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父亲是一个悲剧式的人物。”

唐旭宸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当年，在带着唐龙回国之后，他原本可以放弃一切，从此过上安宁的生活。不管怎么说，他的身份已经暴露，而且遭到联邦调查局追捕。就算留在军情局，也不适合继续执行外勤任务。以他跟杨怀烈的关系，就算没有机会当上局长，也能成为部门负责人，甚至是杨怀烈的副手。”她叹了口气，说道，“可惜的是，命运弄人。在他回到国内后不久，帕特里克主动跟他联系。”

“什么？”

“这也是他丢下唐龙，再次返回美国的原因。”

“可是……”

“当时，帕特里克只想为惨死的妻子复仇，根本没想别的。再说了，在‘上帝之子’的干预下，联邦调查局没有公开这起谍报安全的调查结果，还销毁了相关资料。也就是说，帕特里克并不清楚你父亲扮演的角色，一直认为你父亲遭到迫害，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离开美国。”

“可是……”

“别忘了，当时的帕特里克不是‘上帝之子’的人，如果不是姓汉密尔顿，而且是家族的第二顺位继承人，他也会完蛋。”

“然后呢？”

“你父亲回到了美国，成为了帕特里克的左膀右臂。在他的协助下，帕特里克高姿态的离开了汉密尔顿家族控制的企业，创建了自己的公司，摆出与家族划清界线的姿态，从而消除了家族里其他人，特别是其兄长的怀疑。当然，通过经营自己的公司，帕特里克成为了汉密尔顿家族的一颗新星。”她勉强笑了笑，说道，“说实话，帕特里克的兄长是个窝囊废，典型的二世祖，出了玩乐享受，别的什么都不会。如果不是家族的头号继承人，而且没有犯什么大错，恐怕早被清理掉了。与之相比，帕特里克算得上是个人才，给其他家族成员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这一切都与他有关？”

她点了点头，说道：“事实上，帕特里克所做的事情，全是由你父亲策划的，他不但是帕特里克最信任的人，还是帕特里克的军师。换句话说，如果没有你父亲，帕特里克根本不可能重返家族。”

“这……”

“离开家族，只是以进为退。以当时的情况，如果帕特里克采取更直接的手段，比如跟兄长对抗，结果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别忘了，他的妻子惨死，其他家族成员肯定对他有所顾忌。说白了，如果帕特里克对家族大权表现出强烈兴趣，他的兄长就不会放过他，肯定会除掉他。”

唐旭宸没有吭声，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脱离家族，跟家族划清界线，除了能够自保，还获得了一个证明自身实力，赢得家族成员支持的机会。”

“这是个很明智的选择。”

“帕特里克能够想到这个道理，只是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而你父亲让他明白了这里面的厉害关系。”

唐旭宸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她的意思。

“当然，不管是复仇，还是上位，都需要足够的耐心，而你父亲与帕特里克都是很有耐心的人。”

“什么意思？”

“他们等了足足二十四年！”

唐旭宸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也就不觉得惊讶。

“说实话，我很佩服他们，因为有这种耐心的人绝对是凤毛麟角。在这二十四年里，帕特里克的事业越做越大，而他的兄长却一如既往的大肆挥霍家族财富，还一事无成，连守业都谈不上。虽然对汉密尔顿家族来说，挥霍一点钱财算不了什么，而且任何一个人上位，都挥金如土。只是两厢比较之下，两个兄弟的优劣就显得很明显了。可以说，帕特里克的存在已经对他的兄长构成严重威胁。别忘了，所谓的领袖，只是舵手，掌管家族的前进方向，引领家族发展壮大，而不是家族的所有者。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单独拥有数万亿美元资产。更重要的是，家族是所有成员的基础，是所有成员的共同财富。如果某个领袖不再适合领导家族，那么更换领袖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对于一个好吃懒做，而且没有半点才干的二世祖来说，一个才华横溢的弟弟绝对是致命的威胁。只要帕特里克活着，就随时可能上位。”

“这……”

“当然，站在受害者的立场上，更容易得到同情。”

“你是说……”

“在这件事情上，你父亲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什么作用？”

