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共有过三次变异,都是在接触MR病毒之后,进程也越来越快。

但只有我还有意识,情绪稳定,“活尸”状态的我就不会出现,好比第二人格:我与“她”共用一具身体,并且我相信“她”是具有独立思想的,并不会影响到我的思维。

像是一个随时会爆发的炸弹,我把它藏在怀里,却对谁都无法倾诉。

……

“水星”中有置换空气的系统,但是单个的宿舍房间只要房门一关几乎就是封闭的。受个人因素的影响很大,无法百分百和系统对接,于是基地便独立提供了供氧系统。

由于化学供氧的方式太过昂贵,科学家研制出来一种植物,在同样微弱的阳光中,造氧能力十分突出。朝生暮死,同时省去夜晚呼吸作用的氧气消耗。但也因此,采氧室每天都需要人员播种。

这也是“水星”居住者唯一必须要做的事。

这边我们刚刚把“氧草”种下,头顶便传来轰然的一声,机械运转发出咔咔的声响。

我抬头,看见像是日出一般,光暗的切割线不住的转移,最终迅速的渡过我的身边,在我眼眸中撒下一派刺目的金色。透明的玻璃和几米深的海水阻挡,阳光是没有温度的,只是亮得惊人。

每到日出之后,基地就会将打开遮光的外壳,接受阳光。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水星”独特的魅力才显露出来——这里的天空是完全无害安全的。

氧草的生命力十分强悍,刚种下不久便已生根发芽,我抱膝坐在草地上晒太阳,看着斑斓的鱼群从玻璃罩外缓缓游过,绚烂的珊瑚礁层层簇簇,蔚蓝澄澈的海水扩散着道道水纹,心灵慢慢沉静。

“姐姐,你还在这呀,到吃饭的时候了。”远远的,我看到小女孩朝我跑过来,一看我身后的草坪,吃了惊,“你种了这么多啊。”

吃惊的应该是我才对,我还以为同寝室的其他人早早过来肯定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结果自己埋头苦干的赶进程,哪想腰酸背痛的一抬头,她们人早走光了,地面上歪七扭八的种着零星的植被,也不知是来干什么的。

我看着海里的鱼,心情很好,也不饿,就道,“我现在不大想吃东西,在这坐一会。”

她一听,做出甚有同感的样子咧了咧嘴,撑着头在我边上坐下,似乎也不准备去吃饭了,“到这里来后天天吃鱼吃鱼,腥死了。我都吐了好几回,但下一餐还是得接着吃。”

恰好一只超大的螃蟹从玻璃罩上爬过,姿态缓慢。

我心里一动,笑着问她,“螃蟹呢?吃得多吗?”

她摇头,“出去捕鱼的队伍不会刻意抓螃蟹的,就算有也轮不到我们吃。”

我想到个打发时间的好法子,站起身,“那我出去给你找螃蟹吃,海里还有好些贝类,应该味道不错的,晚点我们在这里汇合。”

小姑娘一听眼睛亮了亮,但又立马迟疑,“你会游泳吗?”

“会啊。”而且现在海上没有大风浪,水流缓慢,再适合游泳不过了。想到这,我心里都有些痒痒,和小女孩一起往出基地的设备区走过去。

这里除了有组织的捕鱼队,还有志愿参加捕鱼的人,总之就是你想干什么都可以随意,就是生死他们不会管。万一淹死了,或者出了其他的意外,那都是自己要承担的后果。所以我跟管理设备的人一说他就答应了,让我注意氧气瓶里的数据,不要快速上浮,也不要走太远。

我点点头,等隔离的舱门开启,窜入海水中。现在的不是涨潮的时候,距离海面仅有五米,我在舱外给开心地直蹦跶的小女孩挥手,慢慢朝外游去。

我这次来,潜泳游玩的心思居多,捡了几个贝壳放进背包里,起初也抓了个螃蟹,但是觉得过于碍手,半路又给扔了。虽然以前学过潜泳,但是很久没玩过,而且没有随行的教练,我也只敢绕着基地附近走。

正好绕到采氧室那面的草坪,小女孩似乎没有注意到我,但一直低着头坐在那里等着。

我从玻璃罩上找到了之前就发现的那只巨大的螃蟹,本来想游到她面前炫耀炫耀,结果一转眼就发现采氧室的门竟然被从外面关上了。不仅如此,基地内几乎没有人员流动,所有的人都呆在被划分好的区域内。

