男人浓烈的气息伴随着这一个激烈而强势,汹涌又霸道的掠夺式的吻释数落在她的唇上,蹿进了她的口腔之中。
陈眠瞪大一双眼睛,眼神呆滞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她后知后觉地欲挣扎,男人温热柔软的舌已经强行撬开她的唇齿,长驱直入地攻城略地,力道大得惊人,却并没有弄疼她,反而是带着一种强烈的缠绵,仿佛要将她的灵魂给吸允出来。
没结婚之前,袁东晋曾经也温柔地亲吻过她,她那时候脸红心跳,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而且袁东晋其实不爱跟她亲吻,结婚之后就更多是惩罚,每一次她的唇都会被啃破一层皮,她和袁东晋亲吻会有一种心动,但不激烈,或许是因为明白他心底爱着别人,所以她心冷,更多了一分理智。
而此时此刻,温绍庭带给她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被夺走了,连脚趾头上都有一阵酥麻的电流击过,僵硬的身体慢慢软在他的怀里,几乎要站不住。
陈眠几乎是出于身体的本能,猛得挣扎起来,像一只炸毛的猫,张牙舞爪地乱挥着两只手,指甲不小心就刮到了他的下巴。
温绍庭吃痛,松开了她,陈眠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潮湿温热的空气,整个胸腔都有些窒闷感。
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她只听得见男人沉重的呼吸,以及自己心如擂鼓的砰砰声,攻击着她的耳膜。
陈眠一张白皙的脸蛋布满红潮,潮湿的眼底蕴着怒意,恶狠狠地瞪着他,却看见他的下巴上面沁出一丝丝血迹,看着有些骇人,微微楞了一下。
她强硬着语气,“放开。”
温绍庭的呼吸有些紊乱,一双猩红充满某种情愫的眼睛深深凝住她的脸,脸上的线条绷得很紧,仿佛一触碰就会崩断,一动不动,保持着原来的动作。
陈眠扶着他的手臂想要退开,温绍庭却眸色深深锁住她,陈眠一愣,错愕地抬头看着他,“温先生!”
温绍庭浑身的肌肉都绷得生疼,疼得他脸色都黑沉得快能滴出墨来,菲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再不松手,我可要动手了!”陈眠盯着他的下巴,眼睛不敢乱瞄,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微哑的嗓音恼羞成怒地吼。
太丢人,太尴尬了!
“先别动。”温绍庭抱着她,暗哑的嗓音沙哑得不像话,声线里蕴着深深的忍耐。
该死的!他太失控了!
陈眠有些恼怒,挣扎着要离开:“你放开我!”
“再动,后果自负!”男人带着威胁的口吻自头顶传来。
这一回,陈眠僵直着身体不敢再乱动,乖乖任由他抱着,“你勒疼我了。”
他的力气太大,腰都要被他箍折了。
温绍庭力道松了几分,让她松了一口气,缓了好一会儿,陈眠站得脚酸,不得不再一次开口,“温先生,可以放开了吧?”
温绍庭不吭声,垂下眼帘,余光落在她僵化的脸上,眼底有薄薄的笑,也不知道他在开心什么,不过陈眠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下巴上,所以没有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我的浴巾掉了。”他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陈眠僵着身体,耳根的热气尚未褪去,又有卷土重来之势。
他难不成还要她帮他捡浴巾么?疯了吧!
陈眠稳着自己的心跳,故作镇定地说:“所以你放开我,我出去!”
温绍庭廉不知耻地说:“放开你,就会被你看光了。”
陈眠顿觉头皮一阵发麻。
“谁稀罕看你了!我不是故意的!”不要把她说得跟女色狼一样,而且吃亏的明明就是她!是他把她给强行拽回来的,不是么?
温绍庭却像是跟她杠上了,带着几分揶揄的口吻道:“那就是有意的?”
“不是!”
“那是什么?”
