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雨这次效率很高,星期三接受的任务,星期五刚一上班,就来交差了。
楚天齐没有先看文章内容,而是大致翻了一下,问:“一共八份,全了?”
“全了。”康雨回答,“整个县政府一共十六个秘书,除了那几个为副县长对应服务的人,就还有这些。”
楚天齐“哦”了一声:“你走吧,我先看看。”
“好的,您有什么吩咐,再找我。”答复过后,康雨走出了屋子。
看到屋门关上,楚天齐再次拿起纸张,与先前压在玻璃台下的名单对应着,翻了八篇文章,然后才看了起来。
花了一个多小时时间,楚天齐认真看了这些文章,个别文章还多看了一遍。
到底都有写材料功底,整体来看,文章写的层次分明,有思想、有内涵。当然,有的文章有明显抄袭痕迹,很是好高骛远,与现实比较脱节。在交来的这些文章中,有一篇最差劲,不但语句不通,而且错字不断,此人别说是做一名写稿人员,就是做为普通的公务员都不合格。楚天齐就纳闷了,这样的人怎么能进秘书处,还一下子就做了两年。
在其余那七篇文章中,楚天齐又仔细筛选了一下,从中选出三篇。这三篇文章立意高远,扣题紧密,而且言之有物,与现实能够有效结合,如果本人真能做到如文章中所说,绝对是称职的秘书人员。把这三篇又排出次序,楚天齐再次与名单对应,他发现,文章第一名正对应着名单第一位,文章二、三名分别对应着名单中的四、五位。他又刻意看了那篇最次的文章,则正好对应着名单中的最后一位。
看看时间,不到上午十点,楚天齐拨打了康雨电话。在电话中,他告诉对方,让曲洋来一下自己临时办公室。康雨表示马上就办。
时间不长,屋门敲响,一个留平头、戴眼镜男子,来到了宾馆“608”房间。
虽然年龄相仿,但级别差着好多,戴眼镜男子明显有些紧张。他来在办公桌前,说道:“县长,您找我?”
楚天齐道:“介绍一下自己。并详解自己这次写的文章。”
戴眼镜男子喉头动了几动,才说话:“我叫曲洋,今年二十九岁,新河师范学院毕业,毕业后分配到安平县二中当老师,前年七月调任安平县政府任秘书。我写的文章题目叫《做好秘书工作的要决》,我认为,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秘书,有‘六要六不要’,具体说来,一、要眼睛灵活,这里的‘眼睛’不单单指脸部的这个器官。而是说要有眼色,要善于观察,要能发现问题,尤其要善于捕捉容易忽略的细节……”
楚天齐注意到,这名叫曲洋的男子,所讲内容与文章整个叙述顺序相吻合,但在个别地方又比纸上内容丰富。随着讲说的逐步展开,表达、叙述也流畅起来,男子整个状态都好了许多。曲洋口才、思路都不错,文章也能排第二,从这几方面看,是一名比较合格的秘书人选。
在曲洋详解完文章后,楚天齐又问了几个问题,对方也都做了回答。没有做出任何评价,楚天齐让对方回去,并让对方喊回建春前来。
回建春来的很快,他的文章排第三。回建春要比曲洋看着壮实,留着毛寸头发,说话时带着安平口音:“县长,我叫回建春,今年三十五岁,新河市商贸中专毕业。毕业后分到了安平县商业局,历任办公室工作人员、办公室副主任,五年前调安平县政府办。到政府办后,一直做秘书工作,起草文档、会议材料等,期间为一位副县长专门服务过。多半年后,副县长调走,我又被安排做起了以前的工作。我写的文章题目是《论新时期秘书工作十要素》。要素一……”
拿回建春的讲说与曲洋对比,二人各有特色。曲洋的整个讲说、立意相对灵巧一些,但也有不够深厚的一面;回建春的立意更高,叙述也更沉稳,不过多少有一些“迂”气。整体来说,回建春的文章和讲说都还是不错的,能够胜任县政府办秘书工作。
又进行一些问答后,楚天齐仍旧没有评说,而是让对方回去,再叫一个人来。
……
第三个人来的更快,与第二个人离开仅相隔五分钟左右。此人面色白净,头发乌黑,个头中等,深灰色西服套装、红色领带,看起来非常精神。此人来在办公桌前,彬彬有礼的说:“县长,您找我?”
