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秀山听见朱蝎这么说,第一个反应并不是高兴。
朱蝎继续说着他的吃不了兜着走的内容,什么抽你八十大鞭子三天不让你吃饭,都说了一个遍,觉得自己的语言威胁终于到位了,才得意扬扬的转身离去。
朱蝎腰间挂着四五个须弥口袋,随着他的走动一摇一摆,看模样是真的要下山置办些菜种用具。
等到朱蝎的身影完全不见了,俞秀山问打着哈欠的淇清:“这朱蝎是真的要下山了?”
淇清思索一会儿:“估计是真的,每月将近月底朱蝎是要下山去置办些菜种用具,只是这个月要早一点。”
俞秀山哦了一声,他走到淇清身旁:“师兄,你将那麒麟香埋在哪儿里?”
淇清慢悠悠的伸出一只手去,俞秀山立刻就悟了。他赶紧去屋内到了一杯茶送到淇清的手中,笑嘻嘻的问道:“师兄,还用我喂一喂吗?”
淇清摆摆手,意思不用了,然后指了指地里的大白菜。
地里的大白菜该收了。
俞秀山把袖子一卷,去收大白菜了。
俞秀山收完大白菜跑到淇清身边嘿嘿一笑:“师兄。”
淇清嗯了一声,指了指自己腿。俞秀山心道这还有完没完了,却也不能懈怠,朝着淇清的腿一阵轻揉重捏。
淇清终于舒坦的轻叹一声,又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不动了。他看着淇清,语气颇有点苦口婆心:“师兄,真是够了,还能不能正经点了。”
淇清伸了伸胳膊腿,睁开一条缝儿:“怪我咯,不是说好要做一个小秘密,保留神秘感的嘛。”
俞秀山看着淇清不动了。
淇清咳嗽一声,正经了:“我那时恰好到了铸剑司乱剑阵的边缘,就将它埋在了乱剑阵的外围,不在阵中。”
俞秀山伸手在淇清的肩膀上不轻不重的揉搓了几把:“不知道师兄认为什么时候去那乱剑阵合适?”
淇清被他揉搓的舒服,长出一口气:“什么时候都是一样,该来的躲不过,该走的拦不住,是你的就合该是你的,不是你的抢都抢不到。”
淇清将手中的茶一口干了:“择日不如撞日,明夜就去吧,既然白菜已经收完了,你便在这儿等着食堂的人来清点收货吧,哦,对了。”
淇清将一个小口袋扔给俞秀山:“顺便把地翻了,把菜种种上吧,我去睡一会儿,朱蝎那个大嗓门啊。”
俞秀山手捏着菜种上去给淇清两脚的心都有了。
第二日夜里,俞秀山就见淇清穿的污七抹黑的蒙着一张脸站在门外。
十足一副贼模样。
俞秀山道:“师兄,你这是做贼吗,怎么这么打扮?”
淇清上下打量一番俞秀山,还是那副土布衣裳:“不当贼怎么进的了那铸剑司的大门咯,可惜你这小崽子是个小废物咯,不知道进不进去。”
俞秀山道:“师兄你且等一下。”说完,一遛小跑朝着食堂过去。
一会儿的时间里,俞秀山又挑着一副大食盒回来了。淇清瞅了一眼那食盒,道:“你怎么将张师傅的大食盒给偷来了。”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指指东山:“我们这不是要去给铸剑司送宵夜嘛,师兄,换身行头,咱们就动身吧。”
俞秀山担着食盒跟着淇清身后,沿着山路朝着铸剑司过去。按说要是这俩人能够御剑飞行,也不过瞬息间就到了,可是这两个人一个穷的没有一把剑,一个是压根没那个能耐,于是这山路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俞秀山站在铸剑司大门前打量。这是大铁门,精铁铸就,看上去厚重无比,门上龙飞凤舞的刻着三个字铸剑司,一把还没有成型的剑悬挂在三字之上。
门外守着两个人,一左一右。
俞秀山看不出他们的道行深浅,但是淇清可以。这两位初初入气,想来的今年新收来的弟子。
俞秀山在打量铸剑司。
那两个人也在打量他们。打量完了,觉得俞秀山和淇清不像是来找事儿,就问道:“什么人?”
