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个小时的车程,返回宋河街。
打开院子门时,路灯拉长了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影子,洛殷欲开门给他弄些宵夜,没有防备的,从斜刺里突然冲出一条热滚滚的东西扑上了她的肩膀。
“呼呼呼。”
洛殷讨厌狗,十分,“走开。”
那狗呜呜地哀鸣,受到打击的趴下来。
“三春?”宋烈原放了行李,高兴地上前唤它。
三春是宋烈原收养的小奶狗,留学前却托付给了毫无宠物心的洛殷,一晃八年,没想到日子过得这么惬意毛光皮滑的。
听到原主人唤它,三春兴奋地汪汪狂叫两声,抖着小尾巴一下子就往他肩膀上爬,奈何,宋烈原太高,双爪只能搭到他的胸。
显然,它记得他。
宋烈原笑出声,摸摸它的脑袋。
“别嘚瑟,不惧淫威坚持到我回来,算你忠肝烈胆。”
“汪汪!”
“……”洛殷秀眉紧皱的打开了大门。
三春欢快的摇着尾巴,拱着宋烈原进屋坐。
宋烈原进了温暖的室内,径直脱了外套逗弄三春,没一会身上那件黑色v领t被三春弄的都是狗毛,洛殷实在忍不住,扔了一只球到门外,三春立刻就控制不住地扑过去,它是一条全天候精力旺盛的狗,只不过年纪大了,经常落毛。
洛殷用吸毛器吸了刚才三春经过的所有地方,直至看不见一根毛。
“吃什么?”才有时间管宋烈原。
“随便。”
宋烈原的声音从脱到一半的衣服里发出来,洛殷假装没看见他光.裸的上身,顺手拽了他手中那件沾满狗毛的黑t扔进了洗衣机。
然后,才进厨房。
宋烈原从行李里拿出干净衣服换上,开始打量这处八年不曾接触过的建筑。
这间房子变化堪称天翻地覆,先前两室一厅的格局被打成大通间,所有区域简单的用隔断分开,入目便是各种摄影器材和照片,看似随意实则精心分门别类后摆放着,这里明显经过一次彻底的装修,原来的面貌只留在外面青灰色的瓦房造型和巧精的院子。
在美国很长的时间里他都无法忘记这间屋子,好像经过太多风浪,只有这里才能安安静静坐上一会儿而不必感到疲累。
呵,人无牵挂,哪算故乡魂。
宋烈原从一览无遗的厨房里收回视线,坐进地塌里,那张英俊的面庞上淡然地不能再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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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洛殷就端上了食物。
宋烈原瞄了一眼餐盘,还算满意地。
“谢谢。”
他的手使用叉子十分熟练,用餐时保持安静,对于她的注目礼毫无反应。
洛殷目光有丝复杂地。
他的随便一定不是速冻水饺可以对付的。
意大利面必须用最新鲜甜美的番茄翻炒出来,不能加糖加肉,鸡蛋必须另外水煮,搭在一起才算合格。
重点不是这顿饭,是自己竟十分清楚地记得他的口味,这两天她甚至有意无意地囤了很多番茄,打开冰箱时,才发现自己似乎无法挽救了……
洛殷微吸了口气,转移注意力看向别处,正好瞄到柜上的备用手机嗡嗡地震不停,已经深夜十二点了,即使她明确表示过不参与任何活动,那帮人还不放过,女孩尖锐的嗓音穿透电波。
“你和我原哥在一起吧?你们在哪?在哪?家里没人电话关机想上天是吧!等着!你家宋棋要和你说话!”
洛殷滑动屏幕关了机,宋棋只讲了半个喂字。
宋烈原被动地将你家宋棋这四个字听进耳朵里,终觉得吃饱了,放下叉子,“是宋福星?”
“嗯。”洛殷端走他的餐具,放入水盆中没有即时清洗,因为身后传来他起身离开的响动,她尽责的送他到玄关。
宋烈原推门的瞬间发现鞋柜里空落落地,只有他换下的那双男士拖鞋甚至还带着刚拆下的标牌在柜中,他的心微微一紧,目光直直地扫向她,声音低沉轻缓。
“怎么,没遇到适合的人?”
洛殷明白他突来的疑问,她看了一眼那今晚第一次上岗的拖鞋,大方从容的摇头,随意一问,“你呢?”
汪汪,三春睡梦中慵懒地叫了两声,伴随着门开突入的风声。
“没有。”
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回答她的随口一问。
洛殷脸微微发热,背着光站在那里。
宋烈原径直出了门,只带了那件私人行李箱,头也没回的,“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洛殷看着他高挑修长的背影在街面拉出长长的影子,英俊伟岸至极,他仍单身,这个事实让她觉得微奇妙,因为心里泛起了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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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睡不着,洛殷又爬起来,从带锁的书桌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大书,翻开到中间,里面夹着一张a4大小的白纸,面积那么大却只寥寥几个字:
他们喜欢你我不喜欢,他们追你我不动,他们放弃你我不松手,想爱你,宁愿不姓宋。
宁愿不姓宋……
宋是洛殷感情路上的禁忌,她喜欢谁都不会喜欢宋家男孩,当年宋棋车祸后在宋家祠堂,她就是当着所有宋家人这么宣布的。
因为她是吃宋家饭的孤女,所以,对宋家的一切都充满了有色眼光,她对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带着所谓的回报,包括人际关系,她从来没隐瞒过这一点。
宋烈原却像是第一次看清她似得,那么震惊与气愤。
那场风波并没有因她的冷漠而结束,车祸时在场的宋家男孩通通跪在了宗祠足足一天,最后是宋烈原承担了那一百鞭才平息了大家长的怒火。
她并不知道当时受家法的是他,宋烈原甚至都不在车祸现场,为什么要主动代众领罚,罪责是一哄而上跟风喜欢洛殷致使宋棋出悲剧?
