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辰,照理来说,是稍早了些的,只之前孙湄菡遣了丫头去相问唐姑娘并谢姑娘的时候,两个女孩儿都递来了话,想要叫着孙湄菡当天来带着她们一起。

故此,孙府的马车上多载了一个凌丝弦后,缓缓朝着谢唐两家方向而去,先接两位姑娘。

谢家和唐家住得近,几乎可以比拟孙府凌府,也都是通家之好,青梅之交。

等到马车顺着雪宝指路,驱到了谢府角门的时候,那里已经站了两位身子绰约的少女,脸上带着幂篱,站在一处儿。

孙府的马车缓缓停在了巷子口,雪宝跳下了马车,上前冲着两位姑娘行了一礼,笑道:“谢姑娘,唐姑娘好。我家姑娘和凌大姑娘都在了,来请两位姑娘一同走呢。”

因为空着的凌府的马车没有赶进来,她们两人只看见了孙府的马车,一边感念两个女孩儿感情好,一边儿又想着,和凌丝弦坐一处儿,故此,谢姑娘笑道:“劳烦孙姐姐专程跑一趟了,我们也想问问孙姐姐,可否挤一处儿说说话儿?”

孙湄菡听见了这话,倒也佩服起了两个女孩儿。之前她们同坐一辆马车,遇上了那般事,这次还敢和她们同坐,也算是胆识不错了。

想到这里,她掀了马车门帘,笑道:“这有什么,两位妹妹只管来。”

唐韶儿并谢绾两个女孩儿对视一眼,上前扶了扶柔,上了孙府的马车去。

上了马车之后,凌丝弦当即道:“你们两家的马车倒也不用跟来了,大不了回程的时候,再叫菡姐姐送两位姐姐回来就是。若是需要独自走,我家的马车也空着呢,只管用我家的就是。”

一听这话倒也在理,不像是之前去踏青,带了好些器皿,此次只是结伴去玩耍罢了。谢唐两家姑娘都使回了马车,只令丫头们跟着孙府凌府丫头们一起,跟在马车身后步行。

这一耽误,纵使凌丝弦起得再早,慢慢悠悠晃到郡守府的时候,时候也已经差不多了,郡守府的角门,已经停了一些马车了,三三两两打扮华美的少女们或结伴而来,或只身独影,扶着丫头,遇上相识的了,停下打个招呼,若是遇上不对付的,只冷哼一声,扭头先走。

角门那儿守着的石姑娘的丫头管事主妇们个个含笑迎着客,往里几步,是此次宴会的主人石姑娘,她正和一个女孩儿牵着手细细说话。

孙湄菡、凌丝弦、谢绾并唐韶儿四个人一下马车,就感觉到周围若有若无的视线投放在她们身上,同时伴着一些窃窃私语。

“……就是她们。”

“被石三公子欺负了?”

“……凌大公子出手了呢!”

“……遇上了石三公子,真真是可怜。”

“……她们还一处儿呢,感情倒好。”

顺着风飘进耳朵的只言片语,都在提着当初在郊外踏青的事情,只是大家没有看见怎么回事,都是回头听了自己家的哥哥说,或者旁人哪里传来的消息,几分真实带有几分猜测,不过全部内容都体现了一点,遇上石三公子,只能自认倒霉了。

毕竟说的是这次宴会的主家人,那些女子也不过分,只可怜片刻摇摇头,也就收了话题。有的冲着孙湄菡等人远远点了点头,有的则旁观着,默不作声。

刚一下来就被众女子围观了,唐韶儿并谢绾有些慌,拽了拽孙湄菡的袖角,小声道:“可是我们有什么不妥?”

听了个真切的孙湄菡出言安抚道:“无事,只是她们认得你们罢了。”

“这些女子认得我们?”谢绾道,“可是不是带着幂篱么?”

她们在马车中,就带好了幂篱,少女身影错差又不大,遮了脸,有几个认得谁是谁的。

孙湄菡不好说是看着马车认出来的,只怕给两个女孩儿带来不好的回忆,只好道:“相熟的人认得,旁边的人自然也就知道了。”

这话倒是真的,来的女子中,也确实有几人认识的。

只见一个鹅黄色衣衫的少女掀起幂篱,朝着四个女孩儿微微一笑,喊了声:“菡儿!弦儿!”