陈眠伸手就推温绍庭,“你给我松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温绍庭将她拉开几分距离,微微弯腰低头对上她的眼睛,“你要怎么对我不客气?嗯?”
陈眠涨红着一张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性感至极的男人竟然是温绍庭那个面瘫,他似笑非笑的模样,轮廓柔和而迷人,湿哒哒的短发熨帖在额前,有些凌乱,随意又慵懒,看得她呼吸一窒,心脏猛得漏了一拍。
她慌忙撇开脸,避开他暗沉摄人的眼睛,不经意地瞥见温绍庭身后那一面巨大的镜子,被水蒸气覆盖得朦胧的镜子隐隐约约倒映着他赤条条的身体,陈眠感觉全身的血液瞬间涌向她的脑袋。
那伪装的镇定,轰然倒塌,她窘迫到想死!
“温绍庭!”她收回视线,恼羞成怒地瞪着他。
却不知道这一副模样,落在男人的眼里,就是女人的娇嗔,尤其是她身上的衬衫因为刚刚的拥抱,已经被沾湿,那若隐若现的风景,真的是太刺激人的眼球,气氛暧昧到不行。
温绍庭觉得再这么下去,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把她推到墙壁上强行要了她,压着胸口那抹悸动,伸手将她的身体一转,然后长臂从她的腰上穿过,摸到门把打开门,轻轻一推,把她送出了浴室。
“整理好自己!”
他的低沉的嗓音伴随着咔擦一声。
浴室的门落锁。
陈眠呆愣地站在房间里,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绝望的闭上眼睛。
她真的,丢脸丢大发了!以后要怎么面对温绍庭这面瘫啊!
她简直就要崩溃!
温绍庭从浴室里出来,陈眠已经不在房间里了,他擦了擦头发,步出卧室,楼下传来她说话的声音。
“蔡律师,抱歉,离婚协议我暂时用不上了,到时有需要我再联系你。好的,谢谢你了,再见。”
离婚协议?
温绍庭眉梢轻轻一扬,微微敛住眼眸。
陈眠挂了电话,一抬头就看见站在楼梯上的温绍庭,面不改色地笑了笑,“温先生,我想先回去了。”
温绍庭靠在楼梯扶手上打量着她,眯了眯眼,沉静温漠的眉宇间浮着一层清浅的不悦,淡淡地说:“等温睿醒了再送你回去。”
两人都十分自然而默契,没有再提到刚刚突如其来的一幕。
他提到了温睿,陈眠转念一想,觉得也是,不跟那小家伙打招呼就走,怕是下回小家伙就跟她闹脾气了。
温绍庭从楼梯稳步走下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陈眠的心尖上,一步一颤,陈眠莫名地有就是有些慌,即使她依旧表面平静。
刚刚发生的那些事情,太过震撼了,尤其是他在吻她的时候,她似乎还产生了不该有的感觉,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很羞耻。
陈眠已经把他的衬衫给换了下来,穿回了自己的衣服,衣冠整齐,但在温绍庭温漠的眼神注视下,她仍旧觉得自己仿佛被扒光了一般。
男人一般都不会像女人想得那么多,尤其是温绍庭这样的男人,虽然刚在浴室里面,他想做的很多,但是想的内容其实很少,现在更是心无杂念,更别提尴尬或者不自在。
他看着陈眠红扑扑的脸,温淡随意地说了一句:“去洗漱一下,把温睿叫起来,一会一起出去吃早餐。”
“噢。”
陈眠推开温睿房间的门,小家伙趴在床上四昂八叉睡得香甜,嘴巴微张着,还流了一窜口水。
陈眠轻轻坐在床边,看着温睿的稚嫩的脸蛋,轻轻的笑了笑,有些不忍心叫醒他,索性趴在床边看着他的脸,心底一片柔软。
她一手覆盖在自己的小腹上,幸福又隐隐地难过。
温绍庭一个单亲爸爸都能把温睿养的这么好,她相信自己应该不会有问题。
温绍庭在客厅上等了近二十分钟,楼上都没有动静,他拧了拧眉头,迈开长腿上了楼,推开房门却看见陈眠趴在床上,睡着了。
温睿那小子还把整个身子拱到她的怀里,而她侧躺着搂着温睿,两人睡得香甜。
本想叫醒他们,但是犹豫了一下,温绍庭还是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房门。
等陈眠再一次醒过来,已经是在一个小时以后,还是被温睿给闹醒的。
她睁开眼,温睿就趴在枕头上,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一闪不闪地盯着她看,还傻兮兮地笑着,但又十分的可爱。
“早,绵绵,你醒了。”温睿甜甜地打招呼。
陈眠摸了摸他的头,哑声说:“早安。”
温睿从床上坐起来,“绵绵快起来,二爸说我们要一起出去吃早餐!”
