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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大方的点了点头, 并没再多言, 倒是听见明月跟人家回了一句, “宋大哥也保重。”

玲珑一顿, 都成“宋大哥”了?忙抬眼去看身边人,却见明月一张小脸如同喝了酒似的,微微泛着红色,察觉她在看, 做贼心虚的瞥过来,一时间,面上更红了。

她只得假装没看明白, 道了声“告辞”, 领着明月下了船,一边在心间暗忖, 这宋贺虽是长得还不差, 但跟在那越王世子身边, 是个脑袋系在裤腰带的命,不妥不妥, 所以还是当做看不见吧。

大不了等她安顿好了, 再给明月寻一门更好的。

这一茬暂时放下不谈, 临安富庶, 因而码头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玲珑乃是偷偷回来, 自然没有人来接, 不过正值上午, 雇辆马车也并不是难事。

主仆二人很快便雇好马车,跟车夫交代了目的地,便上车,再度颠簸起来。

悄悄撩开车帘,去看沿路景色,熟悉的江南建筑告诉她,她果真到了临安。

但心却难以放下,毕竟真正的麻烦事恐怕才要开始呢!

不过来时已经预想了各种可能性,回都回来了,所以只能硬着头皮面对,无论如何,除非她自愿,否则谁都不能要求她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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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摇晃,花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停了下来,车夫的声音在外头响起,“二位姑娘,到地方了。”

为了保密,二人先前只交代那车夫去勇毅侯府不远处的街上,此时撩开帘子一瞧,果然瞧见街对面正是勇毅侯府的侧门,这才放心的落了地。

车夫拿了车费,满意地离开了,人来人往的街上,并无人注意到这两个衣着普通的姑娘。

离开三载,没想到还能回来,明月又望了一眼侯府的侧门,难掩心情激动,对玲珑说,“小姐,到了。”

玲珑看上去倒镇定多了,点头嗯了一声,抬脚朝那侧门走去。

然而终是近乡情怯。

虽然这是她这段时日以来全部的奋斗目标,但她也明白,推开这扇门后,极有可能会遇见更严重的惊涛骇浪,深呼吸几口,她点了点头,眼看着明月抬手拍门。

没有等待多久,那两扇木门便由里打开,一婆子探头出来,问道,“谁啊?”

侯府里原本就人多,加之玲珑与明月已是三年未归,这看门婆子竟没能认出她们来,不过这样更好,明月照着事先安排好的,同那婆子道,“我们姑娘是大夫人的娘家侄女,打湖州张家来的,不知大夫人可在吗?”

勇毅侯府共有三房,玲珑乃是二房的独女,但因她幼年丧父丧母,自己又入了宫,所以二房早已等同于不存在了,此时明月口中的大夫人,乃是玲珑的大伯母,现如今的勇毅候夫人张氏。

府中人多口杂,她今次干的可是大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并不不能在无干的人面前坦露身份,还是先去见现如今府里的当家主子们的好。

侯夫人张氏的娘家的确在湖州,也的确有几位侄女儿,这看门的婆子并不在主子跟前伺候,也并不能确定那位真正的张家姑娘生的什么模样,因此此时也并未怀疑,唔了一声,先将人请进门内,又派人去大房那边通传。

大夫人如今可是当家主母,她的娘家人岂能怠慢?等待的空当,婆子为二人倒了茶水,又解释道,“近来府里有些事,大夫人那头兴许有些忙,姑娘莫急,稍候片刻。”

玲珑道了声好,见这婆子像是爱说话的,便试着打听道,“不知姑妈在忙什么要紧事?可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婆子倒还真的个爱说话的,闻言叹息了一声,“姑娘远在湖州,不怪不知道。我们府上原来的三姑娘,就是三年前进京做了娘娘的那位,上月在宫中出了意外,殁了,前些日子消息递到,我们老夫人当场便晕了过去,现在人虽醒了,但一直没能下地,我们大夫人又得在跟前伺候,又得接待前来看望的亲朋,着实有些忙。”

说着怕二人紧张,她又补充道,“不过毕竟是嫁出去的姑娘,宫里头丧事已经办完了,这会儿府里也不必操办什么,大夫人忙完这一两日,应该也就没什么了。”

听完这话,主仆俩对视一眼,心间一块大石落了地——宫里头连她的丧事都办了,看来已是对她的死深信不疑,太好了,没有后顾之忧了!

