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的生日蛋糕,可不就是给神仙吃的么。
也正是因为这个生日蛋糕,嘟嘟和兜兜两个小家伙在朋友们面前倍有面子。
唐晋元已经大了,比较懂事,知道这种好吃的东西,婶婶会做可以做,但让自己爸妈做是万万不能的,不光费时费力,还费东西。
但唐晋周不行啊,唐晋周还想吃。
还有唐建强的儿子唐晓聪,更是在外面把生日蛋糕给吹嘘得天花乱坠,引得全村小孩都嘴馋不已。
上工的时候,有些比较疼孩子的家长就难免问云画,这生日蛋糕是怎么做的。
云画不会藏私,直接就把方法给说了一遍。
但对方一听就连连摆手。
“要用到鸡蛋牛奶白糖,这么些东西,那怎么做都好吃啊,怪不得把小娃们给馋的不行呢。”
“那么些东西,也就林知青家吃得起。”
“人家林知青有本事,建清也是个有本事的。”
“建清不是改名字了吗?叫啥,薄司清?真是,养他那么些年的爸妈,说不要就不要了,建清心也是真狠啊。”
“名字都改了,这是跟唐家彻底断绝关系了。”
人们说着说着就又说到薄司擎的身上。
云画直接撂了锄头:“我们跟唐家断绝关系怎么了,哪点儿不对?哪儿心狠了?”
几个妇女有些尴尬,其中一个泼辣的说,“那唐家叔婶儿好歹把建清养那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都是一家人,有啥矛盾不能解决,非要闹到断绝关系这一步,不是心狠是啥。”
云画冷笑,“你是真傻呢,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当初都以为建清死了的时候,唐家是怎么对我们孤儿寡母的?建清这么多年给家里交了几千块,到分家的时候,愣是要我们娘仨净身出户!当初唐家二老当着福山叔和公社领导县领导的面,亲口说建清是他们抱养的,不是亲生的,要断绝关系,还说当初建清交给他们的钱,就当是他们养建清这么多年的抚养费了!你说到底是谁心狠?”
泼辣妇人支支吾吾,“那他们是老人,他们养建清这么些年,也该得那些钱。”
“既然他们该得那些钱,那钱也给他们了,不够两清?”
“养育之恩哪是钱能买来的,要不是他们,建清说不定早就没了。”那泼辣妇人还在争辩。
云画冷笑,“那行啊,这话要是你们同意的话,麻烦你们去唐家二老那说说,叫他们把建清从前交给他们的钱都吐出来给我们,那这关系就不用断绝,我们跟建清以后还当他们是亲生父母孝敬。”
“当亲生父母孝敬,你还跟他们要钱?谁家亲儿子跟亲爹亲妈要钱的?”
云画微笑,“谁家亲爹亲妈扣下亲儿子几千块钱,把儿媳孙子赶出去,还说是儿子一家狠心的?那是几千块,不是几毛也不是几块。几千块,你见过那么多钱吗?”
“……”
泼辣妇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人也都打圆场,“这事儿哪儿能怪建清,当时立有字据,是唐家叔婶儿都同意的,过了村支书公社领导和县领导的面,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就是,建清那性子多好,从小就是家里的劳力啥活都干,咱农村养个娃哪有那么费神,照我说啊,建清长这么大,不定花的有没有十块钱咧。”
“就是,把建清那几千块的工资都留给老两口,也真是仁至义尽了,哪还好说建清心狠?真要说心狠,也是唐家叔婶儿心狠,一听说建清死了,就把人家林知青跟俩娃赶出家门,啥都没给人家一丁点儿,这哪儿把建清当亲生的看了。”
“本来就不是亲生的。”
“是啊,不是亲生的,给老两口了几千块,亲生的给没给过老两口一分?这建清要是心狠,那建国建兵不是更心狠?”
