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乡情更怯,这句诗的意思,如今她也能深刻领会了。

小的时候在课本上看到这句诗的时候她还曾疑问过,明明家就在面前,为什么要害怕,胆怯呢?

现在她明白了,这其中滋味,到底是什么。

顾苏冉提着小箱子下了火车,经过一晚的搭乘早已昼夜更替,那微微刺目的白光照映在身上,她都能感受到,那嗮的旁人都懒洋洋的,舒服极了。

只是顾苏冉感觉不到暖和,有的只是从身到心的冰凉。

她看着熟悉的火车站出口,恍惚间又看到了当年她跟着妈妈送哥去大学时候的情景。

那时候她还小,比的哥哥整整小了快两个头,但是她死活赖在哥哥身上,硬是不让他走。最后还是妈妈过来牵开了她,然后看着哥哥带着不舍离了家乡。

直到后来自己奋发图强,考上了和哥哥一样的大学。

直到后来

想到以前种种,顾苏冉鼻子一酸,眼眶里溢满了眼泪,只差没掉落下来。

她忍着,抬头看了眼刺眼的蓝天,想把眼泪逼回肚子里。

也不知道三年没回家,妈妈过得怎么样……

顾苏冉不敢想,也不想想,记忆中的母亲永远是那个婉约女人,那么优雅而又大方。

后来,只是因为那个名义上是亲生父亲的顾延对母亲一年又一年的摧残,才终于艰险的逃出生天。

顾苏冉苦笑着摇头,什么时候了竟然也还能想起那个人渣,真的是,情绪泛滥成灾了啊!

她拦了辆的士,报了地址,坐了上去。

一路上,她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竟有些叫不出名字,想不到才三年,变化就如此大。

“姑娘,你是Q市人吧?”

前面的司机是个话唠子,平时车开久了一天不说话也很无聊,所以他们现在的乐趣不外乎就是跟乘客闲聊会,好打发时间。

“嗯,是吧。”应该是吧,她是这里的人,土生土长的人。

顾苏冉微微低头,不去看外边景色,情绪显然很是低落。

那中年大叔见顾苏冉身上一身好衣服,也知道这个闺女肯定不是什么没钱的,但是却到了Q市比较穷的这个山河村干嘛来了。

“我的孩子也在外地,这一年半载的也回不来,小姑娘你这平常最忙的时候还有回来真是难得呀。”

“嗯想家就回来了。”

前面的司机原本的一腔热血,但是见这小姑娘没兴趣搭话,只能罢休,快速的将顾苏冉送到了目的地。

“到了啊,小姑娘。”

一路上,顾苏冉除了和司机必要的对答之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眼中透露的竟是让人一眼看穿的悲伤。

司机有些困惑,不过看见顾苏冉爽快的给了钱还是没问出来,毕竟人家私事他管这么多干嘛。

顾苏冉下车,入眼的就是这个变化很大的村子。以前这个地方虽然很穷,但也有山有水有树林,而现在,竟然家家户户都不出意料之外的盖起了新楼,做了新的装潢。

只是不变的,还是那邻里之前的热闹。

走在路上,尽管这里变化很大,但凭着那入骨的熟悉,以及十几年的记忆,顾苏冉还是很快的就找到了他们以前的家。

那个支离破碎的家。

只是当她看向那个位置的时候,却有了一些不确定。

原先破落的院落,也和自己来时看的那样,盖起了独立的院落,做了最新的装潢。

虽然不是特别的富丽堂皇,却也是个干净利落的小院落。

又是那个人吗

顾苏冉怀着复杂的心情,慢慢靠近那栋小院落,她即使不确信又希望自己的妈妈还在原地等着自己。

心中的紧张,不言而喻。

隔着老远,顾苏冉就看见一个妇人在外面晒着些什么,上午的太阳是最好的,不晒人也不太刺目。

她一眼就能认出来,那就是蒋祺,她的妈妈。

那个在自己记忆深处温婉的江南女子。

只是三年没见,她的背有些微微弯了,手脚也没以前那么利索了……

尽管知道裴济有照顾好妈妈,但是看见妈妈现在这样劳碌,她心里始终不是滋味。

蒋祺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有人在看她,而且那道视线一直没转移过。

这让她有些奇怪,平时这地方除了建设大厦,很少有外人再来,究竟是谁?

蒋祺转过身朝不远处看去,却见着一衣着素雅的女子慢慢走来,因为年纪大了,眼神略有些不好使,直至那身影越走近越清晰熟悉,直到最后才完全能看清她的脸。

那是顾苏冉的脸,她的女儿,想了很久的女儿。

“妈……”

顾苏冉怔怔的看着眼前眼眶发红的妇人,艰难的叫了一声妈,原来清晰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心底仿佛打翻了苦坛子,那酸水一阵一阵的往上冒。

“冉冉……”蒋祺愣了下,简直不敢相信面前的女孩就是自己的女儿。

她缓缓抬起那双枯燥老化的手,摸上了顾苏冉白嫩的脸颊,一遍又一遍的确认,唯恐这是个梦,一下子消失破碎。

“冉冉,我的冉冉……”

蒋祺一遍一遍的念着顾苏冉的小名,突然间笑了,将顾苏冉以护小孩的拥抱入怀里,轻声唤着顾苏冉的小名。

这一幕,是原本顾苏冉想都不敢想的,她怎么也想不到,妈妈对她没有恨也没有责怪,而是在她最狼狈最失意的时候,还能坦诚接纳她。

“妈!我好想你。”

顾苏冉扑入蒋祺怀里,紧紧搂住她的腰,就像小时候一样,脸蛋蹭在蒋祺的怀里,用行动诉说着她的想念。

“真的好想你”

顾苏冉呢喃着,因为声音太轻蒋祺没有发觉,她只是感觉到胸膛那里略微传来了湿意,就知道她的宝贝女儿哭了。

这三年,她明白冉冉承受的太多,可是她没用,一点也帮不上忙。

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靠裴家那个小子的照抚,替冉冉争一口气,让她活的有尊严一点。

即使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

若是没有裴家那小子,自己可能不知道何时就被压在摇摇欲坠的屋檐下,若是没有裴家那小子,自己的儿子可能三个月都撑不过去,又何来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