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房间里。
郭建军打完电话,转身见小老板坐椅子上,正吃力抱着自己脚丫子剪指甲。
他走过去,指了指床道:“坐过去,我给你剪。”
朱文轩道:“那怎么好意思……”
话虽如此,动作却是不慢,郭建军刚坐下,他就已经伸了脚过去了。
郭建军颇感好笑,拉过他的脚放到腿上,揉了揉他圆嘟嘟的脚趾头才小心修剪起来。
朱文轩打了个哈欠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离答标那日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
建达的中标通知书也下了,最近正在协商合同条款。
当然,这一切都跟他无关了。
他的工作,在答标后第二天,拿到建达的五十万现金支票就算彻底结束了。
这几天,他跟郭建军就是陪人吃饭,顺便发送请柬。
其实也没几人可发的,吃了三顿饭,总共就发出去四份。
戚忠国和王栋那边,因为是确定的恋人关系,所以只发了一份。
戚伯伯视察工作回来后,郭建军带他上门拜访,走的时候也留下一份。
(老人家心里估计五味杂陈,但也表示,如果有空,一定去。)
小王从接机那天开始,就嚷嚷着要请他和郭建军吃饭。
这次总算如愿了。
私房菜,郭大胃勒紧皮带,还是吃掉了他两月工资。
请柬也是趁机送出去的。
当时一手用餐发票一手结婚请柬的小王,立在寒风中送他们离开的身影,总感觉有点可怜儿。
最后一份请柬,是朱文轩和郭建军亲自上门送的。
这么有面子的人,自然是非朱文轩相交多年的好朋友兼好哥们儿曹诚莫属了。
朱文轩到广州后,只给曹诚打过一个电话。
曹诚知道他这次来是有事做的,就没着急见面,只说等朱文轩空了告诉他,大家一起吃饭。
那天,朱文轩和郭建军带着请柬上门。
曹诚当时就搁了脸。
说两人不够意思,谈恋爱都不告诉他,亏得大家还一起捞过小鱼、炸过小鱼。
最后还是郭建军拉着他,酒过三巡,才把酒言欢了。
好吧,请柬的事暂且不提。
正给小老板剪指甲的郭暖男,听到小老板的话,头也不抬地问:“我打算后天就回,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吗?”
朱文轩垂眼看着他,表□□言又止。
可惜专心剪指甲的某人没有看见。
朱文轩泄气:“……没有了。”
郭建军嗯了一声,换了一个脚趾头。
朱文轩立马十个脚趾活泼乱动,调皮捣蛋的嫌疑不要太明显。
郭建军用手抽了他脚背一下道:“别闹,剪到肉怎么办?”
朱文轩干脆把脚收回,又开始揪着这几天一直都挠心抓肝的问题问:“付宏斌的视频到底是不是你弄的?”
郭建军一手抓过他的脚踝,再次放到自己腿上,表情酷酷地问:“你老问这个干什么?”
朱文轩嘴硬道:“我好奇不行吗?”
郭建军抬眼盯着他。
跑过马帮,干过车队,当得小工,做得老板……
郭老大一个锋利逼人的眼神,穿透力和杀伤力都是一等一的。朱文轩很快败下阵,搭耸着脑袋检讨错误:“好吧,我不对,我错了,我不该对个不相干的人念念不忘……”
“你没有。”郭建军打断道。
朱文轩疑惑地歪着脑袋看他。
郭建军勾了勾嘴角道:“你是不是念念不忘我还是感觉得出来的。”
小老板现在整个身心都扑在他身上,连重回广州、重拾就业,都没能把他的绝对位置替换掉。
他又不是情商智障,怎么可能连这点儿判断力都没有。
不过,小老板‘惦记’付宏斌的事儿也确实不假,他要是再回避,估计小老板回乡后,都要继续装肚子里了,那可得不偿失了。
思及此,郭建军道:“说吧,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你男人今天心情好,定会为你解惑。”
朱文轩大喜,再次问:“视频到底是不是你弄的?”
郭建军道:“是,也不是。”
朱文轩用脚踹他,“你说不说说不说说不说……”
郭建军一把抓住他的脚,手指在脚心里挠了挠道:“是我找人做的。”
这一点,朱文轩早就猜到了。
他比较好奇的是,郭建军在广州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办到的啊?
郭建军看出他的疑惑,笑了笑说:“刘洋身边跟着的大学生,你还记得吗?”