俞秀山一脸讨好的笑上去,拱手点头:“二位师兄,还能是什么人,岐山人呗。”说着,俞秀山将自己腰间挂着的小木牌晾了一晾。
俞秀山不等他们问自己就报了家门:“我们是酒酿司的。”他朝着那两位挤了个眼,做了个你懂我也懂的意思:“我们酒酿司碧珍仙子给端瑞师兄送些宵夜,以表感谢。”
端瑞对碧珍的痴恋是整个外门人尽皆知的。
这二人相视一眼,就叫俞秀山和淇清在外侯着,其中一个人找端瑞通报了一声。
这端瑞听说是酒酿司碧珍仙子送来的宵夜,简直是要高兴疯了,又是整理衣衫又是整理桌面,仿佛是碧珍要亲自来看望他一样。
俞秀山拎着食盒跟在领路人的后面,淇清跟他俞秀山身后。
等到走过一间院子,朝着右拐时,俞秀山看见一排房子。他突然喊住了带路人:“前面就是端瑞师兄的房间了吧,这位师兄真是劳烦你了,我们自己往前走几步。”说完又朝着带路人一挤眼低声道:“这位师兄有所不知,我还得给碧珍仙子捎个口信,师兄就送到这里吧。”
这位师兄一副了然的表情,他一个新入门的人虽不知道捎个口信跟送到这里有什么关系,但是他知道碧珍仙子与端瑞的八卦,于是暧昧一笑,留下俞秀山与淇清离开了。
俞秀山将手中的食盒一扔,跟在淇清身后朝着乱剑阵过去。
铸剑司以铸剑为业,岐山是为剑修,有一把好剑是每一个岐山人的梦想。铸剑司年年铸剑过万,可留下来能用的不过十之一二,这废弃的剑去哪儿了,全都被丢弃在乱剑阵。
这乱剑阵将铸剑司一分为二,横在铸剑司的中间。
乱剑阵前是铸剑司弟子修习生活之地,乱剑阵后是以备不时之需,可攻可守之地。
这乱剑阵实在是太大了。俞秀山看见密密麻麻几百万把剑集中在一起,要是这阵发动起来瞬间不得被刺成马蜂窝。
这四围连个人影都没有,可见这铸剑司对这乱剑阵的信赖,俞秀山指着那乱剑阵道:“师兄,那麒麟香埋在哪里?”
他们站在离乱剑阵十米开外的地方,也是不敢向前一步。淇清盯着密密麻麻的剑,想了一想:“我记着我当时也是站在这般距离伤,然后超前跑了*步,我前面的的那把剑,剑柄上刻了名字,我记得那把剑的名字是叫做南春剑。”
淇清一边说,一边按照自己记忆去寻找。
因为当初事关麒麟香,他的记忆十分清楚,他往前走了*步,然后抬头看自己眼前的那把剑。
剑柄上刻着剑的名字,关春剑。
淇清盯着剑柄上的名字,轻声念到:“关春剑,关春剑,南春剑,难道是我记错了,怪我咯。”
淇清挖地三尺,脸色骤变,没有,并没有兽皮,更不用说麒麟香。
俞秀山瞧着淇清挖了半天,什么都没有挖出来。
俞秀山道:“师兄。”
他问淇清:“这乱剑阵的可都是铸剑司的废剑?”俞秀山仔细打量这里剑,他继续道:“看样子像,那么几百年下来,那把南春剑早就不在最外面了,这几百年来,不知道朝着里扔了多少把废剑进来,那南春剑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如何寻得?”
