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卷二「金戈铁马」
●总第二十八章●
蛋挞君作品
月云生看着盛怒离去的肖祈,唇边不由溢出一抹苦笑。
是啊,他本可以对他的事情置之不管,从此,寄情山水,踏遍天涯,了此残生。
那又是为何,要再陷入这深不见底的泥沼呢?
他慢慢直起身子,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由慢慢地、悲怆地笑出声来。
杜衡啊杜衡,你这万般执念,何时才能放下?
月云生微微仰头,疲惫地闭上双眼。
这一世,他李代桃僵成为卫南白的时候,萧淑妃已经遇刺而亡,他无力回天。后来他原以为自己救了肖祈,除去杜云竹,便可以功成身退。
可事与愿违,没想到自己竟会在这泥潭里越陷越深,无法抽身。
“月楼主,都统说您身子不适,让我过来为您请脉。”
闻言,月云生忽然睁开眼,猛地看向门口。
他的目光一瞬间如霜雪般寒冷,让门口的军医不由浑身打了个激灵。
这斋月楼楼主的眼神,可真是瘆人啊!军医虽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了许久,但还是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自己额头冒出的汗。
月云生沉默片刻,才收起冰雪般冷酷的眼神,微微扬了扬唇角,“那便有劳军医了。”
军医连忙提着药箱过去,为月云生静心诊脉,片刻之后,他轻声问道:“月楼主这些日子,可是受过重伤,还中过毒?”
收了手用袖子掩住,看见军医面色严肃地看着他,月云生不由一愣,“是。”
“月楼主,敢问您近来可是容易疲惫,偶有晕眩?”
“正是如此。”
军医沉吟片刻,微叹一声:“月楼主,您忧思太重,体内之毒虽已解,但此毒毒性猛烈,怕尚有余毒未清。而您这几日赶路又伤了元气,需要静心休养一段时日,方能恢复,否则,怕会落下病根呐!”
月云生听了,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月楼主,鄙人先为您开个药方,日日进服,多加时日,相信必将痊愈。”
“谢过军医,我知晓了。”月云生闻之,起身朝军医拱了拱手,“但月云生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军医帮忙。”
“楼主言重了,请楼主直说。”军医惶恐地起身,“若是鄙人能做到,定会责无旁贷。”
“倒也不是十分为难的事情,月云生只是想请军医,不要将我身体抱恙之事告之都统,只需说月云生因赶路而稍有疲惫便可……”
“这……”军医闻言,稍显迟疑。他想起刚刚都统怒气冲冲而去,然后责令他立刻过来查看月楼主的情况,还命他务必仔细诊治,可见这斋月楼主在都统心里份量之重,若是他后来因此出了问题……
“军医不必担心,月云生必会照顾好自己,军医所开之药也会按时服用。”月云生微笑道,“我只是不希望都统因为此等小事,而耽误军务。”
军医见月云生这样的态度,想了想,终是点头应允。
“如此,便多谢军医了。”
“月楼主客气了。”
军医说完,便请罪告退,准备去回禀肖祈。
待军医出帐后,月云生无奈地喟叹一声。
就算是经过了那样激烈的争执,盛怒之下的肖祈,却依旧没有忘记让军医来看为他诊治。
肖祈啊肖祈……
大约他所有的执念,都是源自他这不经意,且从不求回报的温柔。
割不断,放不下,忘不了。
如影随形。
那他……
到底该拿这个人怎么办,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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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祈念着肖临之事,根本不敢休息。
从月云生那儿出来后,他便以雷霆之势,不过半天,便迅速掌控了整个北戎大营。令全军上下所有将士,都对这个百越平素吊儿郎当的九皇子刮目相看,马首是瞻。
他刚回帐中休息,便看见先前派出去的军医已经候在里头。
接过部下递过来的水,他沉声问道:“月楼主的情况如何?”
军医上前一步,低头回道:“月楼主只是舟车疲顿,待休息几日后,便应无大碍。都统无须担心。”
皱了皱眉,肖祈放下手中的杯盏:“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小人先行告退。”
等军医下去后,黑耀从大帐的角落走到肖祈身边。
肖祈闭上眼睛,看也不看黑耀,连轴转了几宿,此刻终于得以靠着软榻休息:“你当如何?”
