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拂柳能如此说,便是在之前都算计好了一切。
如今礼乐骑射四个项目都满了,琴棋书画当中,就只剩下书还空着。
而书法讲究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没有十年乃至更长的时间,是难以连城大家风范,更何况还要有独树一帜的特点。而书法的品评也是最难有一个考量的,不像骑射,或是弹琴。
阳拂柳这是挖好了一个坑,等着她往里跳呢。
原来这才是阳拂柳故意选在今天来藏书阁的目的。
说是让她报名参加项目,分明只有一个书法可选。
见长亭沉默不语,阳拂柳心下不觉得意连连。
没想到啊,你一贯强势霸道的郦长亭竟也有哑口无言的时候吗?
“长亭,倘若你对书法没信心的话,那我可以跟你换一下,不如你来弹琴,我……”阳拂柳故意欲言又止,还不忘用善意的眼神在长亭和北天齐身上来回游弋。
北天齐心下一暖,只觉得阳拂柳这个女子,真的是善解人意,又落落大方。竟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提出让出自己的项目来。
北天齐对阳拂柳的好感不由得又多了一分。
长亭此刻,心中只剩冷笑。
阳拂柳这话说的,如果她郦长亭解释了,那阳拂柳则是正好可以扮演一个弱者的角色,就可以到处说是她郦长亭霸道的抢去她的项目的,根本不是她让出去的,就算阳拂柳不敢这么说,到时候只要她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众人也会相信一大半。
但如果拒绝了,那就要参加书法比赛。
则是正好中了阳拂柳的奸计。
“长亭,你意下如何?倘若你也不想弹琴的话,我知道还有双人的比赛,不如你我……”北天齐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长亭挥手打断。
“不必你俩给我安排!我要参赛,自然会与禧凤老师商议,更不需要别人让给我!”长亭冷眼扫过北天齐,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都被她骂成狗了还如此不依不饶的。
北天齐算是第一个!
上一世只看到了他表面的温润清朗,迷人气质,却是没看到他内里的腐烂破败。
阳拂柳一听北天齐竟是提议要跟长亭一同参加双人比赛,顿时脸都绿了。
之前她曾有意无意的提起双人比赛,北天齐都是看似无意的岔开了话题,阳拂柳只当北天齐是想单独参赛,也就不好继续试探下去,可刚刚北天齐竟是主动邀请郦长亭参加双人比赛!这分明是当面打她阳拂柳的脸!
自她懂事以来,虽是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但因着她的聪慧多姿以及姣好容貌,素来都是一众世家公子哥围在她身边打转,唯她马首是瞻,她也习惯了被众人围绕,众星拱月一般的日子。
可北天齐实在是太优秀了,优秀到她不得不仰视他,甚至主动靠近他。
而北天齐对她若即若离,又晦暗不明的态度,更是让阳拂柳心中无底。
没料到的是,北天齐竟是主动邀约郦长亭!
阳拂柳忍下心中不甘怒火,勉强挤出一丝笑来,面容却有些扭曲,“既然郦三小姐早有安排,那就比赛中见了。”
阳拂柳故意把话说死,真是不给长亭任何退路。
如此一说,如果长亭到时候不参赛的话,那么阳拂柳就可以说她技不如人主动退出了。
还真是时时刻刻都不忘给她下套呢!
长亭冷然一笑,凉凉道,“比赛中见?或许吧。”
此话说的模棱两可,一时让阳拂柳有种莫名的心虚感,仿佛郦长亭之前脸上有什么表情是她错过的。
……
接下来的几天,张宁清和司徒笑灵都是知道了长亭也要参加书院之间的比赛,因为她们各自都有比赛项目,所以也就回到各自家中单独练习,以免互相打扰。
而长亭虽是答应了比赛,可比赛的项目却的确是没有可挑选的,就只有书法一项。
她正想着究竟该写什么时,窗外,送信的微鸟扑楞着翅膀落在阳台上,这次带来的除了书信,还有一个精巧耀目的锦盒。
细长的锦盒,依然是胜似黄金的乌金打造,锦盒轻薄小巧,长亭打开之后,里面赫然躺着一支紫玉羊毫。
通体神秘身高贵的紫色,点缀羊毫的白色,于神秘中多了一分悠然高洁。
是她喜欢的简单自然的感觉,没有过多繁琐的雕工和装饰,却是能将紫玉打磨的好似镜面一般光可鉴人。
当然,装着羊毫的乌金锦盒却是秉承肖寒一贯的奢华炫目的风格,他似乎是将墨阁旗下所能开采出的宝石全都用在送给她的礼物上,不过一个小小的锦盒,竟也劳师动众的镶嵌了一百零八颗珠圆玉润的各色宝石,心血付出,可见一斑。
锦盒内还有一封信,长亭大开,就见熟悉的字迹扑面而来。
“长亭外,古道边,人生难的是欢聚,唯有别离多。”第一句嵌入了她的名字,而后面几句,却是道尽了他们之间此刻的相处模式,欢聚的时候少,大多时候是别离。
看着肖寒如此用心打造的紫玉羊毫,再联想到之前相处种种,一直以来,面对肖寒的付出,她已经渐渐养成了接受的习惯,却是始终没有给过他,他想要的回应。
看着满室他赠予的礼物,却是衬托出她的自私冷漠,踌躇不前。
而肖寒却始终没有怪过她,一直都在那里等着她。
这世上真的会有一个人,愿意拿出全部的等待和付出,只为了她吗?
