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阳拂柳为了避开钱碧瑶的视线,朝着自己这边走来,长亭双手环胸,满眼凉薄寒冽的冷笑看向有些慌不择路的阳拂柳。
“郦……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阳拂柳以为之前没听到任何消息郦长亭今晚要来,还当自己不会在这里遇到她了呢!没想到,郦长亭竟是早早的出现在将军府!
“郦三小姐,你是跟着司徒小姐和张小姐一块来的吗?我还以为你在书院呢。”阳拂柳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裙摆,昂起头,缓缓走向长亭,看向长亭的眼神在经历了短暂的慌张之后,展现出她一贯的优雅高贵,不容侵犯。
长亭嗤笑一声。
阳拂柳这话说的,还真是一语双关呢。
按理说,这种宫宴闺阁的晚宴,即便是携家带眷的,也都是一家人一同出现,可阳拂柳是跟着郦震西和钱碧瑶一同来的,这摆明了做给其他人看,她阳拂柳即便当不上郦家义女,在郦家的身份地位也比郦长亭高,在郦家,郦长亭没有任何地位和说话的权利!
如此一来,让凌家医堡的人瞧见了,也就不会再多的关注郦长亭这个凌家传人了。
而阳拂柳故意搬出司徒笑灵和张宁清,就是为了讽刺长亭只能跟着别人混进来,而不是作为郦家的人堂堂正正的走进来。
这话毒的,还真是听的长亭很想笑。
“你一个寄人篱下的庶女,都不在书院安生的呆着,我堂堂郦家嫡出小姐,为何要在书院呢?这话听起来真是别扭,我是怎么来的,轮得到你来打听?倒是你,何时宫宴规格的晚宴有你参加的份儿了,你放眼四周瞧仔细了,今儿来的哪一个不是正经八百的夫人和嫡出子嗣,你不过是辽王一百多个贱妾中的一个生下的女儿罢了!在北辽,只有嫡出女儿才有机会进入族谱,你就是个儿子也没资格!更何况你还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庶出破落户呢!”
长亭一番话,深深刺激着阳拂柳心尖上最敏感的身份那个点。
谁叫阳拂柳一开始故意想要羞辱她呢,长亭岂能让她舒服了。
“郦三小姐!你不要口口声声说我阳拂柳寄人篱下!我只是暂时安排在郦家居住!就算我进不了北辽族谱又如何?我也是北辽皇族后裔!就比你这个皇商之女高贵!”阳拂柳忍着冲天恨意,说话的声音都带着轻颤。
她现在愈发不敢小看郦长亭,越发打怵跟她单独的硬碰硬。
这个郦长亭什么话都敢说出来,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想起之前的梦珠和现在的钱碧瑶,阳拂柳就觉得浑身莫名发寒的感觉。
长亭此刻嗤笑一声,明净眼底,寒意冷凝,绝美五官在夜色下透出惊心动魄之美,一套整个京都绝无仅有的碧幽灵宝石首饰套装,再配上连阳拂柳都未曾见过的精细手工刺绣的翠色长裙,郦长亭即便站在这里一动不动,也是美若一副远山墨宝,而相较于郦长亭这种看似简单的翠色装扮来,阳拂柳这一身精挑细选的轻纱白裙却是怎么看都落了个好几个档次,明明裙摆都是一样的轻纱之地,可郦长亭的却是随着晚风悠悠摆动,若风中清荷,给人一种楚楚可人的感觉,可她的轻纱裙摆却总是缠在一起,需要是不是抬手抖开。
就好比空谷幽兰身旁开了一朵野菊花,别人的花瓣是娇艳欲滴,她的却是粗糙单调。
看到这里,阳拂柳从心下升腾着嫉妒和不甘。
“哟,阳拂柳,你把自己说的这么尊贵,那我现在就把钱碧瑶喊来,要不然她之前也在找你呢!不是吗?到时候你可就躲不了咯。”长亭毫不客气的揭穿了阳拂柳,顿时让阳拂柳脸色一白,有种转身就跑的冲动。
可她转念一想,她可是跟着郦震西和钱碧瑶堂堂正正的走进来的,那么多人都亲眼瞧见了,郦震西把她当做当做亲生女儿一般,哪里像是郦长亭在郦家的待遇。
“郦长亭,我奉劝你一句,还是适可而止的好。你是郦家的嫡出长女又如何?在你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呢!他们才是郦家后人!才能为郦家传宗接代!你迟早是要出嫁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认为郦家两位老爷会将郦家的家产传给你这个女子吗?将来郦家的一切,还是属于郦家男丁!而大夫人始终都是郦家大哥的母亲!你该庆幸和知足,现在还有一个凌家书院收留你!你就该好好地呆在凌家书院,而不是……”
刺啦!