“有啥脸说人家建清,建清啥人咱村里不知道?打小就勤快的很,走在路上谁要是扛了种东西,他还要帮把手,叫我看啊,建清就是太善了。挣工资几乎都给家里,也不知道自己攒着,没结婚的时候交给父母也罢了,结了婚自己才留5块钱,剩下的几十块全都给父母,这心得多好,得多顾着爹娘?”
“可不就是这话?说建清心狠的,自己比照比照建清,岂不是都该千刀万剐了。”
泼辣妇人早灰溜溜地跑了。
剩下这些都在给建清鸣不平。
公道自在人心这句话,有时候还是有道理的,不过,这也跟建清这段时间在打井的事儿上,给村里帮了大忙有关。
薄司擎弄的找水仪,不光是解决了村子里的干旱问题,还到外村去帮忙找水,从外村挣了不少粮食回来。
这些粮食虽然没有发给个人,但都给了队上,这马上就是夏粮抢收了,原本大家都得饿着肚子干活,现在好了,有了这些粮食,大家首先就能吃个饱饭,吃饱饭再干活,才有劲儿。
薄司擎给大家挣回来的不光是粮食,还有脸面。
现在上河树村和柳树村的人,包括周边的村子,一说起薄司擎,说起下河树村,都得竖起大拇指,下河树村的人走到哪儿,说一声都有人给帮忙,腰杆子挺得直直的。
这些可都是薄司擎的功劳,有些人不认,但绝大多数人,还是与有荣焉的,心理上就会偏向薄司擎了。
天气很热,阳光炙烤着大地,但如今正逢夏粮抢收的关键时期,谁都不能休息,就连娃们,也都在做力所能及的事儿。
早上云画和薄司擎去上工之后,嘟嘟和兜兜两个小家伙就烧一大锅开水,放凉,再放上一块冰糖,一勺盐巴,兜兜和特别去摘了点薄荷叶洗干净了丢进去。
糖盐水这种概念,还是薄司擎教给他们的,说一遍两个小的就记住了。
天热人在大量出汗之后,光喝白水是不行的,最好是喝点糖盐水,吸收才会更快。这件事情说起来很简单的,农民知道的道理也都简单,出了汗,盐分出来了,当然得再补充点盐分进去,就比如说做体力活的人总是会吃咸一点。
而薄司擎给两个小家伙解释的就比较多了,从体液的成分,再到水分进入肠胃之后的吸收,细胞液的交换,密度等等……
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也不系统,但在云画听起来就特别有趣,也特别适合小孩子们学。
果然,两个小家伙非常感兴趣。
云画看着薄司擎,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她一直都知道,他是个好情.人,是个好丈夫,更是个好爸爸。
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时,章雅秋的判决也下来了。
一群知青们在得知恢复高考的消息时,简直完全不敢置信,那是在深深的绝望之后,猛然看见光却完全无法相信的感觉。
他们已经不敢去相信了。
消化这个消息,足足花了一整天。
第二天,一群知青们就已经反应过来,飞快地跑去县城,或者是给城里的家人发电报,想办法弄到复习资料。
但根本买不到!
想要弄到复习资料的人太多太多,而过去那些年,这些东西被摧毁得也所剩无几,想要找到太难了,尤其是在这种小地方。
云画和薄司擎已经复习得足够了,书让出来给知青点的知青们使用,谢青凌那边,之前是偷偷摸摸地学,现在正大光明挑灯夜战。
也有人去跟谢青凌借书,谢青凌拿出来了一整套给知青们,是他自己手抄的。
他从云画那边提早得知过消息,一开始也不信,但后来,大概是生活太绝望了吧,他想要相信,他就手抄了一份资料,就当是复习,同时也想着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多一份资料就能多给一个人看……
知青们不胜感激!
