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雀的事情到底还是传到了谢氏耳中,谢氏听了穆鸢的做法,只笑着对许嬷嬷道:“这一转眼,咱们姑娘也长大了呢。”
许嬷嬷听了,抿嘴一笑:“姑娘懂事了,太太也能省心些。”
才刚说完,就有小丫鬟进来回禀:“太太,三姑娘和四姑娘来了。”
今个儿要晚些去老太太屋里,所以几个姑娘都是先来正房请安。
片刻,就见着穆澜和穆琦一前一后从外头进来,缓步上前,屈膝行礼:“给母亲请安。”
穆澜穿着一身青缎子珍珠扣对襟旋裳,下头是珊瑚红裙子,薄施粉黛,气色倒平往日要好上许多。
谢氏朝着穆澜看了一眼,心下了然,知这孩子惯常是个懂事的,心里再难受也不想叫人看出来。
“起来吧,今个儿不用赶着去老太太屋里,就在我这里用饭吧。”
谢氏说着,便吩咐许嬷嬷传饭。很快,便有丫鬟鱼贯而入,将饭菜摆了上来。
早起多是清淡的吃食,冰糖百合马蹄羹、芙蓉香蕉卷、花香藕、鸡髓笋、荠菜馄饨、云片火腿、再有一屉螃蟹小饺儿。
等到谢氏动起筷子,几位姑娘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花香藕清脆可口,下头衬着碧绿的荷叶,一时叫穆鸢有了兴致,不免多吃了几块。
正说着,外头有婆子进来回禀,说是老爷跟前儿的小厮程旭过来了。
谢氏一听,就露出笑意来,对着穆鸢几个道:“昨日老爷见着二房的人分派各房的礼物,倒有了兴致,也给你们几个姑娘准备了几件,说是今早叫人送来,可巧你们都在。”
谢氏说着,就对着许嬷嬷吩咐道:“你去将东西拿进来。”
“是。”许嬷嬷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就出去了。
很快,就见着许嬷嬷捧着一个檀木盒子走了进来。
穆鸢和穆琦各得了一把扇子,穆鸢是象牙丝编织菊蝶图画珐琅柄宫扇,穆琦得的则是竹柄纱地堆绫加绣花鸟石榴扇。绣工精致,栩栩如生,摇动起来,鼻尖一阵淡淡的香气,好闻的很。
只穆澜不同,得了一块儿陈献章款端砚,另一本孤本棋谱,因年代久远,纸色有些发黄。
“你父亲说你平日里喜好书法下棋,不像你五妹妹似得惫懒,定会好好研习。以后若有什么不懂的,大可去书房问他。”
谢氏的话音刚落,穆琦就快速地朝穆澜看了一眼,眼底满满都是嫉妒。
说到底,三姐姐和她是不同的,一个嫡出,一个庶出,父亲心里总是想着她的。
穆澜看着手中的端砚和棋谱,眼圈忍不住红了,未等她开口,穆鸢就先道:“爹爹偏心,那日我开口要了这棋谱他也没给我。”
谢氏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给了你,好叫你放在一边儿落灰去。”
谢氏的话惹得众人一笑,连穆澜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了,都别杵在这儿了,是时候去慈晖堂给老太太请安了。”谢氏放下手中的茶盏,开口道。
听谢氏这样说,穆澜她们才福身退了出来。
等到了院里,穆澜便将端砚和棋谱交给了贴身的丫鬟拿到璎珞院去,整个人少见地露出欢喜的神色。
穆琦脸色微微变了变,忍不住开口道:“还是三姐姐有福气,不仅老太太疼着,如今又得了父亲的看重。平日里父亲那般喜欢五妹妹,今个儿也落得和我一样。”
穆澜的手微微一顿,下意识朝站在那里的穆鸢看了看,眼中不是没有不安。
穆鸢忍不住嘴角一翘,对着穆琦道:“四姐姐这话,是嫌父亲送的东西不好,好呀,等会儿给祖母请了安,我就去父亲那里,好替四姐姐重新讨件喜欢的东西来。”
穆琦被她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色涨得通红,心里又有些紧张,怕她当真去了。片刻,才蹦出一句话道:“妹妹平日里和三姐姐好,也犯不着我一句玩笑话,就闹出这些是非来。”
说完这话,穆琦就径直走出了院子。
“四姐姐这样行事,也该回了母亲,好好学一学规矩了。”穆琦屡屡挑拨是非,穆鸢便是个泥人,心里也有几分着恼了。
穆澜不欲多生事端,拉了拉她的袖子,道:“她什么性子咱们难道不知道,不过是因为庶出的身份罢了。”