凌丝弦定了定神,喊道:“张姐姐!”

孙湄菡也连忙带着几个女孩儿走了上去,冲着这个娴静的女子笑着喊道:“张姐姐。”

张丝薇含笑看着她们,道:“许久不见你们了,可有些时日未在一处儿玩了,你们近来可好?”

凌丝弦抿着唇笑道:“张姐姐订了亲之后就没有出来玩耍了,可不是好些日子不见了么!好不好的,大体都这样。”

张姐姐看了眼唐韶儿并谢绾,笑道:“这两位,可是你们新交的小友?”

唐韶儿并谢绾两人闻言,朝着张姐姐福了一礼,不知道怎么称呼,没有说话。

孙湄菡道:“这两位是唐韶儿,谢绾,年岁和弦儿相当;之前也一处儿玩耍,张姐姐想必也知道了那事吧?”

张姐姐闻言,和两个女孩儿打过招呼后,走到孙湄菡身边,靠着她小声道:“如何不知?本来我在家跟着祖母礼佛,倒也没有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只家中有个姐妹前来走动的时候,同我说了一嘴;你们那日究竟如何景象我是想不出,单单听人家转述,就觉着可怕。且不说我与石姑娘往日并无交情,大约就是看着我与你们交好,专程请了我来陪你们的吧!为了这个,石姑娘担心我在家不知情,还专门使丫头转弯抹角说了些呢!”

通州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官家世家,商贾书香,多得是同龄的女孩儿,交际圈子不一样,很多女孩儿都不知晓另一个圈子交际的女孩儿。像是张丝薇,她家中一无人为官,二无优秀兄长,自己也不是石姑娘圈子里的人,从来未有交际实属正常,若不是事出有因,石姑娘只怕也不会邀请张丝薇来此。

张丝薇自从订了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也不去,这次若是别的,只怕她也会推掉,好在张丝薇许久没有见到两位玩伴,心中也担心,才应了下来,早早到了此处,专门守着等她们同来。

孙湄菡轻笑:“石姑娘还真是……难为她了。”

这时候,石姑娘已经听到了风声,带了丝笑意走了出来,温温柔柔道:“可是孙家姐姐凌家妹妹到了?”

主人家亲自来迎,也说明了这场花会,当真是为了给四位女孩儿赔礼的。这让其他猜到了一些的女孩儿们,心中更是肯定了。

石姑娘大约已经知道孙湄菡四个人结伴而来,凭借着眉心有痣这一点,很好的区分了唐韶儿并谢绾,也热情地招待了她们,为了怕孙湄菡等人无人说话而专门邀请的张丝薇,也得到了石姑娘的问候。

石姑娘人站了出来,也就顺势带了众少女们入了门去,一路若是想要走着散散步的,使了丫头婆子陪着指路;若是稍微娇气些的,就直接抬了轿撵来。

因着孙湄菡等人一路,又加上好些时日没见见到张丝薇,想要和她好好说说儿话,婉拒了府中的轿撵,和旁的人分地而行,在丫头的带领下,沿着路,边走边闲聊。

“……当真这般危险!”张丝薇听了几个女孩儿三言两句概述了下当时马车的险境,捂着胸口道,“保佑保佑!多亏大公子及时,才没出大祸啊!”

凌丝弦点点头,心有余悸:“可不是,万一马车翻了过去,我们只怕……”

“嘘嘘嘘!”张丝薇捂着了凌丝弦的嘴,嗔怒道,“说话也没个忌讳!休说这些!”

凌丝弦眨巴了下眼,咽回了口中的话。

孙湄菡嗤笑道:“张姐姐可见是好些日子没听弦儿说话了,她一贯口无遮拦惯了,就该让她跟在张姐姐身边,好好搬弄过来。”

张丝薇叹道:“相识多年了,又怎么把她有办法呢!也就你了,能一直管教着她。”

“说什么管教,”孙湄菡摇了摇头,“只不过是我爱说她罢了。”

凌丝弦笑嘻嘻道:“我也喜欢姐姐们管着我啊,多好呢!”

