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可是,最毒妇人心,奶妈附在她耳边低声耳语,“你想想,三爷最忌讳三少奶奶什么?”

章沁心眼睛溜溜转着,“濂瞻那么爱她,最忌讳的肯定是她心里有别的男人。他把宜鸢送到疯人院,也是因为受不了她心里住着别的男人。”

“对啊!”奶娘一拍手,笑道,:“男人最容不得的就是绿帽子。那是最大的侮辱!三爷又是那么骄傲的人!能容她吗?”

“可是,宜鸢现在根本没有……”

“三条腿的蛤蟆难得,两条腿的男人街上一群!她没有,我们不能给她寻一个——”奶妈的笑容突然变得鬼祟而神秘。

“奶妈,你是不是有……”

“你这小傻瓜!”奶妈凑近她耳边说道:“我都发现有半个月了。”

“什么啊?”

“三少奶奶经常和越美一起出去。”

“听下人说,他们是去看文明戏。”

“什么文明戏?”奶妈鄙夷地瞪她一眼,“男男女女在一起搂搂抱抱就是文明戏啊,那是伤风败俗!我发现,越美每次都很晚回来,她收买一个婆子专门为她留门。大晚上回来的时候还唱唱闹闹的,一身酒味。我打听到。他们根本不是去看戏,而是和几个男人办什么……杂……杂志。三少奶奶还出了两千块钱做大股东呢!”

“杂志!”章沁心一把抓住奶妈的手,问道:“奶妈,你知道是什么杂志吗?”

“我偷偷弄了一本。”奶妈神神秘秘地从柜子里取出杂志交给章沁心,“姨太太,这上面写的什么?”

奶妈大字不识一个,当然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这本叫《自由生活》的杂志与其说是杂志不如说是画报,与一般四平八稳的杂志不同,《自由生活》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首期的封面乃是一位巧笑倩兮的捏花美人,内页则是道林纸彩色印刷,非常高级。

章沁心翻看一看,里面有中外新闻、美术名作、体育及女界的重要事件。看着看着,章沁心自己也读入迷。奶妈催促好几次,她才如梦初醒。

奶妈责怪地说道:“姨太太,你怎么自己还看入迷了!你看这杂志里面有没有什么破绽没有?”

章沁心的手指敲打着封面上美人的脸,微笑着说道:“奶妈,你真是帮了我大忙!这本杂志看上去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生活娱乐。里面有个叫沐风的作者写了一篇批评时政的文章——”说着,她翻到杂志内页,把文章指给奶妈看。

“他批评了谁啊?”奶妈看着字又不认识字!

章沁心咯咯笑道:“他批评咱们三爷!”

奶妈吓了一跳,说道:“这个、这个沐什么风的不要命了!”

章沁心笑道:“他要不要命,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上官宜鸢帮着办杂志说自己丈夫的坏话,可就有意思得很!奶妈,你去把霍管家请过来,我有话对他说。”

“好,我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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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好老师,秋冉的枪法进步神速。学生聪明刻苦,老师也特别乐意多教一些。

这不,作为奖赏。老师大方地送她一把精致的女士手枪。

该高兴吗?

得到想要的手枪。

这把左轮手枪比一般的手枪秀气小巧,不沉,乌黑的枪管上面还镶嵌着两颗红宝石。

秋冉把手枪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瞧着,撅着嘴问道:“这能杀人吗?”这把枪漂亮是漂亮,但他别是给一把舶来的玩具枪糊弄她吧?

袁克栋瞪她一眼,从她手里把枪拿过来。旋开弹巢,掏出特制的子弹装上。抬手瞄准,妥妥十环。

他笑着把手枪塞回到她手里,不用解释是真还是假了吧。

秋冉欣喜地捏着手枪,枪不在大小,有子弹能杀人就行。

不过,她很快意识到一个问题。

子弹!

这特制的子弹,哪怕出钱去黑市都买不到。

“把子弹给我!”她朝他摊开掌心。

他像给小孩发糖果一样,大发慈悲地在她手心放上一颗。

“还有呢?”她差点尖叫。一颗子弹怎么能够!

“你是防身,一颗不就足够了吗?”阳光下,他一口雪白的牙,亮晶晶的。

“不够!”

他不给,她就去抢。

“给我!”

一个追,一个躲。终于贴在他身上,拼命搜他的口袋。素手纤纤宛若弹钢琴一样在他身上跳动。

他抱紧她,把她揽在怀里。

她摸到他口袋中的子弹,兴奋地跳起来。

他一把搂住她,温热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堵住她的话,也吻住她的呼吸。

炙热的吻让人软弱,秋冉觉得自己快要迷失在他的怀抱中,仿佛真的置身爱情中。

她是被他爱的,亦是她深爱的人。

“给我再生个孩子。”

她脚底一滑,差点摔倒。

“你知道的,我……”她支支吾吾地说道,在他的怀里快喘不过气来。

“事在人为。现在医学技术如此发达,我相信只要坚持治疗。一定可以的。”他拥着她,在她耳边发出叹息,“你不知道,我多想要个女儿。像你一样的女儿,有了她,我什么都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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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冉把手枪和清逸的照片一齐收在惠阿霓送她的小皮箱中,这两样都是她顶重要的东西。放枪的时候,她的手指一滑,碰到一个冰冷的小瓶子。是她问惠阿霓讨的避孕药。

小瓶子在她掌心立揉搓着,一直搓得发起烫。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想起他说,想要女儿的话,身体就热起来。

他想要一个像她的女儿,难道她就真的为他生一个?