穆鸢听了,点了点头,却是忍不住道:“都是庶出的,也没见二姐姐整日琢磨自个儿的身份,闹得好像谁都欺负了她。”
两人边走边说,一会儿功夫就到了慈晖堂。
因着二伯一家子回来,老太太心里高兴,脸上比平常多了许多笑容。
穆鸢和穆澜进去的时候,只见着老太太坐在软榻上,下首依次坐着二太太樊氏,二奶奶卢氏。穆怡和穆琦则是站在老太太跟前儿,伺候着老太太吃药。
“孙女给祖母请安。”二人缓步上前,福身行礼。
见着二人一块儿进来,老太太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嘴里只说道:“都起来吧,正和你伯母说着南边儿的事情呢。”
穆鸢和穆澜又给樊氏和卢氏请安,这才落座。
樊氏是个懂得哄人欢心的,一番故事下来,逗得老太太合不拢嘴。
“好,好,想那地方也是景致好,人杰地灵,才能生出这样的人物来。”
穆鸢喝了一盏茶,樊氏依旧说的停不下来,她忍不住朝坐在身边的穆澜看了看。
二人对视一眼,俱是露出无奈的笑意来。
果然许嬷嬷说的没错,二房一家子回来,老太太眼里心里都是二房的人,哪里能装进旁人去。
怪不得大伯母魏氏和大姐姐穆瑛没来,来了,心里还不知怎样憋屈呢。
听着樊氏和老太太说了半个时辰话,老太太乏了,这才叫她们退出来。
只还未走出院子,穆鸢就被樊氏叫住了。
“伯母。”穆鸢心头一紧,樊氏离京多年,她对这位伯母并不亲近。印象中,樊氏是极精明势利的。
“回来事情多,也没和你们几个晚辈说上话,这会儿得空,去我那里坐坐吧。你二嫂专门带了礼物回来,倒不用专门派人去送了。”
樊氏当长辈开了口,穆鸢和穆澜自不能拒绝。
于是,便一路去了樊氏的青昙院。
这边,穆琦看着穆澜和穆鸢随着樊氏朝青昙院的方向去了,算计的神色在眼底一闪而过。
“姑娘,外头天热,奴婢陪你回去吧。”丫鬟菊生小声劝道。
穆琦听着,朝她笑了笑,只开口道:“回去闷得慌,大姐姐住在娘家怕是无人说话,我去了,倒也一起说笑解闷。”
菊生深知自家姑娘的性子,也没敢劝,只陪着自家姑娘一路去了栖枫院。
青昙院
穆鸢没有想到,短短一日的功夫,她得了慧悟大师佛珠的事情樊氏就知晓了。
听着樊氏的话,穆鸢心里暗自腹诽起来,嘴里却爽快道:“伯母要想看,侄女明日叫人送过来。”
听穆鸢这样说,樊氏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起来:“怪不得你母亲将你当眼珠子似得疼,我不知,你竟这般懂事。”
又闲聊了一会儿,听着宸哥儿醒了哭闹开来,二人便起身告辞。
这一日,穆鸢才练完一张字,就见着丫鬟白珊从外头进来。
“姑娘,今个儿是宝雀姑娘和梁栋成亲的日子,宝雀说是伺候了姑娘这些年,最后求能给姑娘磕个头。”
穆鸢没想到竟会这么快,转念一想,猜到是赵嬷嬷的意思,大约是怕夜长梦多,平白生出事情来,才叫两人急急成了亲。
穆鸢想了想,就叫宝珍拿了一百两银子,并一副银鎏金头面首饰。
“今个儿大喜的日子,就别惹得她哭花了妆,你给了她东西,也跟着过去看看,有哪里要帮忙的。”
宝珍应了一声,也明白今个儿见了反倒不如不见,彻底了了宝雀的心思,便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出去了。
宝雀穿了一身大红的衣裳,见着宝珍,忙走上前去。
“姑娘叫我拿这些给你,说是今个儿就不惹你哭了,不然大喜的日子主仆二人哭作一团叫人看了笑话。”
“你只在外头磕个头,尽了心意就好。”
宝雀见着那头面和银子,眼眶一红,跪下来重重磕了个头,才站起身来。
“我那里也准备了些东西给你添妆,方才姑娘吩咐我跟过去帮忙,今日我定是要讨杯喜酒喝的。”
宝雀哽咽笑道:“哪里能少了你的。”她明白,姑娘哪里是叫宝珍讨杯喜酒,不过是念着往日的情分,给她撑一撑脸面罢了。
她突然配了人,府里不是没有人在背地里嚼舌根,姑娘虽因着四少爷的事情恼了她,到底是狠不下心来叫人看她笑话的。
稍晚些时候,宝珍才从外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