唐韶儿也点头:“家中有姐姐教导,确实好事。”

谢绾笑道:“可不是,凌妹妹有孙姐姐,姐妹情深,可谓羡煞人也!”

张丝薇闻言,状若不经意般问道:“弦儿,你们家可给你定了大嫂子了?说道教导,长嫂也要担些的。”

孙湄菡提了心,生怕凌丝弦不经意说了两家的事儿,好在这里凌丝弦还有些理智,只嘿嘿笑道:“大概是要定了,没关系,等长嫂进了门,我只管去烦大嫂子就是!”

张丝薇叹道:“真好,你还能在家中留两三年,我时日却是越来越近,再有三个月,就要出门子了。”

孙湄菡闻言,问道:“置办的可都置办妥当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张姐姐只管吩咐我去就是。”

“我不使唤你,”张丝薇含笑揶揄道,“你今年也及笄了,只怕忙着呢!我使唤弦儿去,她人小,熟了,等你出阁时,也叫她帮你忙。”

孙湄菡赧然,凌丝弦却拍着手笑道:“极好极好!姐姐们出阁,弦儿来帮忙,就这么说好了!”

一旁的唐韶儿并谢绾两个人面面相觑,明显还在回想刚刚凌丝弦说的话,已经要定了人了,这……

还是谢绾按捺不住,用手肘碰了碰凌丝弦,满脸好奇道:“凌妹妹,刚刚听你言,凌大公子可是定下了妻子了?”

凌丝弦这下有些犯难了,直言,只怕伤到了这两个女孩儿,说谎,又肯定不行,眨巴着眼,思索着道:“唔……大哥哥他早就心有所属了,好不容易央着家里同意在他下场后,上门请婚的!”

谢绾唐韶儿当即脸一垮,要哭不哭的,还要摆出一副笑脸干巴巴道:“哦……这样啊……”

这话说得也不假,凌丝弦点点头:“是的。只是我未来大嫂子估计还不知道我大哥哥的这个心思呢,希望家中上门提亲的时候,不要太惊讶。”

这句话,明显是说给孙湄菡听的,没想到凌丝弦扭头看去,却看见了孙湄菡一脸的震惊。

咦咦?菡姐姐这个表情,似乎有些不对?

凌丝弦完全不知道,孙湄菡陷入的震惊,是对于那句下场后请婚的话。

这句话,她第一次听,是在长桥,听见那个人说心有所属,愿明年之前成婚。第二次,是在孙府,孙太太问他收做干儿,被他婉拒的话。

后来,他在道观的事情被孙老爷孙太太得知,两人盘问的时候,孙太太和她都想起了这句话,误以为他心中有人,导致孙太太对他印象一落千丈。

后来凌苍尘的表现从来没有涉及到说,一脚踩两船,家中这才渐渐放宽了对他。

她也就以为,那话只是个托词。

合着闹了半天,凌苍尘说的是她?

孙湄菡若不是今天听见凌丝弦的话,只怕还会误会,不得不说,凌苍尘做事,不闹误会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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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湄菡的脸上瞬间变了,谢绾并唐韶儿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里没有注意到,而一旁的张丝薇,含笑看着孙湄菡道:“菡儿,等等我可要和你好好说说话。”

孙湄菡知道,这大约是叫张丝薇看出来,有些尴尬,点了点头:“知道了。”

得到了答案,两个女孩儿都恹恹的,一时也没有注意到孙湄菡和张丝薇说了什么,只两个人一下子泄了气般,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双双叹气了一口后,强行打起精神,跟着孙湄菡她们继续走。

很快,就到了给女孩儿制备的院子,里面提前到了的女孩儿们摘了幂篱,或坐或站,眺望风景,或三三两两低头私语,不管这个花宴究竟是为何而办,数百盆牡丹盛开,铺满了一地,色彩层叠,娇嫩欲滴。

孙湄菡等人找了一处儿坐下,即可就有丫头奉上了茶水点心,此刻的主人石姑娘,则不见了踪影。

张丝薇神态最为放松,嗅着花香,感受着微风习习,好不惬意道:“真是舒服,往日在家中束缚太多,竟然连这般的自由也没了。”

凌丝弦好奇:“订了亲后,都是管得这么严么,哪儿都不能去?”