他再从祠堂出来时是被抬着出来,听说惨不忍睹。
可是根本与他无关啊,他有跟风喜欢过她吗?
洛殷甚至来不及问他,宋嬴举家搬迁的消息就传来了。
而这张没有署名的字条是在一个雨夜塞进她的门底,所以,字迹模糊了无法猜出主人。
可那个夜晚是宋烈原离开的日子……无形之中就想到是不是他写的?
这一想不要紧,那些回忆如失伐的水汹涌而下,时隔今日洛殷依旧没有上岸,回想着他的一切,包括同吸一只烟避雨在同一屋檐下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都铭记不得忘。
洛殷从那时开始知道,宋家上下几百号人都是亲人,唯独对那个男人存了异样的心。
可惜,斯人已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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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这狗还活着呐?昨天来时没看到呀。”
“奇了,她不是超级讨厌狗嘛?”
“别摸它,我去,这早餐被你摸一碟狗毛,滚开!”
“喂喂,我超级讨厌红豆馅的,谁买的?!”
“我要红豆馅儿,这边这边,扔来!”
……
洛殷无语地盯着自己的院子正被一群不请自来的年轻人霸占吃起早餐来,那一排长桌座无虚席足有十三四人,男的女的,胖的瘦的,倒是无论男女个子都高样貌都不丑,典型宋家孩子的长相。
少年时这个院子是宋家孩子的食堂,高中后大家都因各自前程分道扬镳,这个院子也就冷情下来,逢着这次宗族大聚的时机,这院子是要恢复大食堂的节奏了。
“呦,洛殷出来了,过来坐过来坐。”那热火朝天的咀嚼声中有人发现了她。
“她肯定吃过啦,你以为像我们早饭当中饭吃?”
“去!谁叫你们昨晚闹那么晚!”
这些七嘴八舌的都是姓宋,洛殷就不一一打招呼了,拿了早上热好的煎饺丢在桌上,那些人倒好一句感谢的话没有,一窝蜂抢猪食似得拣光了盘子,洛殷感觉自己像个群猪饲养员。
还是宋棋良心发现从食物里抬头看她,“哎!你要去哪儿?”
洛殷已经走到院门口了,没回头的答了一句,“给祖奶奶送照片。”
“今儿大家都到齐了,汉光聚餐正儿八紧地不能不来啊!殷殷!”
“看情况。”
“祖奶留你吃饭一定不能留,听到没啊!”
宋棋一边朝她背影叫着,一边在想自己是不是该跟着一起去,难保老人家看到洛殷心喜留下吃饭,他还有件压了多年的心事要在会上宣布呢,她是主角不能不在啊!
“得了,饭塞不住你的嘴。”
“我乐意!”宋棋倍自豪地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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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批照片是经过一次意外火灾的洗礼被洛殷十分费心的修复出来的,对于老人而言珍贵的不得了,她特地起早把照片送来,为了躲避日上三竿那些来请安的年轻人,过多人触摸照片会造成二次毁坏。
进了祖奶奶的院子,那花园里站着一男一女,宋福星像个无尾熊一样吊在宋烈原的脖子上,又喜又叫。
“原哥,我想你再让我抱抱,就一会儿!”
“你二十四了。”宋烈原眉头紧蹙,仍保持着风度。
洛殷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穿过。
“九十四也要这样抱你!”
宋烈原低笑一声,看着洛殷背影的眸光一收,已然用光耐性,“但愿九十四岁时你还能承受过肩摔。”
“啊,原哥!”一声惊呼,宋福星被他单手摔进了茶塌里,那力度准又不轻地让她揉着屁股不依不饶却不敢上前。
宋烈原很满意宋福星此刻的状态,跨步进屋前,仍回身警告似地盯了她一眼,“你给我注意点,去外面抱抱其他男人试试。”
“呜呜。”宋福星像小狗一样被抛弃了。
宋烈原提步进了屋,檀香扑鼻而入,九十七岁精神烁烁地老太太正坐在太师椅里拉着洛殷的手,指着照片一一诉说着过往,洛殷的神情在老人的诉说里变的十分柔软,好像从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宋烈原不自觉地停下脚步,静静地站在隔断边。
“一听领罚的是他我不乐意,阿原从没跟风喜欢过你啊,跑家里去探望,他睡着了枕头放着写好了的东西,我一看,呦不冤枉他啊,他爱你宁愿不姓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