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白咬咬牙,“只是苦了你。”
玉漫枫笑了笑,“身体之苦而已,比心里的苦,要好上太多了。”
夜白表情凝重,“你坚持一下,小七他们,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
玉漫枫不说话了,“师父替我安排吧。”
夜白叹了口气,出去了。
玉漫枫其实一直觉得奇怪,分明自己是一直没有自己的意识的,为什么等到这种时候,会恢复意识呢。
这可真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铁链穿过锁骨,和脚踝的时候,玉漫枫才觉得,祭蝶上师还真是了解自己。
从此之后真的是个废人的话,那自己还要不要活下去呢?
只是,这个问题还没有想清楚呢,身体上的剧痛就再也支撑不住了,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昏昏沉沉,中间不知道又清醒了多少次,只知道每次清醒的时候,就看见身上的镇妖之物更多了一点。
每次醒来的时候,都能看到祭蝶上师面带悲悯神色,站在身边。
玉漫枫清醒的时候比较短,她想,祭蝶上师大概也分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是有意识的,什么时候是没有意识的。要不然,她那样的人,是断然不会在自己面前流露出那样的表情的。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想到的法子,开始放血,玉漫枫总算是可以长久的保持神志清楚了。
祭蝶和他们争吵过,觉得这法子太过残忍,可是,最终没有能够阻止。
眼睁睁的看着的自己的血一点点流出身体,是什么感觉,玉漫枫算是彻底的体会了一把。
只是,就算是这样,她其实也不反感这个法子。
身体已然是废了,要是再失去了神智,那就真的是没有一点活着的必要了。
这天半夜,她听到了外面的有脚步声。
她现在处在一个独立的院子里,想想也知道,学院的人大概都当她是比洪水猛兽还要危险的东西,没有人会来这里。
更何况,周围有法阵,有看守,这个时间来的,肯定不是有地位的人,那会是谁?
房间里黑得很,玉漫枫现在这个状态,视力已经不足以支撑她在黑夜里视物了。
直到那人走的很近了,玉漫枫才看清楚,是管希。
才多久没见啊,管希已经瘦的脱相了,玉漫枫几乎就要认不出来。
没有了平常谦谦君子的样子,完全就是一副落魄书生的样子。
胡子拉碴,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多久没换了。
“管希,你来做什么?”
管希听见玉漫枫的声音,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漫枫!我带你出去。”
玉漫枫苦笑,“你别闹了,这不是好玩的,别管我,离开这。”
管希心痛欲绝,“这他妈的都是什么东西!”
玉漫枫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这个人也会骂脏话。
笑了笑,“你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点贵公子的样子了。快点走吧,我挺好的,不用管我。”
管希整个人都在发抖,低着头,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感情,“漫枫。”
玉漫枫的声音凉凉的,在这样的黑夜里,好像可以抚平所有的伤口。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她还是和以前一样。
管希心痛的厉害。
“我带你走,我带你离开这。”
管希说着,就想要扯掉玉漫枫身上的符纸,可是,手指还没有接触到那些符纸,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弹开了。
玉漫枫叹了口气,“没用的,你怎么就是不懂呢,长老会的人不会放我离开的。”
管希跪在地上,“可是,我怎么能忍,我怎么能就这么看着!”
“若不是师父关着我,我早就带你走了。都是我笨,居然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才从师父布置的阵法里逃出来。若是早一点,你也不必受这样的苦。”
玉漫枫看着他,“多说无益,你还是走吧。你刚才的想要拿掉符咒的行为,他们应该已经感觉到了,再不走,等会他们来了,你该受罚了。”
“我才不怕什么受罚。”
玉漫枫有些无奈,“别闹了,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情,再说,我那天差点杀了你啊,你要是放我出去了,我不知道还会伤到多少人呢。我待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管希也知道没有办法,只是却又不甘心,“那我去找金成上师,我要留在这里照顾你。”
“我需要什么照顾啊。别管我了,走吧。”
管希心疼的都要裂开了。
“走吧,离开这,我说的不是离开这个房间,我说的是离开学院。回家去,别待在这。”
“漫枫,你……”
“我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这里不安全了。我虽然是这个样子,但是却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周围的变化。浮屠学院的灵力在消失,只要有机会,你就立刻离开这。”
管希定定的看着玉漫枫。
玉漫枫闭了闭眼睛,眼神骤然变冷,“还不走!”