张丝薇笑道:“可不是!订了亲了和无婚事在身,完全是两个情况;就你们现在这般自由玩耍,等订了亲,几乎连亲眷也不曾走动,只得在家中备嫁。而且这个时候,家里还会不断得教各种事情,学都学不完,恨不得一天当做两天用呢!”

唐韶儿也问道:“学得很多?”

“对,”张丝薇冲着唐韶儿微微一笑,“管家是必须的,里里外外大大小小事情,多着呢!还有账也要会算才行,这一个,确实难为死我了。”

“算账啊……”凌丝弦也苦了脸,“不是有管账的么,怎么当家主母也要学这个。”

张丝薇笑道:“账不比旁的,这个是主母必须要会的,弦儿可是算术不好?”

凌丝弦心虚,却发现同时一低头的,还有唐韶儿并谢绾。

三个算术不精的女孩儿干巴巴一笑。

张丝薇轻笑道:“你们还多一年,回去现在学起来,到时候也不会太忙了。”

“至于菡儿……”张丝薇扭头冲着孙湄菡一笑,促狭道,“你就算不会,似乎也不会有什么呢!”

孙湄菡捂唇笑道:“张姐姐打趣人!不过说来,我算术倒也过得去,只是家中行商,也有去铺子里看过账,学过一些。”

旁边坐的稍微近一些的有个姑娘听到这话,即可起身,道:“我们走吧,怎么选了个这个位置!什么人都凑一块儿了!”

和这个说话的女子同行的两个少女拉不住人,只好起身,一个年纪稍小一些的,回过头来冲着几人充满歉意地笑了笑,追着离开原地的女子而去了。

孙湄菡嘴角的笑淡了淡。

商贾身份,大人还会稍微掩饰一番,只有这些在大人身上学来的鄙视,会在孩子身上体现。

地位的低下,这还是第一次让孙湄菡真真切切感到了无奈。

凌丝弦比孙湄菡气,当即起身,正要冲着离去的背影争辩,就被孙湄菡牵住了手腕,微微笑着摇了摇头:“别闹。”

“菡姐姐!”凌丝弦满脸的气愤,“她太过分了!”

孙湄菡含笑道:“是是是,她太过分了。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凌丝弦无奈,跺了跺脚,咬着唇愤愤不平,还是听从了孙湄菡的,坐了下来。

谢绾叹道:“居然还有这样的人!涨了见识了!”

“一点教养都没有,”唐韶儿道,“也不知是谁家的女孩儿!”

小伙伴们的声援,叫孙湄菡心里暖暖的,她笑了笑:“好了好了,不用为这种人生气啊。”

张丝薇叹了口气,道:“菡儿,不过几月未见你,总觉着你变了许多!稳重多了。”

孙湄菡笑道:“不过是长大了些,懂了事,自然和以往不一样。”

她们五人正说着,旁边人也为了刚刚那一幕窃窃私语,对着孙湄菡投向了各种视线。

孙湄菡淡然自若。

凌丝弦佩服道:“菡姐姐真厉害。”

“什么厉害啊,”孙湄菡笑道,“不过是假装听不见罢了。反正听来受气,何必听呢!”

正说着,石姑娘来了。

她手中抱着一个绣球,走到众女子面前,笑道:“单纯看花,没有什么意思,不妨我们来玩绣球如何?”

当即就有众人捧着道:“还是石姑娘想的周到!”

这个绣球,只双手一捧大小,精致的绣着各种图文,是闺阁女眷们用来戏耍的玩意儿。

玩法很多种,因为这里人多,石姑娘放弃了传递,选了抛球的方式,鼓点停下来,绣球进了谁的怀中,就罚谁。

大家都从坐着的地方站了起来,围到了中间。年岁小的都跃跃欲试,年岁大点的,倒也捧场笑着。

旁边丫头放了一座小鼓,拿了鼓槌,看着石姑娘。

石姑娘微微一笑道:“开始了!”