恍惚中,长亭写下一句:等待漫长,终有一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写完后,下意识的折叠了一下,只是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微鸟却是叼着那张纸,嗖的一下飞了出去。
待长亭回过神来,不由惊呼出声,“那不是要你传给肖寒的!不是……”
她推开门想要去追赶,可哪里比得过微鸟的速度,况且人家是会飞的,她跑的再快也是追不上天上的飞鸟。这一刻,长亭真恨自己为何没有生出一双翅膀来!
眼睁睁的看着微鸟扑楞着翅膀消失在视野中,长亭呆愣在原地,想着自己刚才写的那十六个字,顿时面红耳赤。实在无法想象,一旦肖寒看到她写的那么暧昧的话时,他会怎么想她?
就算之前他对自己多么主动,多么在意,却也不曾说出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般暧昧缠绵的话,这不等于是邀请一个男人跟自己在一起吗?
长亭现在是欲哭无泪的感觉!
该死的微鸟!平时那么磨磨唧唧的,一定要吃饱了才赶路,怎么今天东西不吃谁也不喝的这么勤快了!
“肖寒……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可千万不要误会了……”
某个无奈的小女人喃喃低语,恨不得一头扎进泥地里,让肖寒再也认不出自己。
为了不被某位爷看到那封书信,长亭甚至幻想微鸟飞翔的过程中不小心掉了那书信,还有,飞的时候下雨了,淋湿了书信……
可终究,她没等来下雨天,却等来了肖寒的回信。
“梦中有你,唇舌念你。唯有合体,相思无解。”
轰然一下,长亭面颊的火热迅速蔓延到全身。
肖寒收到了……
该死的微鸟!
她再也不要见到那只可恶的杂麻雀!
昔日在她眼中还是翠绿惹人喜爱的微鸟,此刻俨然是连一只杂麻雀都不如。
肖寒这个登徒子,竟然说什么唯有合体,否则相思无解!
长亭就算再不想多想,可合体二字也是再明显不过的意思了……
可她又能怪肖寒吗?
明明就是她一开始写的那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才让肖寒如此浮想联翩的。
在肖寒面前,长亭头一次有种被自己的陷阱狠狠绊倒的感觉,这下一来,岂不是可劲的被肖寒调戏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解释?”
某个小女人苦恼的一夜无眠,此刻惟愿能回到自己写下那十六个字之前的时候。
……
在此之前,石风堂前厅
十三和石志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对着微鸟送来的一封书信看了不下个把时辰的五爷,明明就是薄薄的一张纸,以五爷目力过人的能力,可谓是一眼扫过就够了,可五爷足足看了一个时辰了!是真的一个时辰,眼睛都眨一下的盯着看,他们都怀疑,五爷再多盯一会,那张纸都能自然咯。
而五爷脸上的表情,在这一个时辰里面,也是只有两种情绪。一是最初的震惊错愕,二来就是现在的……厄,怎么说呢?甜蜜?满足?还是激动?
总之是一种他们从未在五爷脸上见到过的表情。
他们熟悉的五爷是冷冽无情,沉着冷静的,绝对不会有甜蜜会心一笑的时候!
这次……真的是大开眼界了。
五爷这是怎么了?不会是中邪了吧?魔怔了?还是春心荡漾了?
石志丢给十三一个眼神,分明在问他:你跟着五爷时间最长,你倒是想想法子,五爷这样子还要笑多久?
十三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五爷愿意笑还不好吗?难道要五爷整天板着一张脸不成?
不过话虽如此说,十三的心……这一刻,也是毛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