淇清看这茫茫大剑阵,他心中生出一丝无奈来,稍久才转过头来对俞秀山说道:“只能怪你命不好。”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道:“我不信命。”
俞秀山说完,耷拉着一双眼皮开口就骂了:“端瑞,你娘的小嬉皮子,看老子娶了碧珍仙子给你做小后娘了,你卵球的缩在被窝里哭哭啼啼的奏不是个爷们,端瑞小娘们,哭哭啼啼的卵样还想娶碧珍那小骚蹄子,你是不知道那小骚蹄子早就被老子挂在裤腰带上了。”他使了全身的劲儿骂了出去,虽说不是声震千里,好歹也飘出数十米去。
骂完了,俞秀山背着手就站着不动了。
淇清立刻跳离俞秀山三米开外。俞秀山这简直是作死。
淇清鼓掌三声:“好勇气。”
俞秀山毫不客气:“谬赞。”
淇清伸出大拇指:“作的一手好死。”
俞秀山淡淡一笑:“大丈夫不惧生死。”
淇清心道装的一副死相啊,他转身就要走:“我就不奉陪了。”
俞秀山指着前面:“晚了,师兄还是把脸蒙上吧。”
俞秀山手指之处端瑞正怒气冲冲的拎剑而来。
话说这端瑞在房内心里又高兴又忐忑的等着碧珍仙子给他送来的宵夜,但是宵夜总是不来,等得端瑞心里都焦急了。他心里百转千回,一千个想法已经如奔腾的绵羊一样跑过去了。
难道碧珍仙子后悔给送宵夜了?不,不,这不可能。
难道送宵夜的人迷路了?这完全有可能。
难道送宵夜的人将宵夜弄坏了。这完全有可能。
百转千回间,他突然听见一阵大骂。这大骂句句伤他肺腑,端瑞拎起剑就朝着骂声过去。
端瑞随着骂声过去,就看见了两个蒙着脸的人站在那乱剑阵前。
那脸上都包成了一个球,只留出一条缝儿,露出两只眼睛来,可连这两只眼睛的大小都看不清楚。
只能分出身量的高矮。
端瑞气的鼻孔里都要喷出火来:“哪个骂的我?”
稍矮的那个超前踏出一步:“老子骂的你,卵球的端瑞小娘们,你倒是从被窝里爬出来了,卵球的,老子今天告诉你我是碧珍那个小骚蹄子的相好,以后不要没脸没皮的缠着了,虽说碧珍这小妞是个男人就能睡一睡,可也要是个人,你没有卵,不行啦。”
俞秀山是谁,他怎么也算是一个市井无赖,一番话把端瑞气的不仅鼻孔喷火,一双眼睛也要冒出烟来。
端瑞指着俞秀山道:“有本事把你脸上的东西拿下来,让我看看你是谁?”
俞秀山嘿嘿一笑,叉着腰歪着头一副泼妇的模样:“老子怕把脸上的布拿下来帅瞎了你的眼,为什么碧珍那小骚蹄子看不上你,还不是因为老子太帅,将你比的那是泥坑里的蛤蟆看不得啊,为了你的脸面我还是不拿下来了。”
端瑞现在何止是鼻孔喷火,眼睛冒烟,他一张嘴里像是烧了一块红炭,吞不下,合不拢,大声叫道:“你,你。”说着举剑就要朝着俞秀山过去。
他身后还跟着数十名铸剑司的人,眼看就要打起来了,也就朝着俞秀山过去。
淇清赞道好一张利嘴,脚下退后了几步,要远离战场。
俞秀山也跟着退后几步,叫:“停。”
端瑞正在火头上,张嘴一句:“停什么停,给我弄死他。”他有心骂上几句,无奈从小被端莫养在岐山,虽说品性资质不怎么样,但是骂人的话还真不会说几句。
俞秀山紧着说::“老子就说碧珍看不上你吧,你瞧你那怂蛋样,打个架还要一群人欺负一个,有本事咱们俩单挑。”
一提碧珍仙子,端瑞的脑子就不够用,他略一思索,朝着身后的人说:“停。”他对俞秀山说:”你说的都是谎话,我不信,我今天要宰了你是因为你有损碧珍仙子的名声,你说要单挑就单挑。”
俞秀山指指端瑞身后的人:“你让他们退后,我可真怕打着打着他们扑上来。”
端瑞挥挥手:“退后。”
俞秀山说道:“再退后。”
端瑞再挥手:“再退后。”
直到退出足够远,俞秀山才摆开个架势,对端瑞道:“来吧。”
端瑞挽出一个剑花,朝着俞秀山就刺过去。虽说端瑞这人修道修道不怎么样,但是那一个剪花倒是挺漂亮。他刚刚只是练气一层,这岐山剑的基础剑式也不过学了个一招半式,但也大叫:“小岐山剑一式。”