鼓声响起的第一时间,石姑娘把绣球抛向了众女中间。

绣球被一个个子偏高的女孩儿抢到,然后这个女孩儿居然反手又抛给了石姑娘,好在石姑娘反应及时,接住了,笑着再度抛了过去,然后自己跑进人群,混在了一处儿。

刚开始接到绣球,大家还有些兴奋,都不看人,随手都抛了出去,谁都有可能接到,就连孙湄菡等人,也接到过一两次。

鼓点停的时候,这个绣球刚好被一个梳着双丫的小女孩儿捧在怀里,正在纠结扔给谁呢,鼓点猛然一停,她也没反应过来,却被周边的姐姐们给笑了,这才皱着脸道:“石姐姐,罚什么啊!”

石姑娘令丫头端来了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盅酒,她笑道:“前些时候酿的蜜酒,倒也不辣人,你吃一杯就是。”

蜜酒倒也可以,小女孩儿们家,多少也吃过,当即小丫头也不多说,接过了丫头手中递来的酒杯,一口吃了去。

石姑娘笑道:“继续来吧。”

这一次,大家熟悉了些,开始有意无意朝着有目标的人选抛去。大多是相熟的几个人之间抛来抛去,偶尔飞过去,在旁人那里抛一会儿;孙湄菡也把绣球往凌丝弦怀里抛,却不敢去扔给张丝薇,毕竟是订了亲的人,出来吃了酒,只怕回去家中要说。鼓点停的时候,绣球被谢绾一把塞进了孙湄菡怀里,几个人笑嘻嘻看着孙湄菡。

石姑娘看见是孙湄菡,眼睛一亮,道:“孙姑娘中了绣球!请来!”

孙湄菡无奈,抱着小绣球走到石姑娘面前,这时,丫头已经重新拿了酒杯倒了一盅酒了。

石姑娘看了眼孙湄菡,微微笑道:“说来孙姑娘是客,我不该一见面就罚孙姑娘酒,不如这样,我陪孙姑娘一杯,如何?”

丫头也已经倒了第二杯了,石姑娘端起两杯酒,递给了孙湄菡一杯,朝着孙湄菡笑笑,一饮而尽。

孙湄菡猜着了,石姑娘这是接着罚酒,在赔罪。没想到她一个做妹妹的,能这么放得下身段,替兄长赔礼,也是难得。当即也不扭捏,一饮而尽。

吃了这杯酒,孙湄菡发现石姑娘轻松了些,她道:“继续玩吧!”

孙湄菡回到了众人间,鼓点响起的时候,由她开始。

孙湄菡无奈的发现,她已经接到了周边怀有不明用意的绣球超过五次了。在场的女孩儿起码有二十位众,怎么可能都朝着她来呢?一想,里面就有问题。可惜,想的再多,也架不住人家总给她方向抛来,鼓点再次停的时候,恰恰在她怀着。

这一次,是有人故意而为之的。

石姑娘也没想到这一次还是她,揶揄道:“孙姑娘这是喜欢吃我的酒呢!”

这种情况下,孙湄菡只好大大方方道:“刚刚尝了尝,倒也香甜,再吃一杯吧。”

这一次,石姑娘没有陪着了,只孙湄菡吃了一杯酒后,回到了人群中。

她开始躲避绣球了,尽量不伸手去接,然后发现被砸的最多的,就成了谢绾并唐韶儿。

两个女孩儿也都被送上去吃了一盅酒,而石姑娘,也都陪着饮了一杯。

这一次,绣球倒是掉在了凌丝弦怀中,她眨巴着眼,看着石姑娘笑得很温和,牵着她出来,态度亲昵道:“居然是凌姑娘中了彩了,快来尝尝,我酿的酒如何?”

凌丝弦自然也和石姑娘一起饮了一杯,石姑娘道:“这个酒不醉人,吃着香甜,等会儿我给你们装了,回去可以尝尝。”

凌丝弦看着石姑娘亲昵的模样,懂了些什么,嘿嘿一笑:“既然如此,那丝弦就不客气了!”

凌丝弦愿意接受她的礼物,也叫石姑娘松了口气,她笑得更甜了些:“若是想吃,你只管把绣球抱在自己怀中,她们不敢抢!”

