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中秋宴(下)(1/1)

赵启和他父王一样,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是一流的。

昌隆帝虽然很快就把脸上的不适掩去了,却还是被他看了个清清楚楚。

圣上方才像是要吐血。

看来他不久于人世的传言竟是真的!

难怪他一直觉得有些不对。

他的好堂兄向来都是野心勃勃,况且年纪也不算太大,怎的会突然想要把皇位直接传给孙子。

原来真的是快不行了!

赵启蜷了蜷手指,他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细细想来,其实圣上对他还是很不错的。

尤其是大宋刚立国那几年,他的父王并没有如同其他藩王一般去封地就蕃,而是住在了京城的王府中。

以如今的局势来看,藩王们未必喜欢住在京城。

天高皇帝远,住在在自己的封地,其实和皇帝也没有多少区别,又何必在京城里整日战战兢兢?

可二十多年前却完全不一样。

大宋那时立足未稳,随时都有可能被燕国,或者其他的势力灭掉。

同局势更加不稳的封地相比,京城自然要安全得多。

显然是因为他的父王是圣上嫡亲的小叔叔,他们一家才得了这样的待遇。

因为和太子年纪相仿,他甚至还被召进宫里同赵璟一起读书。

可他的父王一死,一切都变了。

就好比这一次,其他藩王进京朝贺新帝登基和大婚,并没有要求他们把阖府的人都带来。

唯有他济安王府,圣旨上说得清清楚楚,所有的皇室血脉必须全数到齐。

这是要灭他满门,还是有什么其他的阴谋?

他忍不住朝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安逸王那一席望去。

那里并没有容色倾城的吕青青,有的只是郭枢密的孙女,一个长得比他府里最低等的扫地丫鬟还丑几分的女人。

圣上这是明晃晃地打他脸!

他明明知晓吕青青是自己的女儿,按辈分来说还是安逸王的堂妹,却故作不知地将她赐给安逸王做侍妾。

就算那两人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吕青青的身份永远都不能暴露,他好歹也该看在大家都姓赵的份儿上,给她一个高一些的位分。

就算实在容不下,索性把吕青青弄死,也好过如今这样的状况。

堂妹给堂兄做侍妾,世间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么?

昌隆帝嫌赵启一家辣眼睛,自然不会再朝他那边看。

赵重熙却一直在观察赵启的神情。

这人是皇祖父特意留给他的。

他可不会忘了,这厮当初被司徒三爷抓奸,几十万两银子随便拿出来做封口费的事。

一个小小的郡王府,也没有听说名下有什么特别赚钱的产业,府里的人口又这么多,赵启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而且他今日表现得虽然中规中矩,甚至可以说有些懦弱无能,那双眼睛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很显然,他对皇祖父的怨恨早已经超过了顺服。

如今大宋朝堂中有多少人暗中依旧在为皇祖母效忠他不得而知,可赵启这厮却几乎是板上钉钉。

顺藤摸瓜,那一切便从赵启这根藤开始。

大约是赵重熙的眼光太过专注,赵启很快便意识到有人在暗中观察他。

他抬望去,目光和赵重熙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赵启下意识就想露出个讨好的微笑,牵起的嘴角却突然僵了。

这……

皇长孙看起来为何如此眼熟?

按说不应该啊。

皇长孙五岁之前他虽然也住在京里,两人却只见过一次。

之后他被送出京去读书,自己去蔡州就蕃,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而且几岁的男孩儿和十九岁的青年,容貌还能有几分相似?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眼熟。

那么……

赵启的眼睛突然瞪圆了。

他终于想起来了!

三年前司徒曜在柳条巷那所小破宅子中讹诈自己那一日,他身边带着的那名小厮……不就是眼前这一位么?

他记得很清楚,那一日吕氏还被眼前这人重重踢了一脚。

也就是说,皇长孙早就开始怀疑他,而且暗中一直派人盯着他。

赵启偷偷打了个冷颤,脸上强行挤出一个大大的笑。

如果对方只是寻常的宗室子弟,他有的是办法报复。

可人家不仅是圣上和元后的嫡长孙,再过二十多日还会成为大宋的新帝,他还报复个屁啊!

赵重熙见他的脸色比吞了苍蝇还难看,索性站起身走到昌隆帝身边低语了几句。

昌隆帝点点头。

赵重熙脸上带着温煦的笑容,端着一杯酒施施然朝赵启走了过来。

赵启吓了一跳,只觉自己的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大宋的准皇帝突然有此举动,正在观看歌舞的皇室宗亲们纷纷朝赵重熙看了过来。

看清楚他是打算给济安王敬酒的,羡慕嫉妒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

济安王就是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纨绔,凭什么能得新帝的青眼?

难道就因为他们的血缘更近一些?

皇室宗亲们冷冷收回视线,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歌舞上。

而那一边,赵重熙已经走到了赵启身边。

他示意赵启的嫡长子挪个位置,直接在赵启旁边坐了下来。

赵启的身子又是一抖,这才讪笑道:“重熙啊,十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赵重熙似笑非笑:“王爷确定是十几年不见?我记得三年前……”

赵启都快急哭了。

皇室子弟扮作一名芝麻小官的小厮,这么丢人的事情难道不该藏着掖着么?

尤其是眼前这位,他都快当皇帝了啊!

可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他、吕氏、司徒曜。

司徒曜是赵重熙的岳父,他怎么可能出卖自家女婿。

吕氏身份太低,连同贵人们嚼舌根都机会都没有。

他成了唯一一个可能把这件事说出来的人。

可他敢么?

他当然不敢。

即便赵重熙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也不敢说。

藩王未经宣召私自入京,这可是杀头的重罪。

当初司徒曜那厮不就是以此为借口,从自己手中讹了五十万银子么?!

当然,这件事估计圣上也已经知道了。

可世间所有的事情,只要不捅破,完全可以当它不存在。

他压低声音道:“重熙,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反正你也没有吃亏。”

言下之意那五十万银子,司徒曜说不定都用来给她闺女办嫁妆了。

司徒箜很快就是你媳妇儿了,她的嫁妆还不都是你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