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兴宇也听得热泪盈眶。这是一个清廉局长的人生经验和肺腑之言啊,难怪在这里工作时间长一点的人都对他表现出十分敬佩的神情,流下了恋恋不舍的热泪。
他的讲话结束后,就由组织部的刘部长宣读任命书。宣读完毕,周市长作了简短的讲话。周市长在讲话的时候,杨兴宇一眼不眨地看着他,心里既敬畏,又感慨万千。他对这些有权的领导突然前来任命朱金和当一把手局长不太理解。
最后才由新任局长朱金和讲话。
朱金和像作就职演说一样,正襟危坐,气宇轩昂,神情激动,声音少良。他已经写好了讲稿,放在前面的桌子上。他一会儿低头看着前面的讲稿,一会儿抬头看着下面的部下,一会儿又看一下身边的领导,显得非常潇洒,胸有成竹。但他的讲话内容却是官样文章,跟刚才胡局长的讲话完全是两种文风。要是说胡局长的讲话是一篇富有人生哲理的杂文,那么,朱金和的演讲就是一篇充满政治意味的社论。
文风体现人品,所谓文如其人也。杨兴宇听着朱金和的演讲,心里觉得有些别扭。他发现会议室里的其它同事,尽管都在屏声静气地听着,却也是一脸的疑虑,满眼的不安。
然后事已定局,没容教育局里的人真正反映过来,朱金和就摇身一变,成了主宰他们命运的一把手。会议结束后,大家都默默无语地走回各自的办公室。有的关了办公室的门,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杨兴宇走回基建处,心里还是没有平静下来。三位部下不知为什么,没心思办公了,不时地掉头看着他的脸色。施建军说:“刘处长,好突然啊,怎么就这样定了?我们都不知道啊,你在这之前听说过没有?”
“也没有。”杨兴宇平静地回答。他不知道朱金和扶正后,会给教育局带来什么样的局面和气氛,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变化。他感慨于这种任命式的人事制度,真的具有太多的蔽端。怎么没有下来征求一下教育局同仁的意见,了解一下民意 ,就这样突然任命了呢?
他心里有很多想法,可是不能在部下面前说。他得稳重,在官场上就是要口风紧,否则就要惹口水之祸。暂时的失败,让他更加懂得,必须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要讲究策略,以屈求伸,然后等待机会,再次跟他们进行较量。
王文明说:“刘处长,职业学校的那个鉴定结果,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出来啊?”
杨兴宇心里又是一震。是啊,那次监察局的人来过之后,已经过去三个多星期了,怎么还不出来呢?他也一直在等这个结果,要是有问题的结果一出来,朱金和作为这个建筑物建造时的领导,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可能再带病扶正。起码在审查清楚各自的责任之前,他是不能扶正的。可是,这个结果却就是迟迟不出来,你有什么办法呢?早知道这样,当初,我不推给监察局去搞就好了。
也不一定啊,要是我们基建处去搞,朱金和说不定会对我们施加什么压力呢。那么,这次的鉴定,朱金和他们是不是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呢?谁搞得清啊?!
疑问实在是太多了,杨兴宇怎么想都想不通,所以他回答说:“我也不知道,上个星期,我还打电话问过监察局的人,他们说我们也催过,对方一直说快了快了,却就是不把报告送过来。
真搞不懂,上两次我们请的那个单位,只一个星期就出来了,这次怎么要那么长时间?”
三个部下几乎同时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唉——”杨兴宇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就是民意 啊,其实所有的人都希望清官当道,更希望能够遇到一个清廉正派的上司。
好在他还懂得一些官场之道,为自己留了一条退路。那就是他在表面上不仅没有得罪朱金和,还十分策略地讨好了他。
那天监察局的人来过之后,他从胡局长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就在楼梯上打电话告诉了朱金和。他要第一时间告诉他,那样朱金和才会感激他。他想监察局派人去像勘测现场,陶顺仁他们反正会知道的,一知道马上就会告诉朱金和。那还不如我先告诉他,也算是一个亲近他的表示嘛。
他故意压低声,带着神秘和紧张的口气说:“朱局长,告诉你一个重要情况,有人写了一封匿名信寄到市监察局,刚才,监察局派人到教育局找到胡局长,胡局长又让我上去。现在,他们要去做房屋质量鉴定了。”
朱金和大吃一惊:“什么?有人写匿名信?这是谁啊?他们想干什么?”朱金和敏感地追问,然后自问自答地说,“有人想搞倒我?哼,没那么容易!他也不想想,这房子有裂缝,就一定是质量问题吗?就是质量问题,也与我朱金和没有多少关系啊,至多负有领导责任。他也想得太天真了吧?”