“太恶霸了!”凌丝弦笑道,“我还是不要了!”

石姑娘和凌丝弦多说了两句,倒也知道分寸,放了人回去,继续玩耍。

不过一会儿,就一个丫头跑得气喘吁吁,冲到石姑娘面前,垫着脚冲着她说了几句什么,石姑娘脸色当即变了。

稳住了情绪后,石姑娘勉力笑道:“外面有些事,我需要出去一下,大家请自行玩耍。”

这里的人都有眼色,没谁追问,只等到石姑娘脚步匆匆离开了院子里后,大家也都没有了玩耍的兴趣,三三两两重新坐了下来,开始交头接耳闲聊。

孙湄菡刚刚吃了两杯酒,之前还没有什么,现在脸色稍微红了些。她用手扇了扇,道:“真热!”

张丝薇担忧地看着孙湄菡道:“刚刚的酒,劲儿可大?”

孙湄菡摇了摇头:“感觉劲儿不大,只不知道为何,有些发热了。”

凌丝弦捂着脸,细细感觉了下,道:“我脸上不热,应该不是酒。”

唐韶儿并谢绾也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什么问题。

半响,谢绾突然问道:“等等,孙姐姐可是对什么过敏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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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敏?”凌丝弦疑惑地看着孙湄菡道,“菡姐姐,你对什么过敏么?”

孙湄菡感觉了下,发现也不是过敏,摇了摇头道:“我不记得我对什么过敏的。”

“花呢?”唐韶儿道,“很多人都会对花粉过敏的,这里摆了好多花。”

孙湄菡摇了摇头:“若是花粉过敏,早就过敏了,不会等到现在。”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孙湄菡脸红温度一直降不下来,已经开始有种晕晕乎乎的感觉了。

凌丝弦担忧道:“这样不行菡姐姐,我们去给石姑娘说一声,先回去吧。”

张丝薇也叫了郡守府的丫头来,言明要提前走。

那丫头哪里能做主,只好跑一趟,出去问主子,没想到,一走就没有回来。

孙湄菡越来越晕,人也无力,靠在凌丝弦身上,闭着眼。

旁边有些注意到了孙湄菡情况的女孩儿吓了一跳,不住问道:“可是吃醉了酒?这里应该布置的有房间,不妨先去休息休息?”

张丝薇婉言谢绝了:“大约不行,她情况似乎是过敏了,现在需要的是大夫。”

“不过还是先往家中送个消息吧!”另一个女孩儿道,“莫不是什么过敏只有家中知晓的,家里来了人才知道怎么回事。”

此言在理,凌丝弦当即叫自己的丫头跑一趟,解开马车,只令骑了马快速回去禀报。

有个和石姑娘家关系好的女孩儿见状,自告奋勇道:“我知道郡守府的大夫,我去给你找来!”

孙湄菡迷迷糊糊地,努力回想自己可有什么异样,着实不记得自己有过这般情况了。

周围女孩儿们也没有了玩闹的心思,都忧心整个人无力的孙湄菡,叽叽喳喳出谋划策道。

而这时,石姑娘还没有来。

一个和石姑娘关系好的女孩儿之前跑了出去找人,现在倒是比丫头回来的早,她满脸的惊异,回来对孙湄菡等人道:“石姑娘怕是来不了了,她被一个不要脸的人给绊住了!”

郡守府,不要脸的人。

这么一说,大家都是和石姑娘又交情的人,那个不知道,是郡守养在外面的外室梦夫人!

她一个外室,居然敢上门来闹嫡女?

众人哗然。

这里不知道梦夫人的,也就凌丝弦,张丝薇,唐韶儿并谢绾了,孙湄菡知道是知道的,但是眼下人都晕晕乎乎的了,哪里还听得到她们在说些什么。

丫头们不敢给孙湄菡喝茶等物,只由着扶柔给孙湄菡喂了点纯水。

跑去找郡守府大夫的女孩儿也无功而返,哭丧着脸道:“听说外面梦夫人被打得到处是伤,大夫被招到前面去给看了!”

“这下怎么办!”凌丝弦晃了神了,哭着腔道。

张丝薇也没经历过这事,还是咬咬牙道:“不行,先送去哪家药铺看看!”