楚天齐直接说:“做一下自我介绍。”
“好的。”答复过后,来人介绍起来,“我叫周公瑾,‘周’是周公的‘周’,‘公瑾’与三国东吴名将周瑜的字相同。我今年三十岁,晋北大学汉语言文学学士学位。参加工作后,先是到安平县粮食局工作,历任粮食局供应股干事、副股长、办公室副主任。三年前,调任安平县政府办公室,历任政府办秘书、副县长专职秘书、政府办副主任。从参加工作算起,我已经有十二年工龄。”
楚天齐轻轻“哦”了一声,问道:“你几岁上的学,在整个求学期间,有没有跳级?”
周公瑾回答:“我六周岁上的小学,期间没有跳级,我觉得学习要一步步来,要脚踏实地,不能好高骛远,华而不实。”
“从小学到大学毕业,怎么也得十六年,要是这么说的话,你这工龄好像错了吧?”楚天齐提出了疑问。
“我……工龄没错。有一个细节还需要说明一下,我在高中毕业后,就参加了粮食局招聘考试,以优异成绩入职。我的大学学历,是在工作期间边干边学,再次深造取得的。”停了一下,周公瑾又急忙补充,“我那时参加考试,可是得一丝不苟的学习,不像现在好多考试可以抄袭。”
楚天齐听出来了,这个周公瑾应该是高考落榜,然后去了粮食局。至于对方说的“以优异成绩入职”和“一丝不苟学习”,那只是当事人的说辞,事实如何还有待考证,也许并没有考证的必要。忽然他想起一件事来,便随意道:“粮食局好像换领导挺勤的。”
稍微一楞,周公瑾马上回答:“近几年换的稍勤一些,我在粮食局的后五年,一直都是段局长。”
对方所说信息,楚天齐当然知道,只不过再确认一下。他在看副县长简历时已经注意到,段成有十多年粮食局工作经历,历任副局长、常务副局长、局长等。而且他还知道,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乔金宝做为副县长,都分管着粮食工作。从周公瑾的履历可知,周公瑾进粮食局的时候,乔金宝刚刚荣升副县长,正好分管了粮食工作,那时段成也刚刚升任粮食局常务副局长。不用说,周公瑾肯定和这两人中的某人有着牵连,也许三人之间都有关系。
挥去脑中思绪,楚天齐又问:“在县政府做秘书期间,你为哪位副县长专门服务过?”
“自进政府办,我就是段县长专职秘书。”周公瑾随即又补充,“能够跟着段县长,也是经过竞争考试的。”
听着对方急着解释,楚天齐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但他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又道:“康主任说,写文章的人不包括已经跟着副县长的秘书。”
周公瑾点点头:“对,我现在已经不是段县长秘书,从十月十日开始,便主持政府办秘书科工作。这二十多天来,我除了管理政府办秘书科以外,着重加强了政治素养提升与专业知识学习,希望能为政府主要领导服务。”
听出来了,乔金宝在十月八日升任书记,也带走了原秘书。然后周公瑾就以副科长身份主持秘书科,并且不再跟着段成,显然是专门等着为新县长配备的。楚天齐又道:“说一说你做秘书的感悟。”
周公瑾马上道:“我的文章题目是《成为合格秘书并不简单》,随着社会进步,各方面事业的快速发展,对秘书工作也提出了新的要求……”
刚听到回复,楚天齐觉得对方有些词不达意,再一细听,又不禁疑惑:这说的也太顺了,顺的根本不打磕巴,而且与那篇文章似乎一字不差。忽然,一个念头涌上心头,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一直等对方背完,才说:“你能否把做秘书感悟说的更通俗一些?”
“能,能。”连声允诺后,周公瑾说了起来,“我觉得,要想成为合格的领导秘书,必须要懂事,嘴也必须严。领导每天都是日理万机,工作辛苦的很,做为秘书必须要对领导足够关心,做好领导的勤务兵。领导处理的事情好多都事关县里机密,尤其县长工作更是如此,而且在工作之余也有私人会晤,那么秘书就必须守口如瓶,不该说的绝对不要说。”
“那要是领导做的不得体,或者说违反某些规定呢?也不说吗?”楚天齐追问了一句。
“这,这……”周公瑾脸色变幻不断,支吾了半天,才给出回复,“领导不会违反规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