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为你今天的事付出代价!”

“我愿意为阿霓付出任何代价!”

博彦快气疯了,既然问不出来。他决定不再理他,放开他的衣领,直接奔向楼梯往二楼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大喊:“阿霓、阿霓、惠阿霓——"

“上官博彦,这是私人住宅,你无权乱闯!”上官嘉禾冲了上去,强力扯住他的袖子。

“我警告你放开我!”

“应该是你给我滚出去才对!这是上海,是租界!不是松岛,由不得你!来人,通知巡捕,把这私闯民宅的狂徒啦出去!”

“上官嘉禾——"

博彦气疯了,对着他的腹部猛击下去。

两兄弟在曲折的楼梯上扭打起来。语言交流失败后接着肢体冲突,多年挤压的不满像火山爆发出来。

房间里休息的阿霓并没有睡着,肚子里孩子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像孙悟空一样在里面翻筋斗。

他动得好频繁,她觉得好累。整个小腹隐隐约约的胀痛,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本来就不舒服,再听见门外的吵嚷声,她更是不能安然。

“少奶奶,你就别起来了。”

“不行……”阿霓哆哆嗦嗦爬起来穿衣,她好像听见博彦在叫她的名字。

“啊——”她落在地上的脚,腿软地滑了一下。整个人伏到地上。

“少奶奶!”秋冉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扶起她,担忧无比地看着她。“怎么样啊?”

“我……没事。”她不知是在安慰秋冉还是安慰自己。她必须要出去,博彦的脾气暴躁得像火炭,发起疯来,无法收拾。

“少奶奶,我扶起你。”

“好。”

秋冉扶着阿霓,刚打开房门。门外的争吵声像巨浪一样拍打过来。

她们巡着声音的方向急匆匆地走过去。

站在楼梯口正对二楼的嘉禾首先看见阿霓,和博彦纠缠的他,故意松松手上的力气,整个人瞬间往后倒去。直接从楼梯上摔到地面。

“啊……”他躺在地板上,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嘉禾——"阿霓两步化成一步,匆匆下楼。

“阿霓!”朝思暮想的人,近在眼前。博彦上前,重重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在自己身边。她的发丝在他眼前晃动,发间的清香陌生而又熟悉,“阿霓,我们回家去。"

阿霓看着地板上的嘉禾,焦急地说道:“不行。我要去看看嘉禾。”

“阿霓!”

“博彦,你快放开我!我要去看看嘉禾,他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他咎由自取!”博彦愤怒地说道。阿霓根本不了解嘉禾做了什么,却一味地袒护。他现在只想马上带阿霓离开,“你马上跟我回松岛去!”他用力拉起她的手往门口走去。

“不……不……博彦……”

阿霓被他拉得踉跄,身体摇晃,“博彦!”

“姑爷,少奶奶——”跟在身后的秋冉着急地哀求道:“姑爷,少奶奶怀孕了。你不要这么粗鲁!”

“滚蛋!”

“博彦!”

博彦气得失去理智,用力一拉。阿霓整个人撞到雕花楼梯扶手上,顿时肚子痛极。

“博……博彦……我,我肚子……痛……"

“少、少奶奶——”秋冉吓得呆若木鸡,傻傻地看着一股鲜红的液体慢慢染湿阿霓身前的裙子。

“阿霓——”博彦忙抱住她。

“博……博彦……"阿霓脸色煞白,紧紧攀着博彦的手。低头一看,自己雪白的纱裙染成鲜红,滴滴的血像下蜿蜒汇成小溪。顿时,她感到头脑眩晕,晕厥过去。

“少奶奶!”秋冉大叫,慌张的手足无措。

“傻愣着干嘛!去叫医生啊!”博彦冲她大叫,自己也满是害怕、担忧和后悔。对着昏迷的阿霓喃喃的说:“阿霓,没事的,没事的……”

秋冉捂着嘴哭泣着跑去打电话。

嘉禾从地上爬起来,冲着上官博彦怒骂道:“你看你把阿霓害成什么样子!”

