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指尖轻动，眉头微蹙，柔软的锦被中，龙子衿挣扎着从梦境中醒来，她微微眯起眼睛，一片漆黑中似乎有昏黄的光投射进来，刺得她又不得不闭上双眼。

“你醒了？”梅彻手捧着她绝色的容颜，低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光亮，声调欢愉。

“嗯……”开口的声音，不似以往的轻柔婉丽，而是黯然沙哑，龙子衿微微应了一声，她蹙起的眉心，昭示着此时身体依旧痛楚。

“梅叔果然没有骗我！”梅彻握紧她的双手，抵在自己的额前，满是期许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似乎在安慰她，更像是安慰自己，“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这一番话，听得龙子衿糊里糊涂，她似乎能够感觉到身边之人波动起伏的情绪，印象里，他应该是救她的人，可是，如此亲密地握着她的手，是不是有些越礼？

“我想喝水！”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只是为了将手从他的手中收回来。

梅彻倒是没想这么多，毕竟，在他眼里，她不是陌生人，她是那个早年与他相识于民间的少女夭夭，是他一直心心念念多年的女子。

走下床，才发现屋里并没有清水，梅彻冷着脸色，喊了下人，不出片刻，徐嬷嬷领着两个丫头，毕恭毕敬地端着清水，还有几样精致的点心，走了进来。

“少爷，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吗？”嬷嬷静立在门旁，抬眸的瞬间，她瞥到了床榻上，那名唤青青的女子已经醒了过来，便是镇定如她，眼底依旧掩饰不了震惊，她立即朝着床榻处，弯腰行礼道，“原来少夫人醒了，奴婢们伺候不周，还请见谅……”

此时的龙子衿已经坐起身来，她的眼前，似乎不再是之前那样的黑如暗夜，而是透着些许的光亮，她甚至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些东西，虽然只是个轮廓，但足以让她欣慰。

少夫人？

门口有人朝着这边行礼，可是龙子衿自认这称号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这屋子里似乎再无其他女子，她下意识地蹙眉，问道，“请问……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是的，少夫人！”嬷嬷垂头，声音不卑不亢。

红桌旁，梅彻负手而立，他凝视着不远处龙子衿懵懂的神色，嘴角勾起，眼神宠溺。

“少夫人？”龙子衿轻垂双眸，眼神茫然，她瞎了没错，但是她没有失忆，她何时嫁人了？恍然想起什么似的，她伸手摸了摸衣襟，面料华贵，刺绣精致，仔细摸索着，那图案似乎是……鸳鸯，没错，应该是鸳鸯，这么说来她身上穿的应该是嫁衣啊！

“你们下去吧！”

“是！”徐嬷嬷召唤身旁的两个丫头，弯着身子，恭敬地退下，还不忘将房门轻轻关上。

“我想我们有必要聊一聊！”尽管身子很弱，但是龙子衿还是正襟危坐，尽量让自己保持一个看起来能够高雅一点的姿态。

“好！”梅彻走到她对面，将手里温度正好的一杯清水，平稳地放在她的手心里，然后坐在她的对面，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朱红衣摆轻撩，他叠起修长的腿，神色慵懒，薄唇勾起一个迷人的弧度，声音低冷，笑容蛊惑人心，“公平起见，你我各问五个问题，有问必答，速问速答！”

龙子衿倏然一愣，握住杯子的手不由得紧了紧，速问速答，这是很久以前，她和梅彻喝酒喝醉时闲着无聊，发明出来的一种游戏。

“你先问，还是我先问？”梅彻见她沉思不语，挑眉轻笑。

“我先问！”话到嘴边，脱口而出，和以往的无数次一样，每次，她都争着抢着要先发制人，而他都是从容以对。

“我成亲了？”“刚刚礼毕！”

“为何成亲？”“冲喜治病！”

“夫君是谁？”“在你对面！”

“你是何人？”“忻城少主！”