还不等钱碧瑶说完她的慷慨激昂的陈词,长亭之前一直在手中把玩的发簪便刺啦一声划破了阳拂柳的衣袖,在她纤尘不染的轻纱袖子上划开一道一尺长的口子。
阳拂柳低呼一声,花容失色,急忙遮住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雪白皮肤。
“郦长亭,你……太过分了。”阳拂柳如何也没料到长亭会来这么一招,这让她如何继续参加晚宴?
“我哪里过分了?我不过是帮你试验一下你这衣服的质地罢了,还以为是撕不破的天蚕丝呢!呵……原来竟是赝品呢!明明就是普通的轻纱而已,还装什么天蚕丝绞纱呢,便宜货就是便宜货!喏!轻轻一刮就破了!”
长亭说着,将发簪在自己的袖子上擦了擦,继而从容不迫的插回到发间,举手投足,说不出的优雅傲然,仿佛前一刻用发簪刮破阳拂柳袖子的根本不是自己。
阳拂柳瞪大了眼睛,沉浸在震惊当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郦长亭身上穿的竟是天蚕丝绞纱做的长裙?
这怎么可能?
整个京都都没有几件的天蚕丝绞纱长裙,郦长亭是如何得到的?
近看之下,阳拂柳的确是发现了长亭身上的长裙与她穿着的长裙的区别,在姣白月光下,她的长裙吸收了月光的昏黄,白色也泛出了黯淡黄云,而郦长亭身上的翠色长裙,却是愈发的娇艳欲滴,就像是一滴滴经营的水滴凝聚在裙摆上,生动如画。
明明是该隐在暗夜的颜色,却是绽放着轻盈夺目的光芒。
怪不得郦长亭会如此讽刺她呢……
怪不得……
阳拂柳眼睁睁的看着长亭转身离开,那划破她袖子的碧幽灵金步摇在夜色中散发迷离幽冷的寒芒,似乎也是在嘲笑她事事不如郦长亭,无论如何都追不上郦长亭。
阳拂柳身子不由重重靠在身后树干上,眼圈凝着泪意迟迟不肯落下,不甘,不忿,凝成疯狂的嫉妒,在心底蔓延如火烧。
……
将军府前厅,郦震西环顾四周都找不到钱碧瑶,刚才他说了让她们跟相熟的商户夫人打过招呼之后就到他这边来,怎么就不见了人影呢?
正当郦震西诧异的时候,却见兰姨娘红着眼圈一路小跑的到了面前,裙摆上还隐隐有泥土的痕迹。
郦震西疑惑的看向兰姨娘,低声呵斥,“这是你第一次来这等地方,怎就不知道小心一点,刚才是不是摔倒了?是不是被人看到了?是不是丢我郦震西的脸呢!”
郦震西脸上的横肉都跟着愤怒地抖动。
前些日子郦家发生了太多事,尤其是发生在他身上的,简直让他心力交瘁,可今儿这样的场合他又不能不出现,自家老子是不怎么出山了,尤其是在郦家出了很多事的时候,自是不会拉下脸面出来找晦气。
郦震西顿时有种,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让他摊上的感觉。
兰姨娘站定之后,脸上的委屈更重了,添油加醋的将刚才的事情描述了一番,郦震西的脸色瞬间铁青如霜。
“那个贱人!就不能让老子安生片刻!”郦震西一听说,钱碧瑶被赵夫人等人围在当中肆意嘲讽戏弄,首先想到的不是心疼自己的妻子,而是怨恨钱碧瑶让自己丢了脸。
“就不该带她出来!要不是……要不是……哼!”
郦震西要不是了好几遍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能怎么说,原本他就不想带着钱碧瑶出来的,就是不想丢人现眼到他头上,可阳拂柳之前却提醒他说,越是将钱碧瑶藏着掖着,外面的人越会认为是他郦震西心虚,越是坐实了钱碧瑶找小官的事实,只有堂堂正正大大方方的带着钱碧瑶出现,反倒是让那些人无话可说!毕竟,才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其他人都是猜测钱碧瑶从此以后就要失宠了,而郦震西却还是带着她,那么也就是对小官的事情强有力的反击。
阳拂柳还自告奋勇的要一同前来,万一有个什么事也好照应下钱碧瑶。对此,郦震西自然乐怡。可谁知才将过来,钱碧瑶那边就出了乱子,阳拂柳也不知去了哪里,这真是让郦震西头大。
原本想打消京都那些认为他郦震西不行的谣言,现在看来,却是给了那些人寻乐子的机会了!
郦震西恨得咬牙切齿,就想着赶紧找个人发泄出去。
“哼!让那贱人自己受着吧!受不了她会滚回郦家了!老子没空搭理她那些烂事!”
郦震西丢下恨毒绝情的话,转身进了前厅,留下兰姨娘一个人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