唯一没有在室内的只有统一着装的士兵,身姿笔挺的守在通往水星入口,环形的隧道内,每隔五步便有两人相对而站,在恭迎着谁的出现。

“水星”最中心的建筑,向来严兵把守,严肃寂静的军事禁地,如今布列少说百人,肩章都是带星的。

连传闻中极低调,甚少出面的“水星”指挥官,林路上将也在其中。

我内心已经是有几分骇然了,生怕自己躲在这里往里面窥觑会引来不好的事,猛一推玻璃罩,借住反向作用力往旁边游去。

也奇怪,可我没看到过来的渡船啊。

我手里捧着比我身子还宽些的大螃蟹,一边拼命往旁边游,一边准备往内“查看”。

然而视野刚一外放,心脏便是狠狠一紧:环形隧道的某处,士兵远远撤离等候,独有一人停步驻足,肩上披着黑色军装外套,身形修长,简单的白色衬衫点缀着精致的袖扣,眸似含着星辰,点漆如墨。

他就独身站在那,微微抬头,看着我。

而我之前竟都没有发觉。

我甚至没来得及仔细去看他的容貌,只是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熟悉的惊艳,然后就魂飞魄散的逃了。

在大战场留下的阴影,让我对拿捏着人生死的统治者的忌惮远远大于丧尸,生怕他们起疑,尤其我还有这么个见不得光的身体状况。

再没有心思捡贝壳,往外游了一阵后刚好碰上第一波回来的捕鱼队,万分庆幸,默默跟着他们进了“水星”。

……

褪下设备,我们很快就被人“强行护送”着往住宿地去,我知道发生了什么,倒不显惊慌。随着茫茫然的人群往里走,稍微冷静下来后想,刚才那个人应该不见得是在看“我” 。

海底鱼群虽然多,但是浅海中如我体型一般大小的却不多,所以他很有可能只是在往外看的时候,不经意发现了我这一突兀的存在,不带任何的针对性。我感觉他的眸光也没有带怀疑和其他恶意。

回住所的路上不能有片刻停留,我没办法去采氧室,只能带着螃蟹先回了宿舍。

女孩的姐姐一见有人进来立马迎上来,看见是我便冷了脸,问我吴茜在哪,她中午是去喊为了我吃饭出去的。

“她现在在采氧室。”我看到她急切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惭愧,语气稍缓的回复,“我和她约好了去给她找螃蟹,让她在采氧室等我。”

她一听眼睛瞪得更大,门外的士兵忽然朝里低吼了句安静,截断了她原本想说的话,有些粗鲁地将门带关了。

门扉合上,屋内的光线霎时黯淡许多,女人被噎了一下,当真没继续说话了。

吴茜下午才被放回来,表情比她姐姐平静很多。看见螃蟹开心不已,然后就撑着头蹲在那,苦恼着要怎么吃。我心里却想着,虽然东西带回来了,还得给人帮看看是不是能吃的蟹。我是从不吃蟹的人,看到体型大就给抓了,根本是一窍不通。

禁令一整天都没有解除,我被关在屋里开始觉得烦闷,便陪吴茜玩搭纸牌的游戏。

是她提出来的,拿一副扑克,看谁叠得高。

可我玩游戏是那种顶没意思的人,我不是很注重过程的乐趣,和她打打闹闹。我喜欢自己闷声不吭,聚精会神的往上叠,好比是进入了自己的世界。但凡吴茜开口,我都让她小声点,生怕她的呼吸吹倒了我的“神塔”。

叠着叠着,昏暗的灯光下都叠出了重影,我感觉我眼睛都快要看瞎了,手也举得发酸。

便就是在这个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笃笃笃,不轻不重的三声。

我被惊得呼吸一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门就被临得最近的那个女人拉开了。

门扉带动室内对流的空气,我伸出的手徒劳无功的什么都没能碰上,神塔也便那样呼啦啦付之一炬,我愕然站在那,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咔咔转着脖子去看门口,脸上想必还大写着两字“懵圈。”

“苏淮上校是在这吗?”逆着光,我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军装的男人,身量笔直,却不是方才在外面看见的那个。

我生无可恋,出声回应,“是我。”

“您好。”他不由分说朝我行了个四十五度鞠躬的礼,“这是出席今晚晚会的邀请函,请您务必到场。”

我一愣,心底开始起疑,“可我不是你们基地的人,我只是……”

他看似礼貌地截断我的话,重复,“请您务必到场即可。”

我心底微沉,难道真是今天的事,旁生了什么枝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