正好这时房门打开,温绍庭穿着一身灰色的休闲服,温淡冷贵的气质在清晨中宛如青松清冽,他朝床边走来,挺拔的身姿定在边上,强烈的气场自然而然地覆盖过来。
陈眠看见他,楞了楞,脸上有些红,毕竟他让她上来叫温睿,自己却反而一起睡着了,有些说不太过去。
“抱歉,一不小心睡着了。”她捋了捋墨黑的卷发,眼底依旧有些惺忪的睡意,温软的嗓音暗哑而慵懒。
温绍庭淡淡地看她一眼,伸手把床上的温睿捞起来,放在铺着地毯的地板上站好,嗓音低沉地说道:“去洗漱。”
陈眠以为他是在跟温睿说话,所以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温绍庭的目光便投了过去,温凉的眼神射出浅浅的目光,“怎么?要我帮你?”
陈眠唰一下闹了个大红脸,动作局促地站起来,“那我洗漱!”
说完,她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几乎是落荒而逃。
温绍庭沉着眸光,盯着她惊慌失措的背影,眼底蕴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温睿站在他的身旁,有些费劲地抬着头看着温绍庭,澄澈的眼睛轱辘辘快速地转动着。
温绍庭低头看见他那模样,抬头在他额头上敲了一记,淡淡地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温睿捂着额头,嘟着嘴巴嚷着:“才没有!”
“过来,换衣服。”
温睿蹬着小短腿,跟上他的步伐,像一条小尾巴。
温绍庭蹲在衣柜前给温睿找衣服,温睿却第一次指手画脚起来,“二爸,我要穿黑色的。”
温绍庭闻言动作一顿,没有回头,“为什么。”
温睿咧嘴一笑,神秘兮兮地靠近温绍庭的脸,小声的说:“二爸,一会你也要穿黑色的。”
温绍庭蹙眉,对于温睿的提议不予理会,不过他还是依言给他找了一件黑色的外套。
温睿继续嘀咕着:“因为绵绵穿黑色的衣服啊,这样一来,我们就是穿亲子装了!小胖和妮妮都有拿过亲子照片给我看,就是一家三口都穿一样的衣服!虽然我也想穿一样的,不过我们没有买,所以穿一个颜色的都算吧?”说完他还看着温绍庭。
一大一小,彼此对视着,温绍庭不为所动地沉着脸,而温睿则是对着他巴眨了一下他的大眼睛,不死心的再一次确认,“二爸,算吧?”
温睿其实是一个小话唠,温绍庭有时候对他也庭头疼,但还是会耐着性子回答他的问题,而对于他回答不了,一概是用当爹的威严唬他,让他闭嘴。
“嗯。”一个字看,从喉咙溢出,算是回答了温睿的问题。
“那二爸你记得要穿黑色的!”