“月楼主体内余毒未清,再加上近来思绪太重,若不静养,怕会落下病根。”黑耀据实以报:“他答应军医会按时服药,但怕主子担心,让军医不要告诉您实情。”
肖祈大手一拍软榻,睁开眼睨着黑耀,表情似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有些气急败坏:“呵……果然如此。”
“主子?”黑耀不明所以,“可是让属下继续暗中监视月楼主。”
“不用了。”肖祈摆了摆手,“你与青萝他们近日全力秘密追查大皇兄的行踪,一旦有任何线索,马上来报!”
“是,属下告退!”
等黑耀离开大帐后,肖祈干脆整个人躺在了榻上,连日赶路加上刚刚整肃了全军,他早已疲惫不堪。
想起自己适才与月云生的争执,他心下就烦躁得很。
明明知道他说得都是对的,也知道他是出于好意,可就是没有由来的生气!
肖祈翻了个身,这月云生竟就这样忽然闯进自己的生活,毫无理由的对他好,甚至舍命相救,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莫名其妙!
本来他这次来北戎救大皇兄,也不指望他会来,但心底还是有种感觉,他一定不会放任自己一个人去北戎,结果看见他真的来了的时候,他的心里真是既欣喜又矛盾……
因为太期待,所以也太怕失望,宁愿一切都做最坏的打算,那样才可以在得知结果的时候,不那么难过。
“卫南白,月云生……”肖祈不由喃喃自语,“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你呢?”
而你……又为什么会知道,他心中那根刺的存在?
小时候,他仗着母妃的百般疼爱和父皇对母妃的盛宠,在宫里横行霸道。而六年前,如果不是他闹脾气,执意要母妃到十里长亭接游学归来的自己,他们也不会遇刺,母妃也不会为了保护他而死……
他还没有来得及,好好报答母妃,她便香消玉殒。
那就像一根刺,插在他的心头,日日发疼。
所以,在看见杜云竹的时候,他才这样控制不住。
明知道那是错,明知道那是毒,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通过这样可笑的举动欺骗自己,救赎自己。
这件事,从来没有人知道。可是,月云生却知道。而且他还说,他要为他刮骨疗伤。
翻来覆去大半天,还是没办法睡着,肖祈又想起刚刚黑耀的话,念着那人那次受过的箭伤。
思前想后,他干脆从榻上爬了起来,拿了件外衣披上,便朝月云生那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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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祈进来的时候,月云生正在翻看堆在案前的典籍。
听见声音,他头也没抬,淡淡地说道:“都统,何不去休息?”
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像方才两人的争锋相对,从没有发生过一般。
肖祈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顿觉身子一沉,月云生顺势偏头,便看见肖祈竟靠着他的背,闭上了眼睛。
“我睡不着。”肖祈轻哼了一声,闭着眼睛似乎在那人身上嗅了嗅,最后找了个舒服的角度继续靠着,“都是被你气的。”
“……”
睡不着就来他这里,还如此理直气壮?
月云生瞅着他半晌,挪了挪身子,似乎想避开他。可是,肖祈连眼睛都没睁,大手一伸干脆搂住了月云生的腰,硬生生让他侧过身子。然后,把头枕在他的膝上,毫不羞耻地说道:“我气得脑仁都在疼,刚刚翻了半天都睡不着,全拜你所赐。”
“……”这人简直无理取闹,得寸进尺!月云生低头看着肖祈,“都统……”
“阿祈。”肖祈扁了扁嘴巴,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紧绷的神经与心底那些理不清的纠葛,到了月云生的身边便烟消云散。
所以,从刚刚一进帐的时候,他就决定了,就凭这人带给自己的这些温暖、安心与那久违的安全感。他打定主意,无论发生什么,都绝不轻易放开他。
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二字:“阿祈。”
“嗯。”肖祈从善如流地应了一声:“云生唤我何事?”
月云生觉得,他的理智总会被肖祈弄得游走在崩溃边缘,“……若是睡不着,可要军医为你看看?”
“不必了,我觉着这样挺好。”肖祈说着,还故意用脸在他腿上蹭了蹭,“嗯,真舒服。”
“……”
“噢,你继续看你的。”肖祈恬不知耻地说道:“我向来很懂事,我睡我的,不吵你。”
“……”
月云生无言以对,敢情肖祈是上他这里找枕头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