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兽知道我面临的困境状况,也不急着和我谈判了,因为他已经知道我会给出的回答。被推开后在靠着背包的地方坐下,架着长腿,一副窝在自家沙发里的悠闲模样,从头到尾都没有自己动过手,最多动动嘴巴,“你的准头不错,就是速度太慢了。”

我当然也知道这一点,由于我击杀的速度太慢,洞窟里面干尸数量渐渐增多,让我有点吃力了。由于是面对面目骇人的感染者,这种吃力感让我我背上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我之前练习的动态射击运动轨迹都是固定的,这些干尸到处乱爬,很难预测轨迹……”我知道他是个老手,所以直言出自己的困惑向他请教。

“这是你第一次射杀感染者?”

“恩。”

“反正子弹还有一些,不用百分百确定,太费时间,走感觉的射击试试吧。二十分钟之内把全部的子弹打完,然后我们就撤。”

“恩。”反正不是我的子弹,也不是我的战绩,用来锻炼手感再好不过了。

我闷头射击,由于“干尸”和人类的外表已经有一定的区别,虽然第一眼看上去格外的恐怖,渐渐上手之后几乎都麻木着没有什么感觉了。

禽兽看我状态又迅速的稳定下来,闲聊一般的扯回原来的话题,“你不声不响的,难道准备自己一个人解决掉索菲亚?真是让人同情,你知道索菲亚团队有多少人?”

我在老约翰说过团队的事之后就有了类似的联想,但毕竟心里还存了侥幸,以为人都是贪婪的,杀掉一个纯新手的我,她和尼克两个人就可以做到,犯不着和人共享。但是听禽兽的意思,可能团队之间的联系比我想象的要更紧密一些,闷闷问,“那又怎样?”

“我不是都说了,基地里大多的人都是生活在团队里,团队或大或小,都是一个圈子。索菲亚……难道你觉得她敢凭一己之力,吞下这颗暂定价四百万该亚币的宝石?据我所知,他们的团队大概有五十个人。”

我忽然回想起来时在路边看见的星星点点的香烟火光,和看向我的男人们的眼神,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禽兽从口袋里掏出个弹匣递给我,自己则点上了根烟,慢悠悠开口,“那天只有我们护送的探测队进入基地,后来查询物资的时候发现递交上去拍卖的东西多了一个,还是以个人名义申报的,时间上也吻合,所以我就想到了你。当然,早十分钟前还不能确定就是你,刚才是你自己亲口告诉我的。我只从探测队的人那里知道你是从海底冰山里被打捞出来的,冷冻人,命很硬么。”

看来又是我不知深浅,自己一脚踩进的沼泽。不过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一个佣兵团的团长,他的能力界限在什么地方,我以为这种事只要有心就可以调查得出来,根本没想到他是在试探我,我对整个基地的社会秩序简直一无所知。

“就算加入你们团队,按你的意思,我的宝石也要不回来了是吧。”我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或许依现在这个境况来看,那个宝石放在我这里真的会害死我。

禽兽吐了一口烟,模样慵懒,“给我的话,至少你还可以留下一条命。”

“但是索菲亚和尼克不会放过我。”

“这种事你不必担心,你加入了我的团,我自然会罩你。”

我有点木然的点头,“那就好。”停顿了一会,“我一定要参加团队组织的活动吗?比如去基地外当佣兵?”

“其他人我肯定会约束的,至于你,你上缴了这么多该亚币我也可以破例给你自由权,只要你不和我对着干。”

“好。”我看到禽兽按下了终止战场的指令,“我可能有点不适应团队生活,除了必须的集体活动以外,我希望能够尽量自己独处。”

“随你。”禽兽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烟,态度已经开始变得随意了,朝我伸出手,“把值卡给我。”

我下意识的肉痛了一下,本想问他要干什么,但是又想连四百万都撒了,还矫情这小六百?