温绍庭看着温睿兴奋的模样,眼角抽了抽,依旧是不咸不淡地应着:“嗯。”
三人一起出门,温睿高高兴兴地走在两人的中间,一手牵着陈眠,一手被温绍庭捏在掌心,这么一眼看去,真是养眼的一家三口模样。
温绍庭开车,而陈眠抱着温睿坐在后座上,两人有说有笑的。
他坐在驾驶座上,认真看着前方的路况,车速不快,稳稳当当的,耳朵却把两人聊天的话认认真真地听了进去,基本上都是温睿在说,说他在幼儿园里的一些趣事,陈眠被他逗得发出阵阵的笑声。
整个车厢里充溢着的笑声悦耳,温绍庭冷硬的唇角也微微柔软,勾勒出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
陈眠现在碰不得油腻,所以温绍庭带着他们去了粤式早茶的餐厅,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温睿几乎是整个人都黏糊在陈眠的身上,一块狗皮膏药,撕都撕不掉。
粤式的早餐大多比较清淡,陈眠吃的不多,她基本上都是在照顾温睿,一时给他夹东西,一时给他喂他喝水,还时不时地帮他擦嘴巴,她的动作很熟练,连温绍庭都有小小的诧异。
陈眠注意到他的目光,温温淡淡地一笑,解释了一句:“上大学的时候,我有去孤儿院当自愿者。”
温绍庭若有所思。
吃完早餐,温睿却拉着陈眠和温绍庭,闹着要合照。
陈眠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对上温绍庭那微微黑下去的脸,忍不住笑了,估计温绍庭这个男人,最讨厌的就是拍照了。
温绍庭犀利的眼睛扑捉到陈眠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戏谑,一手把温睿举在怀里,淡淡地说:“拍吧。”
“啊?”陈眠楞了一下。
温睿笑得一脸得意:“绵绵,自拍自拍,快快!回头我要拿给小胖和妮妮看!”
“……”她可以拒绝么?
温绍庭挑眉,温淡的嗓音很平静,“怎么?”
“噢……”陈眠拿出手机,调了前置摄像头,但是镜头里面只看得见她的脸,以及温绍庭的脖子以下一片位置。
她回过头,淡淡地说:“你太高了,拍不到。”
“二爸,你低一点!”温睿有些不满。
温绍庭耐着性子,压低了腰,脸是出现在镜头里了,但他和陈眠的神色都别扭到不行。
温睿嘟嚷着:“二爸,你靠近一点,抱着绵绵的肩膀。”
温绍庭冷眼瞥了一眼唯恐天下不乱的温睿,尔后是不改色地搂住了陈眠的肩膀,俩人的脸贴近了几分,而温睿的小脑袋靠在最前面。
陈眠这样被他搂着,一只手无法操作手机,刚要说话,就听见咔擦一声,那边温睿已经伸出手指摁下了拍摄键。
镜头刚好扑捉到陈眠侧目看着温绍庭,唇角微勾,而温绍庭则是冷着俊脸,只有温睿是笑得灿烂如花。
画面被定格。
照片拍得还不错,毕竟照片上的人,原本就是基因优异,自然也是上镜。
温睿让陈眠把照片发到了温绍庭的手机微信上。
——
周旭尧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是趴在床上的,并且,是白色的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消毒水的味道。
他动了动,却一不小心咚一声掉下了床,摔在了地板上,背上的伤口扯了下,他忍不住发出嘶一声,两道浓黑的眉毛微微一蹙。
而躺在病床上另一边的秦桑,听到那么大的动静,被惊醒了,她从床上扑腾起来,就看见躺在地上的周旭尧,五官都扭曲了。
秦桑楞了一下,随即发出一阵笑声。
周旭尧这才注意到秦桑的存在,终于明白他为何一动就从床上滚下来了。
“秦桑,你跟一个伤患抢一张床睡觉?也不觉得羞耻?”微冷的嗓音,暗暗沉沉的。
秦桑漂亮的脸庞卸下妆以后,素净且很白,少了那些故作姿态的妩媚,多了几分青涩,她因为刚睡醒,墨黑的卷发凌乱地披在肩上和胸前。
她刚睡醒的嗓音慵懒清浅,“这里就一张床,难不成你让我躺沙发啊?大冬天的,不得冷死我么?”
