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子里呆久了,忽然看见这么平坦的草原,视野辽阔,顾熙月一时间竟有些不适应了。以前的她,从未想过,远在西梁国的草原,竟然也是如此的美,放眼望去,全是绿色。天蓝草绿,一片平坦,远处成群的牛羊,闷着头的吃草。
“这里是你的家乡吗?”
“不是,我的家乡在遥远的峡谷,需要再走一段路程才能到。”赤赢一边回答顾熙月的话,一边四周张望,努力的寻找牧户的毡房。很快,眼尖的赤赢就发现了远处的一顶白色的毡房,策马直奔而去。
顾熙月也看见了那顶毡房,好奇问赤赢:“这家牧户,和你是同一个部落的吗?”
“当然不是,这里虽然是西梁国境内,但草原上的部落千千万万。就算是占领了康城的三哥他们的部落,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而我的家乡在峡谷,一些风俗上与草原部落也有些不同。”
说话间,四蹄已经带着赤赢和顾熙月到了那顶毡房前,牧户家的男主人出去放牧了,只有女主人留在家里。女主人见到他们非常热情,跟赤赢讲了一堆顾熙月听不懂的话。她这两天跟着赤赢学了几句夷话,隐约能听见女主人说的话中含着吃饭、睡觉等词语。
她第一次见草原的毡房,新奇的打量着,这毡房很大,四周是环形的毡墙,上面是圆形的屋顶,白色的屋顶掩在绿色的草原中,非常的漂亮。赤赢一边跟女主人交谈,一边用汉话告诉她,毡房是圆顶的帐篷,用木条做骨架,上蒙毡子,是易于拆卸、便于携带的房屋,非常适合一年四季到处迁徙的游牧民族。之前她住过的帐子,是比这种普通牧户家居用的更简便的帐篷,保暖和长期居住的实用性比较差,但胜在拆装便捷,能够保证部落迅速的安营扎寨和撤离营地。
女主人热情的把他们两个人迎进了毡房,还瞧着顾熙月几眼之后,朝着赤赢眉飞色舞的说了好大一通话。顾熙月听不懂,只能在旁边保持微笑,还时不时的点头,假装自己能听懂。
等到女主人好不容易离开之后,顾熙月拽住赤赢的袖子,用汉话问他:“刚才她看着我时,都跟你说了什么?”
赤赢忍不住笑:“她在夸你漂亮,而你一直在点头承认。”
顾熙月:“……”她哪里知道人家是夸她漂亮,她只是礼貌性的点头!
为了防止主人家觉得她没有自知之明,女主人再说什么其他话时,她一点反应都不给了。因为丢了面子,顾熙月一直闷闷不乐,直到要吃晚饭前,赤赢才大大方方的告诉她:“我们刚见女主人时,我就告诉她,你不懂夷话,所以你不用觉得丢了面子。”
顾熙月顿时腮帮子就鼓了起来,气的!赤赢绝对是那种蔫坏蔫坏的!
晚饭时,他们借宿这家的男主人回来了,还有男主人的三个弟弟。他们一一的和赤赢打过招呼,其中一个年级不大,十七八岁,是他们最小的弟弟。他听到赤赢的名字时似乎愣了一愣,后来在吃饭的过程中,就一直好奇的盯着赤赢看,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一顿饭被盯了全程,赤赢毫不在意,该切烤肉切烤肉,该往嘴里放就往嘴里放,时不时的还要照顾身侧笨手笨脚切肉的顾熙月,整个人淡定从容,不慌不忙的。
被好生招待了一顿的顾熙月吃得饱饱的,她很喜欢喝女主人端给她的奶茶,有点咸味,但很符合她的口味。女主人还给她在里面放了一些炒米。加工好的炒米,色黄而不焦,米坚而不硬,晶莹明亮,泡在奶茶中色味香美,酥香可口。这一顿绝对是顾熙月自从遇见赤赢之后吃得最过瘾的一天。
到了晚上睡觉时,主人家让出了旁侧一顶小一些的毡房,据说平日里是,是最小的那个弟弟住的,为了给他们腾地方,那个弟弟便要到其他两位哥哥那里挤一挤。
不过,顾熙月比较疑惑的是,她和赤赢孤男寡女的住在一顶毡房里,主人家竟然不阻拦,还积极地替他们准备。她把心中的疑问告诉赤赢时,赤赢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之后,不慌不忙的脱衣服,准备洗澡换药,漫不经心道:“我告诉主人家,我们是夫妻。”
顾熙月:“……”好吧,她忍!她又不是没跟赤赢在一个帐子待过,甚至都躺在一张床上过,什么名节贞洁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他现在背上和腿上都受了伤,也不会冒险对她做些什么的。
主人家知道赤赢受了伤,主动的帮他和顾熙月提了热水,女主人更是热情的给他们送来的换洗衣物。样式跟蛮匪部落的那些有些不同,是家居用的衣袍裤子,但和蛮匪部落的衣服一样,都是动物皮毛所做,保暖透气,穿起来还是很舒服的。