朱文轩:“记得啊,那人也是怪,明明跟刘洋一起的,结果看我们打刘洋,他还上去补一脚。”
郭建军:“他跟刘洋不是你想的那样。”
将薛强和陆凡的事儿大概说了一遍,小老板的十个脚趾甲也都修剪完了。
郭师傅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摩挲着摩挲着就变味道了。
他把听故事听入迷的小老板的腿放到床上,自己则欺身压了上去。
朱文轩被摁倒,打个滚就躲开了,“哈哈哈……没亲到。”
郭建军站起身,扔下指甲刀,去洗手间洗了手出来。
朱文轩盘腿坐在床上,很是感叹地说:“薛强也是……哎,但愿他们能好好的吧。”
郭建军脱衣服上床,“没别的问了吗?没有就睡觉。”
朱文轩抓过枕头抱在怀里,“还有……没有了。”
郭建军抢了枕头放好,拽着他一起躺下,“说吧,只要不过分,我都答应你。”
(小模样儿表现的那么明显,他都不好意思再装没看见了。)
朱文轩假意扭捏了一会儿,就一副‘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啊’的表情道:“付宏斌今天发短信说想约我见一面……啊!”
小老板话还没完,就被郭建军坐起身,掀翻转个面,冲着他翘挺的屁股就是一巴掌。
朱文轩怒目而视:“骗子,是你让我说的。”
郭建军眯了眯眼:“他还给你发短信?”说着就转身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
短信是下午那会儿发的,他当时应该去楼下买苹果了(小老板说想吃)。
也就两条短信,“你是不是要走了,我们再见一面吧。”可能小老板一直没理会,过了几分钟,又发了一条,“跟你一起的那男人是你新找的男朋友吧,我看见你们一块逛街了,你以前都不跟我逛街的。呵,文轩,看在大家爱过一场的份儿上,别怪我没提醒你,他对你不是真心的。”
朱文轩撑起身子,夺过手机愤恨道:“那混蛋我没去找他晦气就是好的了,他还敢说你不好。”
郭建军摸摸他脑袋:“我觉得吧,这事儿可以直接无视掉,你觉得呢?”
朱文轩鼓了鼓包子脸,没吭声。
郭建军叹气,“好吧,我懂了。”
朱文轩看他重新躺回床上,闭着眼一副准备睡觉的样子,急得推了他一把道:“你懂什么了啊?你根本不懂好不好,我就……我就想当面告诉他,他错了,我找了个好男人,他丫的连你一丝头发的比不上,他给你提鞋都不配,他……”
郭建军睁开眼,有些生气地道:“我不需要他给我提鞋。”
朱文轩眼圈一下就红了,啪一声拍掉灯,躺下后翻了个身。
郭建军又好气又好笑,从后面搂住他道:“又不是生你的气,怎么还委屈上了?”
朱文轩觉得很心塞,鼻子也酸,这要不是他死劲儿憋住,肯定就得哭了。
细说起来,屁大点儿事。
可他现在就是难受得很,跟付宏斌分手,其实太过匆忙,匆忙到他心里所有的不甘和怨恨都没有爆发出去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本来这也没什么,尤其是在遇见郭建军后,他开心、快乐的近乎要忘记他还有过一段美好过最后却腐烂了的爱情。
但,再次回到这里,再次见到付宏斌,他心里所有的负面情绪就像渐渐苏醒了一般。
很多时候,他看着付宏斌若无其事的对他笑,对他说着恶心巴拉的忏悔或者放不下,都有种拿刀子将付宏斌那张脸割得血淋淋的冲动。
这种阴暗又变态的心理,在回到酒店,看见郭建军,会有所缓解。
但缓解后,随之而来的,却是深深的自我厌弃。
他这样的人,何德何能被郭建军宠为掌中宝?!
朱文轩知道自己钻进死胡同了,可他就是有种‘付宏斌太恶心,自己跟他好过也恶心,就郭建军那么好,好到他配不上的’愤怒感。
他不知道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但他不想忽略掉它,也忽略不掉。
这种负面的、阴暗的、甚至有点变态的情绪和心理,会让他觉得自己不够美好站在郭建军身边。
付宏斌一句“他对你不是真心”的,不仅是捅了‘郭建军在他心里各种好,容不得谁说不好’的篓子,更是揭开了他潜在的那层自卑感和患得患失。
而,付宏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最没有资格评判郭建军和劝阻他的人,竟然敢这么说……
朱文轩不知道自己要对付宏斌做些什么,但如果什么也不做,他会被自己想要报复的付宏斌的强烈*逼疯的。
郭建军其实多少能感觉到点儿出小老板的心思,但他没想到小老板这次反应这么大。
不过,谁让他家小老板招人疼呢,坏脾气就坏脾气吧,还是依着他高兴啦。郭暖男如是想到,便从后面亲了他脖子一口道:“我明天跟你一起去,等你自己报仇到高兴为止。你可以放心抽他大耳刮子,有我在,保证他打不敢还手、骂不敢还口,他丫要是不识趣,我就把他高清无|码录像卖给十块钱租一天的成人碟片店。”
朱文轩在黑暗里噗了一声,笑过之后又觉得自己太没用了,明明是自己想把自己心态拾整好,重新自信骄傲地站在他身边。现在反而让他迁就、安慰自己,搞得像是在跟他闹脾气似的。
凑过去亲了他一口,朱文轩坚定道:“不用,我自己去,我说过要落井下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