周旭尧看着她几分倨傲慵懒的娇气模样,眼底蕴着淡淡的笑意,他伸出手,对她说:“拉我一把。”
秦桑哼哼了两声,还是从床上那一边爬过来,把白皙的手递给他,忍不住讽刺了他一句:“你昨晚不是还很风流潇洒?这会儿怎么动都难了?”
周旭尧温热粗燥的手握上她的柔荑,那柔软的触感令他心头微微一痒,顺着她的力道从地板上一下子跌落在床。
秦桑猝不及防地被他高大的身躯密密实实地压在了床上,“周旭尧!你这个疯子!”
周旭尧低头看着身下的女人,一阵笑声从他的胸膛里闷闷地传来,轻轻的震动,微哑的嗓音,随着一个温热的吻堵住了秦桑的唇。
“很香。”
秦桑伸手推他,但却撼动不了他半分,眉目怒嗔,仿佛要将他撕碎了一般。
昨晚的吻进行到一半,秦桑竟然给昏了过去,周旭尧简直哭笑不得,最后只得忍着背上的伤,抱着她回了夜壮楼上的房间。
可是睡到半夜,他却因为伤口感染发炎导致发烧,秦桑被他滚烫的温度给烫醒了,出于仁慈之心,她叫了夜壮的经理上来,一起把周旭尧给送来了医院,那经理搞定了住院手续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秦桑只好留下来看着他了。
所以才有了起床的那一幕。
压在身上的男人纹丝不动,秦桑无奈之下,伸手从他的脖子穿过去,然后张开五指,对着他的背部狠狠一巴掌甩了下去。
啪一声,伴随着男人的闷哼声,秦桑的唇终于重获自由。
“周旭尧!你信不信我让你断子绝孙!”秦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她那被吻得泛着光泽的唇瓣一张一翕地,勾得周旭尧心痒痒。
秦桑见他眼底的眸色渐深,皮笑肉不笑地蹦出两个字:“你敢!”
周旭尧见好就收,虽然食髓知味,但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这个环境招惹这只野猫,对自己没啥好处。
他从她身上挪开,在一旁趴下,似笑非笑地说:“你也真下得去狠手。”
秦桑从床上下来,拿过一旁的外套穿上,冷冷的一笑,“痛不死你不是?”
周旭尧侧目看着她动作优雅又流畅的穿衣动作,修长的手指摸了一把下巴,不冷不热地说:“去给我办理出院手续。”
出院?
秦桑整好以暇地看着他,“不疼了?”
周旭尧懒洋洋地瞥她一眼,不吭声。
“要出院自己办理,我要回家了。”
“秦桑。”周旭尧叫住她。
秦桑握着门把的动作一顿,微微侧目,扯着得体的笑容,疏离而防备,“还有事?”
周旭尧从床上起身,一步一步朝她走去,高大的身躯定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是一片凉薄而又认真的色彩,两片薄唇微微一动,说:“昨晚我跟你说的,都是认真的。”顿了顿,栖身下来,棱角分明而温漠的俊脸贴近她,“做我的女人,我帮你。”
秦桑握着门把的手微微用力,白皙的手背血脉清晰,她目不转睛迎上他摄人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傲慢带着几分骄纵,“做你的女人?什么意思?床伴?情人?女朋友?”
一连串的质疑,均是不屑的口吻。
周旭尧也不恼,她一向骄纵而傲慢,在港城这一个圈子里,谁都了解,而他,并不介意一个女人有点骄纵的性子,太过温驯的女人,反而没有味道。
至于之前为何想要和陶思然那样温驯的女人结婚?因为疲倦,懒得应付。
可秦桑不同,她身上带着一股刺,挑起了他的征服欲,恰好又被他知道了她的一些秘密,仅此而已。
“周太太,怎么样?”他的手指卷起她胸前的一缕发丝,打着圈,然后搁置到鼻息下轻轻嗅着,嗓音里卷着一层笑意,极浅。
秦桑精致的眉目微微一挑,半阖着眸,唇上勾勒出淡淡的笑意,波澜不惊地说:“我并稀罕。”
周旭尧依旧笑着,只是笑意里溢出了冷意,低沉的声音格外的温柔:“知道你父亲为何安排你和温绍庭相亲么?”