“最后一个问题了！”梅彻轻声提示。

“你是梅彻！”最后一个问题，她不用再问，而是直接肯定了内心的质疑。

龙子衿举起手中的杯子，轻抿了一口，她不知此时此刻，自己到底是何等心情，她扯了扯唇角，自嘲一笑，她说她是青青，而他是连城，其实，都是骗人的，她早就该猜到的！

“该我问了！”他是商人，讲究公平交易。

“好！”压制住内心的波澜起伏，龙子衿轻轻颔首。

“为何双目失明？”“被人追杀坠崖！”

梅彻抬眸，望向她的神色有瞬间的恍惚，私底下，他派玄机阁的人去打探了这件事情，但是暗查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好像有人做了手脚，将事情抹去。

“谁能追得上你？”“北辰夺命杀手！”

“可知幕后指使？”“据说是个女人！”

“怎会来到忻城？”“顺水而下被救！”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龙子衿抬起双眸，轻启冰唇，朦胧之中，她似乎看到了他俊美无寿的容颜，看到他浓冽眉眼间的一抹风流。

“夭夭……”他沉思片刻，倾身向前，将她手中的杯子移开，握住她微凉的手指，他双目深邃如潭，声音低沉而魅惑，“你愿不愿意做我的梅夫人？”

这问题问得太突然，龙子衿有些茫然失措，她微微蹙眉，挣扎着想将手从他的手中抽离，却没有力气。

“夭夭，你可以不回答，但是无论你是否承认，你都已经是我梅彻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是这忻城梅家的少夫人，此生，你的名前都会冠以我的姓氏！”他目如朗星，眉眼冷清，孤傲的语调尽是肆意的霸道。

“梅彻，你这是乘人之危，我与你成亲，可有父母之命，可有媒妁之言？”龙子衿不满地反驳道。

“媒妁之言自然是有的，至于令尊令堂，我已派人快马加鞭赶赴千里之外，上供酒水，烧香燃纸，尽表心意！”梅彻薄唇缓缓勾起，划出一道魅惑的弧度，他抬手，为龙子衿理了理额前的发丝，温柔道，“你我有皇天后土为证，有日月星辰为鉴，此生，三千弱水，只取一瓢，我可是和你夫妻三拜，喝过合卺酒的，你别想着耍赖！”

“和我成亲，是为了冲喜，何必认真？”龙子衿的语气软了些许，其实，她并不怨他，只是有些懊恼，女子一生最重要的时刻，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度过，终究是有些遗憾。

“当时你昏迷不醒，梅叔说唯一的办法就是成亲冲喜，我没有考虑太多，唯一想要的便是你能安然度过这一劫！”这么多年，龙子衿对梅彻来说，都是内心一个最为特殊的存在，她和他，像是知己，更似恋人，她对他无法敞开心扉，而他对她也总是若即若离，直到分开之后，再次相遇，他看到身受重伤的她，脸色苍白地依偎在他的怀里，他向来波澜不惊的心，猛然悸动，他才知道，她到底有多重要！

“能成为公子梅彻的妻子，我想这是日濯大陆上万千少女的期望吧！”龙子衿莞尔一笑，梨涡浅浅，笑靥迷人，她眼底的神色冷清，双眸放远，声音缥缈，“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世上怎么有这么漂亮的人，小小的孩子，长了那么魅惑的一双桃花眼，鼻梁高高的，嘴唇红红的，明明是个男孩子，为何生得比女孩子都美，说实话，那时候我就很嫉妒你，后来长大了，你讨厌被人夸美，呵呵……”

龙子衿自顾自地笑了，眼角却有些湿濡，她轻抿着嘴唇，伸手前向，茫然地在梅彻的脸上，轻轻地抚摸了下，神情隽永缠绵，她轻叹道，“梅彻，谢谢你救了我，也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只不过，我如今这个样子，实在不配做你的梅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