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雷霆怒(1/1)

皇长孙失踪这等大事,暗一如何敢隐瞒。

除了依照袁谟的吩咐去各方求助,他立刻就把消息用飞鸽传书送往京城。

六日后的傍晚时分,昌隆帝终于得到了消息。

他瞬间便像是老了十岁一般,明明尚不满五十,却像是一位已近暮年的老人。

颓然地倒在床榻上,昌隆帝心中后悔不已。

照暗一的说法,重熙不像是被人掳走,而是自己逃离的。

那孩子一定是发现什么了。

他承认自己是个自私的人,但天地良心,他真的没有让长孙用命去给他换解药的打算。

那是他看好的继承人,是他最疼爱的孩子,怎么可能舍得放弃?

南疆那个地方向来都有些神秘,除却地势复杂多变之外,还有中原人无法适应的瘴气。

还有更可怕的,据说那里巫蛊之术盛行,想要弄死一个人容易得很。

重熙再聪明,他也只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孩子。

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有娶亲,甚至连女人都没有碰过……

十三岁大婚之后便再也没有哭过的昌隆帝,继那一日在凤凰儿面前哭了一场之后,又一次痛哭流涕。

见主子哭得这般伤心,吴公公不敢多话,只能立在床边陪着流泪。

长孙殿下离京的真正目的,知道的人并不多。

近身伺候的人当中,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内情。

可他只是一名内侍,除了伺候主子之外还能做什么?

长孙殿下最得圣上看重,平日里对他们也是很不错的,他当然不希望他出事。

可人都是自私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尤其是他们这样去了势了废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主子。

就算圣上此次没有舍弃长孙殿下,他顺利登基之后也不会再用自己。

而且他并不觉得自家主子做错了。

不管是身为臣子为圣上尽忠,还是身为孙儿为祖父尽孝,长孙殿下这一趟都非去不可。

可……万一长孙殿下寻不到解药,自己也回不来了,大宋的江山会由谁来继承?

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二皇孙?

因为知晓圣上的心意,他这几年把余下的精力都用来讨好长孙殿下了,对其他几位难免有些疏忽。

一旦他们上位,自己还有什么好果子吃?!

吴公公一开始只是陪着主子流几滴眼泪。

想明白这些关节后,越哭越伤心,竟发出了哀戚之声。

昌隆帝被他这么一弄,反倒是哭不出来了。

他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哑着嗓子道:“大吴,你这是怎么了?”

吴公公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吓得赶紧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当皇帝的人就没有疑心病不重的。

圣上虽然中了毒,却还活得好好的。

自己这般嚎啕大哭,万一圣上觉得晦气,甚至觉得是在诅咒他,那还了得?!

昌隆帝今日却没有多想。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大吴,朕知道你是最忠心的,快起来吧。”

“谢圣上。”吴公公哽咽着站起身来。

“大吴呐,你说那丫头现下知晓重熙失踪的消息了么?”

吴公公自然知道“那丫头”指的是谁。

他忙道:“长孙妃固然聪明绝顶,但她毕竟只是一个不满十六岁的小姑娘,消息来源如何能与圣上相提并论。”

昌隆帝摇摇头:“你和那些人一样,都小瞧她了。

那丫头对重熙这般上心,绝对不会一点安排都没有,朕估摸着她八成是听到风声了。”

吴公公道:“长孙妃明儿一早还要来御书房读书呢,圣上不妨对她直言。

奴才在一旁观察了好些时日,长孙妃不是个小气的姑娘……”

昌隆帝按了按眉心:“她是不小气,可一旦涉及她最在乎的人和事,她那个翻脸不认人的劲儿……”

他突然想起自己被孙媳妇骂的那几回,大吴也是在场的,索性闭上了嘴。

丢人现眼的事情还是不要反复拿出来和人议论了。

吴公公哪里敢多想,见他一脸倦容,忙道:“圣上,您还是不要多想了,早些歇着吧。”

昌隆帝嗯了一声,轻轻合上了双目。

第二日一早,凤凰儿依旧按时来到了御书房。

她同样是昨晚得到赵重熙失踪的消息,因此一整夜都没有睡着。

仗着年轻,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疲倦之色,可仔细一看,那双清澈的凤眸像是比平日黯淡了许多。

就连平日里专门伺候她笔墨的小宫女也不敢同她说话,上了茶后赶紧退了出去。

凤凰儿真是肺都快被气炸了。

昨晚她收到夏侯伊的秘信,知晓了赵重熙失踪的事。

她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很显然,阿福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选择主动避开。

可他为何要一个人单独行动呢?

难道他不知道南疆是个处处充满危机的地方?

不管是什么事情,难道还能及得上他自身的安全?!

活了两辈子,他行事居然还是这么冲动。

幸好她还有夏侯伊这招最得用的暗棋,否则此时就不是生气而是伤心了。

终于,散了朝的昌隆帝回来了。

因为要和孙媳说长孙失踪的事情,他今日刻意没有召见重臣,甚至连韩禹和司徒曜都没有留。

要按往日,他还在外面就能见到躬身迎候他的孙媳妇。

可今日,直到他走进御书房,依旧不见孙媳妇的身影。

昌隆帝唤过一名宫人:“长孙妃人呢?”

宫人应道:“回圣上,长孙妃在里间。”

昌隆帝暗暗咧嘴。

自己果然没有料错,这丫头真是什么都知道了。

待会儿见到自己,她究竟会是怎样的表现?

冲自己哭一场?根本不可能!

那丫头看起来柔弱,其实就是个最难啃的硬骨头。

流眼泪她当然也会,但绝不会是今日。

不是哭,那就是骂人了。

真不知司徒曜和阮棉棉是怎么生出这么厉害的姑娘的。

骂人时半个脏字都不带,却真正是骂得人狗血淋头。

昌隆帝绝对不承认自己有些怵孙媳妇。

但他也不知怎么了,竟有些害怕面对她的雷霆之怒。

那宫人见他面色阴晴不定,腿都吓软了。

昌隆帝睨了她一眼:“你去外面候着,朕有些话要和长孙妃说。”

“是。”那宫人行过礼,脚下生风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