他也不愿意那些铸剑司的人跟在身后看他的笑话,顾将人遣的远远的,又不愿意放弃这单打独斗为碧珍仙子出气的机会。再一看俞秀山和淇清虽然将脸蒙上,可也穿着岐山外门的衣服,想来哪怕是打不过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也就豁出去上了。
俞秀山耷拉着的眼皮站在那儿,他从荷包中摸到了一个块圆形的东西,这是他上次在遇见滑蛇时所用的过的,不是片什么,不过摸上去倒是结实的很。
他没有去躲端瑞那一剑,端瑞今天这一剑比上次在食堂更是来的迅猛快速。俞秀山侧开头,举起那块圆形薄片生生接住了这一剑。
那一剑砍在薄片上剑光四射。
俞秀山心道我连你们岐山派的大招式都见过,还怕你这么个小玩意,什么小岐山剑一式,我都见过岐山一式,你也就这么点本事。
端瑞可不就这么点本事。他用完那一招就不会了,只会举着剑乱劈一通。
俞秀山躲过端瑞劈下来的那几剑,突然一手握住端瑞拿剑的手,一手抱住端瑞的腰,朝着淇清说:“师兄,这外面就交给你了。”
说完,淇清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俞秀山抬脚朝着端瑞的膝盖一踹,趁着端瑞的腰腿一软,抱着端瑞就滚进了乱剑阵。
淇清睁着眼睛,满脑子都是这简直是作死。
是作死。
作死。
死。
他呵呵笑了两声,大声叫道:“不好了,快去告诉主事端瑞掉进乱剑阵了,不好了,不好了。”
淇清喊完,看着乱剑阵,自言自语道:“怪我咯,这乱剑阵要启动了。”他喊完也就走入这乱剑阵中。
俞秀山正跟端瑞扭打在一起,端瑞连自己的剑都不要了,抬拳就揍。他腰粗膀圆,一下就将俞秀山压了底下,吭吭给了几拳。
俞秀山哪儿能白白挨打,他更是阴毒,专门照着端瑞的脸招呼,上去就挠了端瑞一脸的血道子。端瑞最好脸面,他这张脸虽然长得不俊俏,也算端正,要是给挠花了,留下疤痕,以后可还怎么见碧珍仙子。
端瑞拳头都不打了,顾不上揍俞秀山,现在只顾着捂脸了。
俞秀山挠了端瑞一脸血,将端瑞一脚踹在,那傻货还捂着脸不动。
俞秀山看着四周环境。
这乱剑阵启动了。他此刻就在阵中。
俞秀山看着这四围,他们被困于阵中了。这周围的剑都似乎都脱去的原本的模样,焕然一新,似是一把锋利的新剑一般,锋利的光芒一闪,似乎随时都能割断人的脖子。
这些锋芒毕露的剑组成一个个的连环弧,这些连环弧看上去虚无缥缈,根本分不清哪里是真哪里是假。
俞秀山不动。也是他们运气好,滚到内的这一片地方剑少,地方只宽阔了那一点点。
在这阵中完全看不见阵外的情况。
想来阵外也看不见阵内的情况。
俞秀山蹲下身去,将身边的剑一把一把的看过去,没有,没有那把南春剑,这要是一把一把的找过去要找到何年何月。
俞秀山耷拉着眼皮子给了还捂着脸的端瑞一脚:“起来。”
端瑞一窜而起,捡起剑就要朝着俞秀山劈过去。
俞秀山也不回头,他淡淡的道:“别动。”
他不说端瑞也不敢动了,端瑞手里的剑当啷就掉在了地上,他朝着俞秀山问道:“怎么,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会被剑包围了,不行,我要出去,出去。”他朝前刚刚迈出一步,那离他的剑竟然开始晃动,脚还没有落下,剑尖竟然已经指向了他们俩。
端瑞赶紧又把脚收了回去,他指着俞秀山道:“你害我,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俞秀山说:“我哪敢害你,我是借你老爹的手破了这乱剑阵,好了,别乱动了,等着你老爹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