“就我所知，你父亲一直在为帕特里克上位做铺垫，而他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把一个心腹手下安插到帕特里克的兄长身边。是个女人，而且是帕特里克兄长的情妇。受这个女人误导，帕特里克的兄长相信，帕特里克迟早会取代他，而一个被人从皇位上拉下来的皇帝绝对不会有好下场。要想保住皇位，就得铲除最有威胁的对手。当然，这种事情肯定是先下手为强。”

“那个家伙就这么愚蠢？”

“你认为，这种观点是错的？”她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任何人都会这么想，而且这本身没错。只不过，他信错了人，而且认为自己稳操胜券。结果显而易见，他不但没有铲除帕特里克，反而留下了把柄。”

“这……”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抓住那个杀手之后，帕特里克成功说服绝大部分家族成员。第二天，他的兄长就死在了自家的床上，凶手就是你父亲派去蛊惑的那个女人。接下来的几天之内，支持帕特里克兄长的家族成员全都被清洗，而且帕特里克兄长的家人无一幸免。”

唐旭宸看着她，显得有点惊讶。

“不用这么看着我，这是权力更迭的必然结果。”

“然后呢？”

“在帕特里克上位之后，你父亲的地位更加稳固。说实话，到这个时候，帕特里克最离不开的就是你父亲。”

“难道，他还没有搞清楚？”

她笑了笑，说道：“你认为，帕特里克是那种聪明决定的人？没有你父亲，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这……”

“当然，到这个时候，你父亲也得到了军情局的重视。”

唐旭宸的眉头跳了几下。

“虽然在最初的时候，包括杨怀烈在内，没人指望你父亲能够走到这一步，甚至没人认为他能活到第二年，但是在帕特里克成功上位，你父亲成为他的头号军师，就再也没人会怀疑了。更重要的是，到这个时候，我们与‘上帝之子’已经决裂。虽然没有像现在这样斗得你死我活，但是在暗地里你争我夺是肯定的。当然，看得更长远一点，与‘上帝之子’全面开战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很明显，你父亲所扮演的角色极为重要，甚至可以说，他的成败具有决定性作用。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局里决定把重点放到你父亲那边，通过他对付‘上帝之子’。”

“可是……”

“当然，事实并非如此。”

唐旭宸微微一愣，他已经想到了。

“你父亲没有背叛，只是持不同的观点。”

“什么意思？”

她叹了口气，说道：“当时，包括杨怀烈在内，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你父亲获取的情报能够帮助我们战胜‘上帝之子’，至少能够在我们跟‘上帝之子’开战的时候，让我们获得一些优势。以当时的眼光来看，这种判断本身没有错。只不过，这是很传统的思想，本身就有问题。”

“什么问题？”

“你觉得，‘上帝之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一个国家、一个机构、一个联盟，看得见与摸得着吗？”

“这……”

“显然，都不是。‘上帝之子’是一头庞大的怪物，却看不见、摸不着。那么，用传统手段能够将其打倒吗？答案明显是否定的。只可惜，当时有这种认识的人只有一个，就是你父亲。包括我与杨怀烈在内，都没有认识清楚。”她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当时，杨怀烈专程前往美国，约见了我跟你父亲。其实，这也是从我回到国内生下你之后，第一次跟你父亲见面。”

唐旭宸沉默了，又暗自叹了口气。

“当时，我们发生了争执。因为我与杨怀烈的立场相同，所以你父亲的主张没得到我们的支持与认同。”

“为此，他选择了背叛？”

“不，他没有背叛，他也绝对不会背叛。”

“可是，他随后做的事情……”

“这是一场战争，伤亡再所难免。就算要牺牲一些人，只要能取得最后的胜利，那也是值得的。”

“你……”

“你可以不认同这种观点，但是对我们来说，这是最正常不过的认识了。”

唐旭宸咬了咬牙，控制住了情绪。

“此后，他断绝了与军情局的联系。当时，我们都认为他背叛了。如果不是杨怀烈已经掌握军情局，他肯定会遭到追杀。”

“这……”

她叹了口气，又说道：“显然，我们都错了，而且错得有点离谱。他是第一个对‘上帝之子’有全面认识的人，也是第一个想出了战胜‘上帝之子’办法的人，更是第一个去执行的人。我们都错怪了他，可是等我们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不然的话，也不会有现在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