几个人七手八脚扶着孙湄菡,就想要走,孙湄菡浑身无力,靠着扶柔雪宝,勉勉强强挪动了几步。

就在这时,石姑娘终于得了信,脚步急急匆匆就来了。

她一眼就看见浑身发热柔软无力的孙湄菡,吓了一跳,道:“这是怎么回事!”

好在她刚刚得了消息,硬是把大夫拉了来。这时赶紧指了人去看。

一见来了大夫,大家也都松了口气,把孙湄菡放回到平坦的长椅上,手腕上搭了一方手绢,给大夫看诊。

这大夫看了看孙湄菡的外在症状,又号了脉,半响,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扎个针放点儿血就行。”

大夫身上带了些临时救诊的器具,从里面抽出来一根针,拿了酒洗了洗后,在孙湄菡手指上,一一扎破了一个洞,挤出了乌色的血,又令丫头给挤了挤,直到几个手指头都流出了鲜红的血后,这大夫道:“可了。”

放了血后,孙湄菡人一下子松活了些,吐出一口气,有气无力道:“劳烦大夫了。”

那大夫点了点头,转而看向石姑娘道:“大姑娘,小的现在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成大夫慢走。”石姑娘冲着人笑了笑,送走了后,这才满脸愧疚看和孙湄菡,自责道,“都是我的不是,害得孙姑娘吃苦了。”

血都挤在了扶柔的帕子上,这时候孙湄菡的手,已经被雪宝抱着用帕子小心按着,闻言,她微微笑道:“石姑娘也是无心的,无妨。”

本来是赔罪的,结果又弄出这样一宗事,石姑娘简直无奈,道:“孙姑娘大度,柔儿惭愧。”

眼下这般,也只能休息休息,等到手指不流血了,就该请辞了。

孙湄菡正等着想个托词,就被一阵哗然引去了注意。

“阿柔!”一个娇娇媚媚的声音在院子口拔了尖儿提着嗓子道,“阿柔你出来!今儿你不给老娘一个交代!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脸面!”

石姑娘一听这话,满脸的羞怒,道:“都是死人么!不知道把人拦在外面?”

那些人也不敢真伤了这位郡守的心尖儿,由着梦夫人一路闯了进来。

她衣衫凌乱,钗横发鬓,几乎是刚刚恶战一场的模样,满脸凶狠,直直指着石姑娘道:“好啊你!说好的送走了你三哥,居然把他藏着给老娘一顿排头!”

这一进来,梦夫人就看见了一院子的少女,当即眼珠一转,高声叫道:“唉哟。你这是在家中宴客呢,还是在给你三哥选媳妇儿呢!”

石姑娘已经受不了,气得眼泪只掉,却拿人无法。

梦夫人如过无人之境,一摇一摆走了进来,看了眼地上的牡丹,嘲笑道:“牡丹?你也配养?”

“你给我出去!”石姑娘指着门口,气得浑身哆嗦,“这里不欢迎你!你走!”

“走?”梦夫人嗤笑道,“笑话,我是你长辈,你怎么敢赶我走?”

论不要脸,石姑娘完全无法,只能任由梦夫人羞辱,几乎崩溃着大喊道:“二哥!三哥!”

刚刚在外面,本来说是被石二送走的石三,悄悄回了来,还没来得及找凌家妹子的麻烦,就看见了梦夫人大摇大摆登了门,撞上了石姑娘,梦夫人一见到石姑娘,恶语相加,好一顿侮辱,叫石三当即怒气冲上头,上前就把人按着打!外面乱成一团,招来了郡守和郡守夫人,郡守护着梦夫人,叫人把石三捆了,安慰梦夫人。郡守夫人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大耳光,打得梦夫人脸上肿了一个五指印。郡守心疼,也没法对着郡守夫人发火,只把石三又打了顿出去。这时候招来了大夫,给梦夫人看,丫头趁着停了火,这才上来给石姑娘说了孙湄菡的事,石姑娘赶紧回来了,没想到,梦夫人居然直直闯进了她的院子!

“你叫啊!”梦夫人笑道,“石二和石三都没空理你,石三现在大约被你父亲吊着打吧!叫他敢伤我!”