管希是含着眼泪离开的,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来了。
只是,来的不是上师,只是两个师兄,根本就不敢进房间,只是在门口看了看,就走了。
玉漫枫看着那两人如临大敌的样子,觉得好笑,真是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也会有这样的本事,让人家连看一眼也不敢。
也夜白上师说的一样,没多久,颜爱歌就到了。
门,被大力的撞开,连门板都掉下来了。
玉漫枫微微转头,就撞上颜爱歌的视线。
她身边,还有穆青玄,明玉堂。
视线相撞的一瞬间,玉漫枫清楚的看见了颜爱歌眼睛里的震惊,紧接着就变成了暴怒和心痛。
玉漫枫叹了口气,冲颜爱歌笑了笑,“我没事。”
她哪里知道,她当时的样子,就像是一柄剑,猛地捅进了眼前这个三个人的胸口。
颜爱歌坚持要带她走,和长老阁起了冲突,大战一场之后,才成功带着她出去。
之后没多久,学院的学生就开始坐不住了,长老会不肯放人,金成上师就通知了夜白上师,连夜将学生们都放走了。
当然,这是玉漫枫清醒了之后,在明玉堂家里,听夜白上师说起的。
每个人都知道,西荒要变天了。
可玉漫枫不知道的是,在她昏迷的时候,飞瑜已经来过了。
飞瑜来的时候,其实自己觉得有些尴尬。
因为之前和颜爱歌表白过来着,只是没有成功。
他自己其实也知道只不会成功的,只是当时脑子没转过弯来,没有想清楚这里面的问题。
听见玉漫枫的近况的时候,飞瑜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手脚冰凉。
那种感觉,其实是恐惧。
他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恐惧。
和生死一线的恐惧不同,是那种极度惧怕失去一个人的感觉。
之前种种,相聚,分别,他都觉得还有以后,分开,只是短暂的别离。
这一次,他是真的恐惧。
若是真的没有了以后呢,自己会不会追悔一生。
急匆匆的冲到了玉漫枫的房间门口,抬起来的手,却隔了好久才有勇气推开那门。
情况,都听说了,可是听说和亲眼看见真的是两回事。
虽然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身上的伤口也早就处理过了,根本看不出来受伤。
她好像就是睡着了一样躺在那里,可是,飞瑜觉得自己的心整个被掏走了。
那种锥心刺骨的疼,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
玉漫枫很安静,是飞瑜从来没有见过的安静。
不是没有见过玉漫枫睡着时候的样子,只是,以前就算是睡着了,这个人身上还是带着凌冽气势。
可是,这些气势,现在全都没了。
以前飞瑜总是觉得,如果有一天玉漫枫会变,去掉了那些凌冽,是不是就宁静美好了。
可是现在呢?从冰冷疏离,变得宁静美好了么?
并没有。
而是从生机勃勃,变得毫无生机了。
好像是将所有的力气,勇气,生机,全都抽干了一般。
他喜欢的是这样的她么?
从来不是。
玉漫枫,从来都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脸色不正常的白,原本就纤细的身体,现在变得更加瘦弱了。躺在那里,薄得像个纸片人。
飞瑜的紧紧的攥着拳头,他站在玉漫枫身边,却没有勇气去触碰这个人,好像只要自己一碰,这个人就会碎了一般。
颜爱歌一直说自己看不清楚自己的心,其实不是。
他清楚的很,从来没有被别的人迷过眼睛。
那所谓的告白,也只不过是他想将事情闹大的一种手段而已。
从玉漫枫那里出来,见颜爱歌正在等他。
“你要等漫枫醒来么?”
飞瑜摇头,“不用了。也不要告诉她,我来过。”
颜爱歌不解,却还是点点头。
飞瑜道:“之前的事情,对不起,是我没有想清楚。”
颜爱歌笑了笑,“没关系,何必道歉呢。”
“不,你没懂我的意思。我其实,对你并没有别的意思,当时的表白,也是因为,我觉得你如果同意了,依照大哥的性格,肯定是不会和我善罢甘休的。”
“到时候,我肯定会被家里拿走现在的一切,但是,也可以摆脱家里的束缚了。”
颜爱歌愣了一下,却还是笑笑,“没关系,反正,你不也没有得手么?”
飞瑜苦笑,“我只是没有想到,在那样的情况下,你还是没有想过要伤害大哥。”
颜爱歌道:“你若真心喜欢他,伤害他,比伤害你自己还难受,你又怎么忍心。”
飞瑜眼底泛起了湿意,转头看着身后的房间,自言自语般得道:“是,怎么忍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