杨兴宇听着他如此有恃无恐的话,心里有些害怕。朱金和这样的话,好像就是针对他说的。
但他知道朱金和绝对不会知道这匿名信是谁写的,所以他连忙附和说:“是啊,我也觉得这个写匿名信的人有点可笑。不过,你也不能太大意,以防背后有人搞鬼。”
朱金和说:“我知道了,杨兴宇,不错,我感谢你第一时间把这个重要情况告诉了我。你帮我密切关注好这件事的动向,我会报答到你的,明白吗?”
是不是我当初不该告诉他呢?杨兴宇反思自己的行为,他知道后,会动用一切力量和手段,去买通具体去做鉴定的人。不对,他不知道监察局请哪个单位去做鉴定,谁是具体的鉴定者,怎么去活动。
孙小琳说,监察局的人过了四天,才带了五个人到学校来勘探现场的。她当时也去看了,发现陶校长和吴兴培也在现场,还有那个建筑老板也在。哦,他们要活动,也是在这天他们看到了谁是鉴定者才开始的。所以,我告诉他这个消息,应该是没有责任的。
那么,现在朱金和抢在这个鉴定报告出来之前扶正了,你怎么办呢?杨兴宇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只有将计就计,表面上亲近他,甚至还要虚情假意地去恭贺他,让他兑现承诺提拔你,然后再相机搞倒他。
当然,他要是能够痛改前非,重做新人,为政清廉,工作出色,那也就算了。如此说来,你就静下心来,静静地等待他的表现吧。
这样决定以后,他的心就平静了许多。晚上回到家里,他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娇妻。没想到孙小琳一走进家门,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满脸的沮丧。
杨兴宇就知道她也听说了朱金和扶正的事,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来:“你也知道了。”孙小琳嘟哝着嘴巴说:“怎么会这样?我这信白写了。”
“没有白写。”杨兴宇鼓励她说,“鉴定结果不是还没有出来吗?就是出来了,说没有问题,我们也还会机会。”
孙小琳说:“还是什么机会?这个人当了正局长,就更加不得了。”
杨兴宇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他如果不改前非,继续腐败下去,或者更加变本加厉的话,就会加速自己的灭亡。”
孙小琳往他身上靠了靠说:“道理上是这样说,可是你看韩少良之流,不还是那样逍遥法外吗?谁奈何得了他们?”
杨兴宇张臂楼住娇妻,用姿体语言给遭受暂时挫折的娇妻以温暖和鼓励:“我们现在可以采取以屈求伸的办法,先通过朱金和发展自己,然后再相机行事。”
他停了一下,又补充说:“好在我没有得罪他,还在表面上跟他保持着很亲近的关系,所以他抚正后,说不定真的会提我当副局长。”
“是吗?”孙小琳一听,马上从他的怀抱里昴起身说,“如果能这样,当然最好。”
“要是他能改的话,就算了。”杨兴宇还是很善良地说,“毕竟我们有特殊关系,对吧,他高升了,对我们个人来说,不是一件坏事。”
“狗能改得了吃屎的本性?”孙小琳看着丈夫说,“一些本质不坏的男人,一旦有了权力,也会经不住诱惑,走上犯罪道路,更不要说那些原本就品质极差的人了。朱金和能经得住这么大权力的考验?能不受这种缺乏监控的一把手权力的腐蚀?我看不太可能。不信,你就看着吧。他当了教育局的一把手,更不比当一个学校的一把手,不要多少时间,就会更加大胆,更加放肆,最后完全迷失自我,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杨兴宇说:“你也不要看死一个人,说不定他能以此为转折点,重做新人呢。就看他一段时间吧,要是他真的变本加厉,我们就继续跟他斗争。斗倒他,也许会牵出一批人。他的背后一定有一个强大的腐败集团在支撑着他,其中包括韩少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