在这种时候,资料有多重要他们比谁都清楚,而云画和谢青凌都无私地把资料奉献出来,他们真心非常感激。
更感激的是,他们去问云画题目,云画都会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知青们还发现,唐建清,哦不,现在应该叫薄司擎了,他们都习惯叫他唐建清,有时候改不过来。他们发现唐建清的知识也非常扎实,很多问题解答得比云画还要透彻!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不是说,唐建清只上了小学,初中都没上么,怎么这么厉害。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大家都在想着怎么提高成绩。
高考,真的会让这些绝望中的人疯魔。
因为这是他们这么多年来,唯一的希望!
吴爱旗来问云画问题的时候,还忍不住说:“要是姚佳佳能坚持到现在就好了。”
云画笑了笑,没吭声。
姚佳佳坚持到现在了有什么用?
耿家只会严防死守,杜绝她去参加考试的可能。
“对了,章雅秋……好像判了3年。”吴爱旗小声说,“她家里人知道了也不肯来看她。”
云画面色淡淡的。
吴爱旗叹了口气,“她也算是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了。她一个女孩子,坐牢的日子,不敢想啊。我们知青点的昨天一起去看了她,给她带了点东西,也把高考的事儿告诉她了,她……很后悔。”
云画点点头。
吴爱旗连忙说,“我不是让你原谅她,我就是觉得,太遗憾了。她原来多好一个姑娘……这十年,真是把多少人折磨成鬼……”
云画嗯了一声,的确,这十年改变了太多太多人。
高考的时间快要到了。
云画和薄司擎已经在提前准备考上大学之后的事情。
薄司擎出去得更勤了点,他虽然从来不会表现自己的大男子主义,但他把一个男人的担当和责任,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和云画都要去上大学,还要带两个孩子,一家人的花销,他要先挣出来。
云画这边也没有闲着,她跟陈英唐建兵的交集更多,有什么话,她说起来也更方便。
“二哥二嫂,我跟阿擎都会参加高考,我们一定能够考上大学,也会带着嘟嘟和兜兜一起去城里。这座房子,留给你们住,另外,趁着这段时间有空,我再多教你一些东西。”云画说道。
唐建兵和陈英夫妇俩一脸震惊。
但他们没问别的,开口就先问:“你们一家子都去城里,那钱怎么够?”
“我们会一边上学一边挣钱的。再说了,考上大学之后,学校也会每月都发补助金的。”云画说。
这年头的大学,每个学生每月发的补助金,比很多家庭一个月的开销都多。
云画笑了笑,“再说了,你还怕我挣不到钱吗?还有阿擎呢,他比我更会挣钱。”
唐建兵和陈英松了口气,“那……那一开始也难的,我这边还有百十块,你们也带上。”
“不用了二嫂,如果可以的话,我让阿擎弄点棉花和布料来,你帮我缝制几床被褥吧。”云画说。
这年头在外面根本买不到被子,还是自己做的新被子比较好用。
陈英当然满口答应下来。
云画趁着这段时间,又教给了陈英不少菜肴、配方等等。
“二哥二嫂,你们这段时间进城了吗?”云画问。
“前几天去过,咋了?”
“你们有没有发现,黑市有什么变化?”云画又问。
唐建兵想了想,“大胆了好多。”
“对,大胆了很多。没从前那么偷偷摸摸遮遮掩掩了。政策还会继续发生变化,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光明正大做生意了。你们也好好规划一下,等到能光明正大做生意的时候,一定第一时间去做。”
陈英还有些胆小,“可行么,万一被抓了……”
“也不会坐牢的。”云画说,“现在动手抓的那些,无非就是想要钱。等彻底放开之后,就不必担心了。”
“弟妹,我真不知道怎么感激你好。”陈英说,“你看要不这样,你跟三弟去城里上大学,带着俩娃也太不方便了,你吧俩娃留下,我给你照看,保证……”
“谢谢二嫂,不用。”云画笑着瞥了一眼在门后偷听的俩小子,说道,“他们必须跟我们一起,孩子不能离开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