视线锁住她的眼睛,凉薄地笑,“投资失利,损失惨重,前后狼后有虎,你父亲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了,而你,却只顾为一个死去的人收集被害的证据,秦桑,你父亲的手并不干净,这个时候若是被有心人揪着了把柄捅出去,站在了法庭上,最后被关进了监牢里,你都不会心疼么?他可是将你捧在掌心上疼的父亲呢?”
周旭尧审视着她的脸,将她错愕的神色纳入眼底,不紧不慢地继续说:“秦家的公司若是破产了,被人吞了,凭你,能够照顾好你那个弟弟么?”
秦桑看着他温柔的脸,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秦家的情况她多少能感到有些端倪,但是父亲从来不提,不让她操心这些,所以她自然是不知道情况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破产,从未想过。
“你身边,沈易航虽然有独立的公司,但你父亲公司这一次,可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陈眠么?她父亲早已经败落,想帮你也是无能为力,你说,你要怎么挽救这一切?嗯?”
秦桑抬眸看着他的眼睛,“这个世界上,并不止你周旭尧一个男人有本事。”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有多大的本事,但是她相信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他一个人,或者说,她固执地认为自己不至于沦落到任由他宰割。
“但是,不是每个男人都会像我对你,这么好。”他轻笑着。
“对我好?你确定?”
周旭尧粗粝的手指抚上她娇嫩的脸庞,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腮边,垂眸望着她凉薄倨傲的眼睛,温热的唇覆盖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给你名正言顺的身份,帮你父亲留住公司,我保证你的地位和身份,养着你,宠着你,还不好么?”
秦桑抿着唇,有些冷然地想笑,“我要什么,你都会满足我?”
“只要我能,只要我有。”
秦桑仰着脸,伸出白皙纤细的食指,戳着他左边心脏的位置,眉梢眉眼上挂着浅笑,口齿清晰,说:“我要你的心,你给么?我要爱情,你有么?”
周旭尧蘸了墨一般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波澜不惊的表情,很明显,她要的这个两样,他给不起。
菲薄的唇抿发出浅薄的声音,他说:“除了这两样。”
秦桑知道,他们这个圈子里,太多的男女结合在一起都不过是利益关系,与爱情无关,与真心无缘。
可在她的眼里,感情就是应该一层不染,有了感情才会有婚姻。
或许天真,但她坚持。
“可是。”她说,“我要的只有这两样,给不起,就别招惹我。”
周旭尧轻笑,仿佛是在嘲笑她的天真,“真心能挽回你父亲的公司?爱情能让你填饱肚子?”
“桑桑。”他低声呢喃着她的小名,温热的唇息覆盖住她的唇角,浅尝截止的触碰,没有任何的情欲,“这两样,是最无用的东西,你明白吗?嗯?”
“是不是真没用,没有经历过,又怎么会知道?”秦桑往后退开一步,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何况,你周少爷放在心坎上的那个女人,可是我的小婶婶,不是么?”
周旭尧脸庞上的笑意敛去,眼眸沉沉溢出一层冷意。
“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周旭尧,我秦桑虽然不聪明,但也不是不谙世事的愚蠢丫头。”秦桑淡淡抛下一句,拉开门留给周旭尧一个傲慢的背影。
周旭尧挑眉,喉咙溢出浅笑。
不愚蠢么?
——
第一医院里。
袁东晋醒过来就看见坐在床边的陶思然,怔然片刻。
陶思然扬起一抹温柔的笑:“东晋,你醒了?”
