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留在堂屋里的傅宁原以为云朗只是回住处去拿些落下的东西,或者是觉得家里舒心想要去放松一下,可从辰时到午时,傅宁跟云家人的聊天内容都从闲话家常变成了朝堂政务,云朗却还是没有回到堂屋里来。
傅宁有些坐不住了,便请云尚书安排个人带他去找云朗。
跟着云府的女婢走到云朗之前住着的小院,将这幽静的小院仔仔细细地打量几遍,傅宁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记得云朗是个安静的少年,从这院子的布置来看也该是如此,可一到穆王府里云朗怎么就变了个人似的?
遣退了女婢,傅宁一个人走进院子,四下转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云朗的身影,傅宁想了想,转脚绕去了这院子的后花园。
这小院的后花园里一朵娇艳的花朵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一小片药田,即便云朗已经出嫁,这药田却还是有人精心打理,药草的香气随风飘散,让人为之一振。
药田旁有一方池塘,池水清澈,散发着丝丝凉意,而一直没回去堂屋的云朗正是躺在这池塘边乘凉。
看到云朗这没规矩的懒散模样,傅宁反忍俊不禁。
“云朗,别躺在这里,凉风吹多了头疼。”
傅宁的话说完了,云朗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傅宁的眉梢一颤,蹲下身仔细看了看云朗,这才发现云朗竟就这样睡着了。
傅宁伸出手想要推醒云朗,可手才碰到云朗的衣袖,傅宁又犹豫了,瞥了眼云朗的睡脸,傅宁小心翼翼地将云朗抱了起来。
“恩?”
傅宁的动作还是吵醒了云朗,而云朗一出声,傅宁下意识地就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向云朗。
“夫君?”
“恩,”傅宁将云朗打横抱起,“我抱你回屋睡。”
“屋里热……”云朗的脑袋一歪,靠在了傅宁的胸口。
听到这话,傅宁的动作再一次停住,抬眼看了看水波粼粼的池塘,傅宁转身在池塘边儿坐下,背靠着池塘边儿的一块大石头,然后就把云朗安置在了自己身上,双手搂住云朗的时候,傅宁还有意将宽大的衣袖展开,被子似的盖在了云朗身上。
天气虽热,可水边儿的凉风还是不能吹得太多。
睡意朦胧的云朗并不知道傅宁把他安置在了什么地方,他只觉得这地方还挺舒服的,于是伸手抱住什么东西,云朗又睡了过去。
傅宁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也有这样的柔情和耐心,他自小就喜欢舞刀弄枪,几乎是兵不离手,一有闲暇时间,傅宁不是在看兵法,就是在练剑。傅容参与夺位之争时,傅宁就成了傅容手上的利刃,不管是要领兵作战还是要暗杀行刺,傅宁总是首当其冲。
傅宁觉得自己天生就是冷心冷情的人,因此才能在傅容需要的时候那样坚决地夺人性命而心无愧疚。
可遇到云朗之后,傅宁才发现自己原来也可以这样温柔贴心,怕云朗热了,也怕他冷了,怕他睡得太多,却又不忍吵醒云朗。尽管云朗并不是傅宁印象中那个清冷的云朗,可傅宁还是喜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了两年才得偿所愿,所以心里欢喜的傅宁怎么瞧都觉得云朗合他心意。
云家大哥云毅受父命来找云朗和傅宁回堂屋吃午饭时,就看到了这样让人惊掉下巴的场景。
听到云毅的脚步声,傅宁就转头瞟了云毅一眼,只这一眼,便叫云毅定住了脚步,再没有向前半步,可云毅又觉得眼前这难能一见的景象实在有趣,于是就随便寻了个地方坐下,远远地望着池塘边的一对夫夫。
云毅是云家唯一从武的人,是傅宁帐下的军师,是傅宁的好友,也是第一个知道傅宁喜欢云朗的人。
那年傅宁带兵平叛,不知道在哪里看到了云朗,回京的路上就派人打探到了云朗的身份,人一回长安就约了云毅见面,话里话外都是在问云朗的事情。
云毅实在是不知道自家这个寡言冷漠的五弟到底哪里让傅宁动了心,可云毅看得出傅宁是认真的,认真到要娶云朗为妻。
梁国的男人可以与男人相恋,可因为男人无法生育,所以很少有人会娶男人为妻,就连那个得陛下独宠的男人都只能做陛下的“长信君”,傅宁大概是第一个想要娶男人为妻的。
后来傅宁娶了自家妹妹,云毅知道这件事必有蹊跷,可傅宁不松口,他便也无能为力,直到自家妹妹病逝,云毅在葬礼上遇见眼中只有云朗的傅宁,云毅知道,这一次傅宁势在必得。
果然,傅宁连三年都等不及,云朗十五岁的生辰才过,傅宁就亲自带着聘礼上门来提亲,话说得有理有据,且又是一副坚定不移的态度,叫人无法拒绝。
云毅想不通,想不通傅宁为什么会看上闷葫芦云朗,更想不通傅宁到底是在哪里见到的云朗。傅宁去平叛那年,云朗才刚满十岁。
云毅就坐在距离傅宁和云朗不远的地方,将云朗十岁那年的事情翻来覆去地想了很多遍,可怎么想他都不觉得云朗能有机会出现在傅宁面前。难不成是傅宁认错人了?
云朗的这个“回笼觉”睡得时间并不长,云毅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云朗就醒了。
打了个哈欠,云朗从傅宁的身上爬起来,笑眯眯地看着傅宁。
“夫君,和离吗?”
傅宁怔住,见云朗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傅宁以为是他听错了。
“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