只是为了表现的合乎常理,玲珑便叹了一声,“这位娘娘年纪轻轻便殁了,实在可怜……”

婆子叹了声气,“谁说不是呢?我们府上二房老爷夫人去的早,总共就留下这一根独苗,原是金枝玉叶的命,可叹却福薄,如此一来,二房可就没人了。可怜那二小姐,自小在老夫人跟前养大,这会儿人没了,我们老夫人难过的跟什么似的。”

这话叫玲珑在心间升起沉重的负罪感,老夫人便是她的祖母,自打父母双亡,她便一直养在祖母跟前,老太太不知道事情真相,这会儿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想而知有多难过了。

她面不改色的跟着感叹几句,心里只盼着等会知道她“死而复生”,别再把老太太给吓着才好。

没过多久,大房那边有人来传话了,说大夫人这会儿得了空,请侄姑娘过去,玲珑同那婆子告了别,领着明月往大房那边去了。

一路辗转,路过府中园林房舍,原主的记忆早已与她融为一体,此时便慢慢浮现出来。

这江南大宅之中,虽然是非也是不少,但相比那冰凉残酷的宫中,总归好多了,尤其来之前刚经历过一番惊险,此时行走在家中的地上,令她心间有种踏实之感。

走了一阵,几人来到大房院中,玲珑的大伯父勇毅候孟阔担着官职,白日都在衙门里,因此只有大伯母张氏一人在。

到了张氏跟前,她伪装的侄姑娘身份必定要露馅,为了尽可能小引起轰动,玲珑叫明月先去见张氏,给她一个心理准备,自己再出现比较好。

明月便先随着引路的婆子进去了。

江南的盛夏,不比京城轻松,侯夫人张氏才送走一批前来慰问的亲朋,这会儿换了衣裳,在室中稍歇,一旁置着冰釜,又有侍女打扇,令明月甫一入内,直觉扑面一阵凉意。

“给夫人请安。”

明月趁着行礼的空当环顾室中,但见除了张氏,另有两个婢女人并不算多,稍稍放了放心。

张氏看了一眼,见来人不是自己的侄女,正有些奇怪,问道,“瑛儿呢?”

这时方见明月抬头,待看清那副相貌,不由得更是怔楞,“你是何人……”然而越看,越是疑惑,这丫头,怎的这样眼熟……

明月小心翼翼的道,“大夫人,您还记得奴婢吗?奴婢从前是二房的丫头……”

打着娘家侄女的名号,进来的却是这样一个丫头,还说自己是二房的?那二房不早就没人了吗?

眼见情况可疑,屋里的丫鬟立即要把夫人护在身后,张氏却将人挥开,再度仔细瞅着明月,忽然间一惊,道,“你莫不是从前玲珑身边的那个丫头?”

明月忙点头,“正是奴婢。”

却见张氏脸色一下惨白,“你你你,你不是死了吗?宫中来人说,玲珑掉进河里,你也跟着下去了?”

这大白天的,莫不是撞鬼了?

明月忙摇头,“不是的,大夫人,奴婢没死,奴婢从前会游水,侥幸爬上了岸,只是宫里人不知道而已,奴婢没死,奴婢是人呢。”

门口的竹帘投进来光线,隐隐给明月投了影子,两个丫鬟上来仔细看她,胆大的摸摸她的手捏捏她的脸,转头同张氏禀报,“夫人,是活人呢。”

张氏这才放下心来,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问道,“你一路从京城回来的?”

明月点了点头,“宫里人都以为奴婢已经死了,奴婢追不上龙船,又入不了宫门,只得想办法一路回了临安……”顿了顿,她又道,“奴婢有件要事,是关于三姑娘的,想同大夫人禀报。”

这些事,她在当初决定出宫的时候便已经考虑过了,此时微微叹道,“就说我失足落水后侥幸获救,却被人以为已死,无处可去,便只好回家了……他们或许不知过去的三年,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但等知道了,一定会理解我的,毕竟血浓于水嘛……”

小姐说的有道理,但明月想起侯府的情况,不免又有些担心,只是现如今已是生米煮成了熟饭,好不容易逃出来,小姐不回侯府,难道要去浪迹天涯?

遂也点头道,“小姐说的是,侯爷和老夫人一定会替你安排的。”

这些事,路上再想吧,玲珑今日累坏了,并不想操心,只道,“早些睡吧,明早咱们早些起来,争取乘上第一班客船,京城是块是非地,还是早些回到临安方能安心。”

明月说好,两人遂都不再开口,闭上眼,在沉沉夜色中,渐渐睡了过去。

而房外,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探听完两人话语后,有人悄悄离开,趁着夜色,来到慕容啸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