“嗯。”他淡淡地应了声,“你今天该出院了,出院手续办了吗?”
“还没有呢,没关系,不着急。”
“医院里病菌多,没事的话,还是早点办理出院手续回家去,我让周锦森过来接你回去。”
陶思然本早就该出院了,但因为袁东晋临时出了意外,住了进来,所以她就延迟了出院时间。
陶思然没有反驳他的意思,看着他拿着手机给周锦森打了一通电话,简单地吩咐了几句。
“周锦森一会就到,你让保姆收拾一下行李,一会那保姆跟你一起回家,以后她会照顾你的起居生活,有什么问题的话再给我电话,嗯?”袁东晋挂了电话,语气温柔地叮嘱她。
陶思然垂着眼帘,轻声应着:“嗯。”
袁东晋似乎发现了她的情绪低落,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怎么了?有心事?”
陶思然沉默了一会,十指绞作一团,咬了咬唇,小声地问:“东晋,你会和陈眠离婚吗?”
陶思然看见袁东晋温柔的脸蓦地一沉,眉宇间染上了不悦的神色,但是他依旧控制着自己的声调,淡淡地说:“思然,这个事情我会处理好。”
可陶思然有些固执,“她要离婚,你为什么不同意?又不是你逼着离婚的不是吗?”
袁东晋看着她蓄着泪水的眼睛,抿着唇,不说话。
陶思然握住袁东晋的手,柔柔地说:“东晋,当年因为误会我们分开这么久,是我不够好,我不应该那么轻易被蒙蔽了眼睛,被人欺骗,现在既然陈眠同意离婚,你就同意吧,好不好?”
“思然,我……”
陶思然打断了他的话,眼睛里晶莹的眼泪滴落,“我不求别的,只求你想想我们的孩子,难道你想让他生下来以后,一辈子都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做人么?我太了解那种痛苦了,真的,太难受了,若是可以,我不想我们的孩子也承受这样的屈辱,你能明白吗?”
袁东晋喉咙梗着一根刺,很难受。
他知道陶思然童年因为父母的那些事情过的并不幸福,也能明白她的想法。
可是,跟陈眠离婚,他就是做不到,他说不出一个好字。
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
袁东晋和陶思然是同时抬头望去,只见李敏慧沉着一张脸站在门边上,脸色难看到不行。
“妈,你来了。”袁东晋下意识握住了陶思然的手,淡淡地跟李敏慧打招呼。
李敏慧身后还跟着司机,司机手里拿着大袋小袋的,安分守己地站在后面,目不斜视,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她踩着高跟步伐优雅地走过去。
司机提着东西跟在她身后,感觉到病房里的气氛不对,他主动把东西放下,然后毕恭毕敬地说:“夫人,我在停车场等您。”
“好。”
等到病房的门重新合上,李敏慧这才把视线移到陶思然的身上,陶思然脸色微微一变,一颗心悬着老高,从椅子上站起来,低着头,轻轻地唤了一声:“袁夫人。”
李敏慧眼底露出不屑,“陶医生,你刚说什么孩子?什么离婚?”
陶思然脸色有些发白,紧张地咽了口唾液,不敢抬头看李敏慧。
袁东晋捏了捏陶思然的手,柔声说:“思然,你先回去。”
陶思然看了他一眼,见他态度坚决,只好点点头,小心地从李敏慧身边走过。
“站住!”李敏慧一声喝住,陶思然顿住了脚,不敢再动半分。
“妈,这个事情跟她没关系,我会跟你解释。”
李敏慧却不是好糊弄,陈眠的态度忽然转变得这么厉害,原来原因是在这里,虽然她不喜陈眠那个嚣张跋扈的女人,但眼前的情况,却是容不得一个女人出来搅事!
“东晋,你在外面玩玩也就算了,你现在是怎么样?跟这些个女人玩了,就要和陈眠离婚?你疯了是不是!”