赤赢让顾熙月先洗了澡,然后他才洗了给自己换药。
顾熙月自从上次在赤赢的帐子里洗过一次澡之后,就一直在小溪边解决自己的洗漱问题。林子的溪边并不安全,赤赢又是个大男人,她是受过大家闺秀的教育的,根本不好意思在小溪里洗澡,一直忍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不洗澡,她甚至都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发臭了。
洗了澡,换了干净的里衣,她望着毡房里唯一的一张床,咬咬牙,爬了上去。现在睡觉才是大事,这种时候,都跟赤赢住一个毡房了,她才不会矫情的去装什么大家闺秀呢。
赤赢很快的洗完了,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应该是男主人的。这家人真的很热情,素不相识,却收留他们住宿,还大方的给他们送了衣服,她身上穿的应该是女主人的,而且还是崭新的,女主人都没上过身的。
这一天过来,赤赢的伤口虽然没有愈合,但已经好了大半。他给自己的腿上了药之后,背部又交给了顾熙月。此时的顾熙月对于上药这件事,已经轻车熟路,做得又快又好,赤赢还不曾吝啬的夸赞了她一番。
她合衣躺在床上,赤赢却起身走到了毡房门口,耳朵贴在上面,似乎听着什么。很快他的身体便做出了戒备的动作,那把又大又长的大刀,刀柄已经被他紧握在手里,随时准备□□,浑身散发着杀气,连床上躺着的顾熙月都清楚的感觉到了。
她眼睛紧盯着赤赢,一动也不敢动。这时候的赤赢,跟蛮匪营地那些凶神恶煞的蛮匪们没有任何区别,顾熙月甚至开始担心他下一秒就会拔刀发狂开始杀人。
很久之后,赤赢才离开毡房门口,走到床边,把刀放在他了触手可及的地方,合衣躺下。临睡之前,他告诉顾熙月:“我们可能会在这里多借住几天,等我的伤全养好了,我们再离开。”
一直紧绷着弦的顾熙月,木愣愣的回答他:“哦,好。”她知道身边的人,是个强悍不可攻破的,甚至可以随时杀人的,她此刻被恐惧和不安包围着,不敢动也不敢说,生怕哪里出了错,他伸手就拎着刀把她切成尸块,就如那些死掉的宫中女侍一样。
大概是又累又困,加上近几日一直忧心忡忡的在逃命,虽然她心里藏着很多事,竟然出乎意料的睡得十分安稳,整个夜晚连个梦都没做。
第二天一早,顾熙月是被毡房外熙熙攘攘的说话声给吵醒的,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几个男人似乎很热闹的再聊天,其中还有夹杂着赤赢的声音。
顾熙月穿好衣服,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就看见毡房不远处,这家的男主人带着他的三个弟弟正在围着赤赢有说有笑。
女主人一个人站在毡房前的炉子,正在熬着什么。顾熙月赶紧过去帮忙,她跟着赤赢学了几句普通的日常用语,加上用手比划,很快女主人就明白她要帮忙的意思。
女主人也会讲几句汉话,磕磕巴巴的:“姑娘,是,汉人,欢迎,来到,我家!”
顾熙月用刚学来不久的夷话感谢她:“谢谢您的热情招待。”
女主人得到谢意,很开心的拉着顾熙月,夷话汉话的胡乱的往外蹦。女主人热情的拉着她到了炉子那里,炉子上有一个大铁锅,里面已经倒进了半锅水。女主人告诉顾熙月,这是准备煮奶茶的,就是昨晚她喜欢喝的那种热乎乎的东西。
顾熙月没见过这些东西,好奇的很,她看着女主人在铁锅里的水烧沸腾之后,把一块青黑色的砖茶打碎,放到了热水中,等到水再次烧开之后,又倒入了一些牛奶,稍微搅动了一会儿,又加入了盐巴,然后女主人就笑眯眯的守在旁边,等着锅里的奶茶做好。她还热情的告诉顾熙月:“整锅奶茶开始沸腾时,就算把奶茶煮了,盛在碗中就能饮用了。”
当然,这么复杂的句子,顾熙月是听不懂的,还是赤赢正好在她身边,帮着她翻译的。
用过了早饭,赤赢主动要求跟着男主人和他的兄弟们一起去牧场帮忙放牧,被他们摇头拒绝了。顾熙月在他们交谈中,听见男主人说了“养伤”,猜测可能是他们因为赤赢有伤在身,才拒绝他们帮忙的。
最后赤赢被留了下来,顾熙月却被赤赢要求去跟女主人一起洗衣服。她要洗自己昨天换下来的,赤赢又逼着她把他的也洗了。她看在他是个伤号的份上,决定不和他一般见识,心不甘情不愿的抱着一盆脏衣服,跟着女主人往毡房不远处的湖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