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溱微虽然没有和赵重熙一起长大,但从她很小的时候起,便时常有人在她耳边念叨这个皇长孙表兄。
太子妃想培养她做皇长孙妃也确有其事。
不仅是太子妃,苻家所有的长辈几乎都有同样的想法。
这样的想法其实并不奇怪。
就连民间都有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说法,更何况事关整个家族几十年的运势。
可从苻溱微懂事的那一日起,她就对这样的安排非常反感。
密州她去过几次,那里的太子府自然及不上东宫富丽,但也是皇家气象。
可她那尊贵的太子妃姑姑脸上却从来没有半分笑容。
丈夫遭贬谪,又被迫同年幼的长子分离,能笑得出来才怪!
在苻溱微眼中,整个太子府常年都被阴云笼罩,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如果听从长辈们的安排,姑姑的今日或许就是她的明日。
她苻溱微绝对不要这样的人生!
但那时她只是一名不满十岁的小女孩儿,在家族中根本没有任何的话语权。
所幸她幼时因为身子弱,一名老郎中建议她母亲让她稍习武艺以强身健体,她才有了不错的底子。
之后又费了不少唇舌,她终于获得了出门拜师学艺的机会。
几年的工夫,她终于学有所成,以接近并保护皇长孙为理由离开了苻家祖宅回到了京城苻府。
回到了苻府的她如鱼得水,很快便成了侍卫统领。
苻家祖宅的那些长辈们还因此沾沾自喜。
他们总以为凭着她的容貌和能力,让皇长孙动心是件太容易的事情。
可惜她的心却比从前更野更大了。
她只想做在天空中翱翔的苍鹰,岂会愿意被困于皇宫那个黄金笼中做一只折翼鸟。
她甚至已经盘算好,她一定要用全力帮助皇长孙达成愿望。
等一切尘埃落定,她便去做一名女将军,为大宋开疆拓土的同时也能为家族增添荣耀。
在见到赵重熙之前,她最担心的就是计划被自己的脸毁掉。
男人都是喜好美色的,皇长孙也未必就能免俗。
万一自己真的不幸被他看上,那便只能用非常手段了。
没想到在同她见面之前,表兄却遇见了司徒六姑娘。
苻溱微又一次仔细打量了一番凤凰儿如玉般白皙娇美的脸庞,在心里暗道了几十声感谢。
感谢老天爷让这个秀美绝伦的女孩子替她做了“挡箭牌”。
当然,这样的想法未免有些不厚道。
只盼着他们二人两情相悦,成就一双神仙眷侣。
抛开心中的杂念,苻溱微笑道:“究竟会怎么做,只看遇见的是什么人。
似箜妹妹这般人物,表兄做出什么举动都属于正常。
别说半年,就是十年八年的又如何?”
凤凰儿好笑道:“微姐姐,我突然间有一种感觉。”
苻溱微皱了皱英气的眉头:“说来听听。”
“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凤凰儿道。
“姐妹间玩笑,我生什么气,快说。”
“嗯……”凤凰儿抿了抿嘴才道:“我觉得你就像是一个陷入泥坑中的人,本想找个人拉你一把。
可现实是如果没有人代替你陷入泥坑中,你就不可能出得来。
所以你……”
接下来的话她真不好意思说了。
苻溱微笑着拧了她腮边一下:“好你个小妮子,竟把我说得这么不堪!”
凤凰儿往里躲了躲:“事实就是如此,微姐姐自己不想嫁给皇长孙,便想拉我去做挡箭牌。”
苻溱微白了她一眼:“重熙表兄哪点不好,莫非你还看不上他?”
凤凰儿嘟囔道:“就算他哪点都好,我也不一定非要看上他呀。”
“喂,你是不是……”苻溱微往前凑了凑:“你该不会是看上其他人了吧?”
“你说什么呢!”
“别忘了我如今可是侍卫统领,你和重熙表兄最近发生的事情我可是一清二楚。
你一定是看上慕容离亭了!”
凤凰儿噗哧笑道:“你可真敢想,慕容离亭再优秀也是燕国人,我如何会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困局。”
苻溱微伸手替她把脸上的头发拨开,叹道:“箜妹妹,其实你我是同一类人,都太过冷静理智了。”
凤凰儿道:“同一类人也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在姐姐看来或许是困局,于我而言却未必。
所谓的冷静理智,兴许是还没有遇到合适的时候和合适的人。”
苻溱微道:“你才多大点儿的人,说话竟这般老气横秋的。
不过你的话也有道理,重熙表兄的身份于我而言就是个困局,我无法想象自己折断双翼困于那黄金笼子中。
而你不一样……”
凤凰儿苦笑道:“没什么不一样的,你有多厌恶那黄金笼子,我只会更甚。
区别只在于姐姐觉得进入黄金笼子中便要折断双翼,而我会把自己的小翅膀藏得好好的。
有朝一日,我会让那黄金笼子形同虚设,甚至灰飞烟灭。”
苻溱微愣住了。
她知道眼前这柔弱的小姑娘骨子里和自己一样硬气,却没想到她的内心竟如此强大。
凤凰儿又道:“当然,我不会那么傻,也要看值不值。”
苻溱微怎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
她不由得替赵重熙捏了把汗。
自家表兄虽然是皇长孙,但相处了几个月,她也能看出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和当今圣上以及太子殿下完全不同。
元后娘娘在世的时候,圣上的确虚设六宫,甚至不介意子嗣单薄。
可谁都能看出那根本不是因为他专一深情,而是不敢食言。
毕竟为了赵家的江山,左氏一族可说是倾其所有。
当初赵家为了同左家结亲,的确许过不纳妾的承诺。
可元后一走,圣上便露出了真面目。
太子殿下也一样。
他自小同姑姑一起长大,两人虽然年纪差了三岁,但也算是青梅竹马。
姑姑嫁入皇室不满四年年,便替太子殿下生了两个儿子。
可即便如此又如何?
被圣上斥责为懦弱无能行事不够果决的太子殿下,在纳妾一事上却果决得很!
纵然被贬谪至密州,他身边依旧美人环绕,哪里还想得起当年的青梅竹马之谊。
而重熙表兄……
他虽然从不在她和袁谟面前谈论这些事情,但她就是能看出他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