“滚!”怒急攻心的博彦抱着阿霓要往外走。

“该滚的是你!”不知嘉禾哪里那么大的力量,一把抢过博彦怀里的阿霓,把她抱了过去,“你永远都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渣,想到的都是自己,不懂什么是真的对阿霓是好!和你在一起,她只会变得越来越可怜、越来越卑微、越来越不幸福!要是你还对她有一丝丝歉意,就应该远远的离开她,永远不见她。”

————————

阿霓晕血,平生第一回看见身体涌出那么多红色的液体。她想该不会是要流血至死吧,又惊又惧之下呼吸堵住,骤然失去意识。

若能失去意识还是幸福的,很快,她在一阵阵疼痛中醒来。

好痛,不正常的痛,她强烈预感,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孩子、孩子……

阿霓茫然打量房间里来来往往的人,好多陌生的女人,穿白大褂,金头发的洋人。

她们围在她的身边,用不流利的中文说:“……吸气……吸气……用力……孩子快出来了……"

为什么要用力?

你们不是医生吗?

“秋……秋……”

“小姐,我在这……”

秋冉嘤嘤哭泣着握紧阿霓的手,匍匐在床侧哭泣。她不用再说什么,阿霓从她的哭声中已经明白将要发生的事。

她偏过头不看秋冉,痛苦地咬住唇,大颗大颗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润湿在枕头。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有多渴望孩子的来临,她在神明前求了又求,盼了又盼。在她以为永远不会有孩子的时候,孩子突然地降临。

“小姐,小姐。你哭出来吧……伤心不要忍着……"

不!

阿霓不想被人听见自己的悲伤,颤抖地用枕头盖住脸,把哭声压抑起来。

“唔……唔……"

“小姐、小姐……”

阿霓压抑的悲伤声在房间悠悠回荡,像一根根细纱割裂博彦的心。

孩子不仅是阿霓的,也是他盼望已久的孩子。

仁济医院的专家也很纳闷,怎么会发生这样不幸的事?

“孕妇今天有没有吃什么特别的食物或药物吗?”

“没有。”嘉禾回答得果断。他看了面色灰暗的博彦一眼,指着楼梯柱子的凸起说:“不过今天她情绪很激动,肚子还被这个撞了一下。”

医生抬起眼打量嘉禾所指之处,喃喃叹息,“受到外界的暴力也是有可能引起早产。可惜了,可惜了……”

风,没有一丝风。

阿霓痛苦透了,倔强的孩子折磨了她一夜。

秋冉出去了又进来,进来又出去。

来来往往的人,终于安静下来。

她浑浑噩噩,身体先是发热接着是发冷。手指碰到小腹,忍不住又流下眼泪,迷迷糊糊中不停嘟囔碎语。

“小姐,你说什么?”

秋冉凑近她的唇畔,努力听她说些什么。

“博……博……"

她想见博彦,只想见他,在这个时刻,除了他的安慰和拥抱,她不要任何人靠近。

这是属于他们的悲伤,全世界只有他能懂她的难过。

“小姐,你等着,我就去请姑爷。”

秋冉哭着跑出去,眼泪汪汪刚在门口就被嘉禾拦住。

“秋冉,阿霓怎么样?”嘉禾问到。

她摇摇头,抽泣着说:“小……小姐糊糊涂涂,喊着博彦少爷的名字。”

“你要去找博彦吗?”

秋冉点点头,她虽不喜博彦,甚至有点恨他。因为他阻挠她和清逸、背叛小姐、现在又害了小姐的孩子……真没一处好地方。可小姐喜欢他,病得神智不清,口里念的人还是他。

嘉禾伸手把秋冉拉到一边,压低声音,异常严肃地对她说道:“秋冉,你是阿霓最近的人,现在只有你能帮她。你愿意帮她吗?”

秋冉看着嘉禾,不解他话里的意思。

“在松岛,你看到,也知道,博彦对阿霓不好。你还要阿霓回去过那样的生活吗?她受的苦已经够多了。博彦现在是扼杀了孩子,下次,他扼杀的可能就是阿霓的生命。”

秋冉悚然颤抖了一下,想起在松岛时博彦所说的话,做过的事。确实如嘉禾所说一样,无情无义。

小姐步步退让,他步步紧逼,直把小姐逼到无路可退,生命堪忧。

“秋冉,阿霓醒了吗?我要进去看她。”上官博彦从楼梯处走来,他刚刚和医生谈话话。他现在迫切地想要见阿霓。

嘉禾闪开一点,用眼神央求秋冉。

秋冉心里打鼓,一边是自己嘉禾,一边是博彦,中间是阿霓还有清逸。

博彦等不及听秋冉回答,伸手就要去拧门把。

“不、不要进去!”秋冉像踩到尾巴的猫跳了过去,用身体挡在门前,用细弱蚊蝇的声音,说道:“小姐说……不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