“妈!”袁东晋看见陶思然身子轻轻一晃,沉声喝住李敏慧。
然而李敏慧却顾不得那么多,她现在的脑子都被陈眠要离婚的信息塞满了,“陶医生,我告诉你,且不论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我们东晋的,就算是,东晋也不会离婚!你也不要妄想能嫁入我们袁家的大门!”
“妈!够了!”袁东晋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走到陶思然身边搂着她的肩膀,低头看见她满脸的泪痕,心中一痛,“思然……”
陶思然拂开他的手,慌慌张张地拉开房门,步履匆匆地跑了出去。
“思然!”袁东晋一惊,正要追上去,李敏慧去拉住他的手。
“站住!你不用去追她!这种女人,耍这种把戏无聊透顶了!”李敏慧眼底全是不屑。
她李敏慧是什么人?当年若不是有手段,能把袁家那一位名门太太给赶走了?陶思然这种小手段,她都不知道玩了多少回了!简直就是笑话!
袁东晋掰开李敏慧的手,脸色阴沉的厉害,“妈,我的事情,不用你来插手!”说完,他就穿着一身单薄的病服,外套都不披,匆忙追陶思然去了。
李敏慧看着袁东晋头也不回的模样,气得脸色发青。
她的儿子,竟然,竟然跟他那爹一个德行!
她完全不记得,当年,她又是如何对一个男人耍了手段,又是如何逼得那个男人离婚,最后依仗着为袁家生下一个儿子,而母凭子贵的。
有些人就是这样,一些事情,她可以做,但是,你不能做。
陶思然觉得难堪极了,一边哭一边慌不择路的往前冲,袁东晋看着她的身影,加速跑了过去,“思然!”
陶思然听到他的声音脚步跑得更快,但还是被袁东晋追上拉住了她的手。
“你放开我!”陶思然有些崩溃地挣扎,袁东晋看着她不管不顾地模样,担心会伤着她,索性扣住她的手用力将她禁锢在怀里。
“思然!你冷静点!”
陶思然一拳一拳砸在袁东晋的胸膛上,哭着控诉他,“难道我爱你是我错了吗?为什么他们要这样为难我!我已经很内疚了,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愿意啊!既然你们都喜欢陈眠,你也不在乎我,那么你去找她吧!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袁东晋任由她砸打着自己,小心地护着她,免得她伤了自己,有些焦躁的说:“思然!你冷静点!我怎么会不在乎你!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我妈她不是故意的,你别这样!”
陶思然从他话里挣扎出来,正要说些什么,却看见了袁东晋身后的陈眠,一时间忘了要说的话。
袁东晋见她安静下来,目光一动不动的,顺着她的视线转过身。
陈眠素那张净温凉,挂着淡淡笑意的脸庞,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撞入了他的眼底。
在陈眠的身畔,温绍庭抱着温睿神情温漠地看了眼袁东晋他们,遂收回目光,低垂眼帘,锁住了陈眠微白的脸庞,虽然她表现很镇定,但是她攥成拳头的手已经出卖了她内心的情绪。
她还真的是,倔犟,并且随时随地带着面具。
对她刮目相看,不是没有道理,这样一个女人,太过要强,了解她的人,很容易就会被她的所作所为打动。
但是她却未为了这么一个男人糟蹋了自己的青春和人生。
温绍庭沉默地站在她的身边,一言不发,只是眼底的温漠的神色深深覆盖住,眼前仿佛笼罩了一片雾霾。
充满消毒水的走廊里,一片寂静。
“陈眠……”袁东晋有些慌,手脚都开始冰冷起来,他脑海中闪过的,是她站在那里多久了,又听到了多少话。
陈眠淡淡一笑,浅褐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的温度,凉的如同这寒冬里的结了冰了的水,浅淡的嗓音漫不经心的,不疾不徐地回响在走廊里。
“很抱歉,打扰了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