石姑娘在自己的家门口被欺负的这么惨,还叫一班女孩儿都亲眼目睹了,羞愧欲死。

梦夫人一把挥开拦在前面的丫头,走到石姑娘面前,还未说话,先看见了躺在那儿的孙湄菡,疑惑地打量了眼后,似乎想起来了,不确定道:“孙家的大姑娘?”

凌丝弦连忙挡在孙湄菡前面,充满戒备道:“你要做什么?”

梦夫人又看了眼凌丝弦,道:“凌家的大姑娘?”

言罢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居然是孙家的大姑娘和凌家的大姑娘!有趣有趣!”

众人都当梦夫人是个疯婆子般。

她笑停了后,指了指唐韶儿,又指了指谢绾,道:“莫非是唐家的和谢家的?哈哈哈!你们当真有趣!”

凌丝弦完全不懂她在笑什么,孙湄菡也不懂,唐韶儿谢绾都不懂,只是有些莫名的害怕。

梦夫人过了会儿,充满玩味道:“我喜欢你们!叫石三挨打的,都是好人!怎么躺着,可是不舒服?”

她居然充满好奇地凑过来,对着孙湄菡道。

扶柔还记得这个当初在首饰铺子里见过的梦夫人,回答道:“我家姑娘稍有不适,休息休息就好。”

“哦?”梦夫人又把目光移到石姑娘身上,似笑非笑,“在她家里玩,稍有不适?可别是人家害了你,还不知道呢!”

“你血口喷人!”石姑娘气得抹了把眼泪,指着她道,“我作何害人!你诬陷我可诬陷的够!”

梦夫人捂着唇娇笑道:“谁知道呢!只怕你害人害习惯了吧!”

众女子听着梦夫人这话,都对石姑娘投去了意义不明的眼神,只气得石姑娘哭不住。

这时候,郡守大概得知了梦夫人找到了石姑娘这儿来,派了贴身的人来,硬是把梦夫人陪着笑脸哄走了。

梦夫人来如一阵风,去如一阵风,却在短短时间内,朝着这里的姑娘们丢了一个炸弹。

石姑娘趴在她好友肩头,哭得鼻子通红,口中不住道:“为何总要牵扯着我!”

这番模样,倒也可怜。一个郡守家的嫡女,却被一个外室欺负到跟前来,当真是……不知道郡守怎么想的。

这时候,众女孩儿也不好再留下来了,纷纷请辞,孙湄菡也趁机请辞离去。

到最后,剩下的,也就寥寥几个和石姑娘关系亲密的女孩儿罢了。

孙湄菡现在好些了,靠着人,倒也能勉强走出院子,这次也不步行了,请了府中的婆子抬了轿撵,这才顺着小路出了角门。

一路上,五个女孩儿无话。

直到看见停在巷子里的马车。

因为孙湄菡身体不适,凌丝弦道:“菡姐姐要不坐我家的马车,空着,你可以躺一会儿,我和几位姐姐一处儿。”

张丝薇道:“我是独自来的,可以带一位。”

这话却被唐韶儿和谢绾婉拒了:“我们家在一块儿,一处儿走就行。”

张丝薇也不勉强,只忧心孙湄菡,叮咛了几句后,依依不舍得上了自己家马车,离去了。

孙湄菡也听了刚刚凌丝弦的话,等目送张丝薇上了马车而去后,自己扶着丫头的手,上了凌家空着的马车。

等姑娘上了马车进去了之后,扶柔刚想跟上去服侍,掀了一点帘子,就默默退了下来。

这时候,唐韶儿并谢绾也都在上马车,没有注意到这里。凌丝弦看见了,只疑惑地看着扶柔,道:“怎么不上去服侍菡姐姐?”

扶柔想了想,不知道怎么说,含蓄道:“……姑娘应该有人……服侍……吧?”

凌丝弦不解,然而并没有想太多,她跟着谢绾的步伐,上了孙府的马车。

而此时,孙湄菡正被一个人搂在怀中,关切得问道:“究竟怎么了?”

孙湄菡木讷着脸,愣愣看着神奇出现在马车中一脸关怀的凌苍尘,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