她怎么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她早定了主意,为清逸报仇雪恨后,她就把头发剪了,上山做个姑子去。

“宜鸢,你在想什么?”

越美突然跑进来,吓得秋冉把瓶子一扔,赶紧把皮箱关上。

“没什么,”她定了定神,舒了口气,说道:“你怎么来了?”

越美像招展的蝴蝶走过来,扑在她肩膀上,双颊泛红,笑得像花一样,“没什么,我就是高兴,过来看看你。”

她话说得可爱,秋冉转头看着她的脸,觉得越美和以前有了十分的不同。

怎么说呢,现在的她,如她的名字一般,真越来越美丽。

“人逢喜事精神爽。越美,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

“我能有什么好事。”越美嘻嘻笑着,扭头跑到屋里的椅子上坐下,翘起腿,捏起桌上的樱桃,娇憨地说道:“就是有,也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算了。”

看到越美娇媚的模样,秋冉突然想到。袁克栋想要女儿,越美可以为他生啊。越美为他生儿育女是名正言顺,而且越美和宜鸢长得三分相似。生下的孩子也是顶可爱漂亮的。

“越美,”秋冉笑着坐到越美身边,推着她柔软的肩膀,问道:“你想不想要生个女儿?”

越美差点把嘴里的樱桃整个吞下去,“你说什么?”她瞪大眼睛,问:“生什么女儿?”

“当然是你和濂瞻的女儿。”

“我才不要和他生孩子!你别恶心我了。”越美跳起来,脸色煞白。秋冉对她的反应大吃一惊,站起来,问道:“他是你的丈夫,你为他生儿育女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为什么这么抗拒?”

“你快打住!“越美冷冰冰地说道:“我和他在一起就是年少无知犯的错误!再生一个孩子,不是添条命在火坑吗?要生,你同他生去!反正,你们现在感情好得很,正好给仕安添一个弟弟。”

“我就说一句,你这么生气干什么?”秋冉自讨没趣,也不再提这个话题。顺手拿起桌上的报纸,逐字逐句地细读起来。她尤其留心的是,报纸上关于时政消息的新闻。

“没想到,你还会关心时事?”越美讥讽地问道。

秋冉摇头,她不是关心时政。是关心国会选举的消息。国代一开,王靖荛就该要来平京。她辛苦大半年的计划终于到了要收尾的时候。

“国会选举?”越美一听这个,马上摇头道:“别提什么国会选举,都是虚头八脑的假家伙!民国成立以来,党派林立。一年之内,内阁改组六次。每天都是无事生非,今天逮捕这个,明天逮捕那个。平京里谁不笑,一到代表大会,就数国会议员和窑姐儿最吃香。想要做总统的,人人争着贿选,现在的盘口价格是议员五千,政团首领一万,这还是最起码的价钱。你想想,还有旅费、招待费、交际费、办事人员酬劳,加上暗盘的运动费,各部门的浑水摸鱼。这些钱从哪里来?最后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都是咱们老百姓晦气!难怪人人都想做官,有权有势,白花花的银子自动地送上门来!”

越美分析得头头是道,秋冉听得不是很懂。抖动着手里的报纸,随口笑道:“我看真正关心时事的人不是我,而是你。是不是受到外面进步青年的洗脑,说话的口吻和他们一模一样。”

“我哪有?你别瞎说!”

秋冉琢磨,既然越美这么了解时政,或许知道袁克宗和袁克裘的事。

一问,越美果然知道。她竖起两只眼睛,叹息着说道:“当然是真的!许世英贪污渎职,证据确凿。本来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制造社会舆论,使当局无法回避事态。没想到,我们的五省联军总司令,为了保自己的弟弟,居然连许世英那个混蛋也捞了出来!真是社会的不幸、国家的不幸。”

秋冉的心沉沉的,或许他不是因为她未出口的求情而对弟弟网开一面。但是她无法置身事外。

他是一个严于律己的人,却为家人操守有亏,她心里很为袁克栋感到不值。

“别说这些不高兴的事情了,”越美走过来,夺下她手中的报纸说道:“说些高兴的吧。孙哲他们的杂志办得不错,初版的两千册一下子就卖光了,后来又印了两次再版,一共卖了四千。算得上是首战告捷。”

秋冉勉强笑着,说道:“这可真要恭喜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