“在包里,自己拿。”

终止战场意味着连接外界放入感染者的那一扇门关闭了,但是还需要清理掉洞窟内部残余的。我这边还忙着,禽兽一把将我们身后的门拉开了,头也不回的带上自己的包走了,留下一句,“清理完了就出来,我去把转移宝石所有权的手续办了,到时候你过来签字认证。”

我听完只觉得一口老血梗在胸口,虽然都是早晚的事,但这人也忒现实了。

忍着不爽,把最后几个干尸解决完,我收拾好行囊,满意的发现自己身上连一点血污都没有,最近的“干尸”的尸体都在五六米开外。

心中也纳闷,真是奇怪,我的枪法隔了五年竟然还长进了这么多,难道是乱世造英雄?

呵呵……我自己莫名被这个念头冷得干笑了两声,把背包甩到背上,正要离开的时候,忽然从余光瞥见一团黑色的阴影几不可查的蠕动了下,在洞穴分叉交织的地方。

黑色?

我低头看了一眼前面蜡黄的“皮包骨”们,难道是湿尸?

我收回□□的姿态一卡,心里觉得不详,停顿半晌首先朝门外黑漆漆的走廊里看了下,提高音量,“加尔?你还在吗?”

悠长的过道里面早没有了人声回应。我咽了下口水,突然口干舌燥起来。

等我意识到自己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情又紧张起来的时候,心底不由暗骂一声,见鬼了,我居然因为那个禽兽的离去而觉得没有安全感了,大概人都是有依赖性的吧。

可是战场还没有清理干净,如果留下隐患会不会有什么影响?我也不是很懂,加尔没跟我说过,但是也要求我清扫战场了。

如果只有一个湿尸应该不会有多大的关系,我这么安慰自己,把门关上。

门外的过道给我的感觉也并不是很安全,说不定在走廊某处,有出了意外的团队把感染者放了进来。

这是极有可能,甚至应该有过先例的,不然为什么在战场大厅,一听到门响大家都处于一种防备的姿态,我可不想被两面夹击。

贴着紧闭的墙,我端着枪在原地等了一会,准备守株待兔:一般感染者感知到人类都会像是嗅到肉的狗一样奔过来,然而等了很久,我都没再听到什么动静。

站直身的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缝隙处的阴影,我尝试着换了几个角度,才在贴着墙壁的位置看到了一双黑色的鞋,很小,不超过十岁,是个女孩。

看到那双鞋的瞬间,我整个人一僵。

白皙又纤细的脚,和人类几乎一样,或许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

我心里忽然冷了一下,呆立了足有一分钟,才深吸一口气,右手紧紧握住枪,一步步朝那边走过去。

“我们”之间隔着几个洞窟交叉口,堆积了遍地的尸骸,就像是拆了裹尸布的木乃伊,蜡黄干枯。我小心翼翼的从“它们”身上绕过,谨慎的一一确定它们脑袋上的洞开得正好,不会突然爬起来咬我一口。

直待走到“她”正对的那个洞窟,我调整了一会呼吸,猛然侧身从遮挡的岩石绕出来直面“她”的同时,将枪举起来准备射击。然而眼前赫然撞进的场景,让我猛地倒抽一口凉气……

这里坐着一排小孩,十三个,湿尸。

年龄在三岁到十岁不等,身上有不同程度的伤痕,但是也没到可怖的程度。黑色的血污凝固在衣服和头发上,衬着他们的安宁沉睡小脸,看上去简直触目惊心。

随着小孩排列的方向延伸,可以看到那扇用来放入感染者、现在已经被关上的门。

那是只能容小孩和干尸爬进来的尺寸。

我猜他们就算是活着爬进来的,现在也……

我慢慢抬手瞄准了一个孩子的头,感觉自己有点儿胸口发闷,眼前也有点恍惚。

犹豫时,在那一排孩子中有个女孩轻轻抬了下头,毫无预兆的与我四目相接。我看见她碧蓝的瞳孔放大的涣散着,但是眼珠还没有变浑浊。有点像是出神的样子,怔怔的看着我,却有种说不出的违和诡异。

她有一张洋娃娃般可爱的脸,神色安宁,一脸的无害,没有攻击的征兆。仿佛是某种感染性所致,“她”身边的同伴一一转醒,睁开眼,看向我的方向,都是一动不动的。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个,心里又奇怪如果是感染者,为什么她们没有攻击性呢?如果还没有异变又为什么一直坐在这,没有一个人从洞窟里走出来。

难道是因为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