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整个地下拳击场的高手,没有一个能抵挡住燕长戈一招。他站在已经被他揉吧成一块抹布的赛场中间,手中拎着一条软软的服帖的领带,却给人一种无可匹敌的感觉。
全场静悄悄的,哪怕是观众,也没人再敢对着燕长戈。往日看似为了保护观众安全,实则是为了圈/禁武者方便观众取乐的铁丝网,在他面前也不堪一击。他可以直接冲到二楼,隔着门板将里面的人抓出来,那么他们这些在一楼大厅里观看的人,若是惹到了燕长戈,只怕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裁判,”燕长戈突然开口道,“方才这三场比赛都有录像吧?”
“呃、呃,有、有的。”裁判结结巴巴道,刚开始还敢言语讽刺燕长戈的他,现在却是连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我能备份一份儿吗?”燕长戈道,“方才在比武中突然悟到了一套剑法,就是与宁不折对战时那套剑法,怕自己记不住,回去看看视频将它整理下来,可以吗?”
“这个……我需要跟主办方联系一下……”
“是吗?”燕长戈冷了下脸,“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也需要别人许可吗?事实上如果没有经过我允许的话,你们连录像都不应该有的吧?否则被人偷学到了我的独门武功,又该找谁理论?”
裁判:“……”
“另外,”燕长戈看了一眼曲琏道,“我用我朋友的名义下了注,我的筹码应该是可以给我马上兑换的吧?”
“这个没、没问题……”裁判还不知道曲琏到底下了多大的注,只知道赌场从来不欠钱,便肯定地回答道。
那边正软脚刚刚爬起来的赌盘负责人听到裁判这话,立刻又趴回去,完蛋了,赌场根本抽不出那么多流动资金!十几亿肯定是没问题的,可是他们是一下子赢了三十亿啊三十亿,拳击场的灰色收入大部分都会转入上面的人手中,到哪儿弄那么多钱,还马上兑换……
他一边趴着,一边火速掏出手机给一个人发了信息,一般遇到资金过多的时候,不管他们能不能筹集到一大笔钱,他都会联系这个人。只要联系他之后,这笔钱就算已经支出去了,也很快就会回到他们的账户中的,毕竟上面的人不会坐视那么大一笔资金流出。
“哦,那我想问一下,如果想让他退役的话,需要多少钱?”燕长戈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宁不折。
听到他的话,曲琏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地下拳击场的武者都是签了合约的,这个合约有长有短,如果想提前解约的话,需要高额的违约金。他们签订的合约一般都是不平等条约,合约时限超出国家法律规定,合约上的违约金他们一辈子都支付不起,这些武者很少有善终的,最终不是死在赛场上,就是下半生瘫痪,孤苦后半辈子。
“这个需要查一下。”裁判回答道,“我并不负责这方面的工作。”
“查吧,多少钱我都付,毕竟是约定好的。不过前提是我要看到合同,而不是你们漫天要价。”燕长戈财大气粗地说道。
他当然财大气粗了,刚刚赢了好几十亿呢……
既然已经约定好了,燕长戈便带着曲琏扛着宁不折跟着裁判往办公楼走去,完全无视赛场其余倒地的人,也不在意周围目瞪口呆的观众。他硬要跟着裁判也没人敢拦着,赛场所有的安保人员,看到燕长戈都不自觉地后退几步,原本堵在门口想拦住燕长戈的他们,现在却自动地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什么?武功不敌可以用热武器?别开玩笑了,燕长戈拎着领带都能把子弹接住,他现在手里可是拎着宁不折呢?什么,宁不折不是武器?宁不折的确不是武器,可是他手里有柄剑啊!
办公区和喧闹血腥的赛场完全不同,这里是干净整洁的,一些衣着整齐的人在这里上班,接待燕长戈的便是一位文质彬彬戴着眼镜的文雅男人。
“燕先生您好。”这男子热情地为燕长戈和曲琏起茶倒水,一副十分礼貌客气的样子,让人难以心生恶感。
燕长戈将宁不折随意丢在地上,随后和曲琏坐在沙发上,这人又道:“我是奉尧,负责拳击场内勤工作的。所有武者的档案合同都存放在我这里,请燕先生稍作休息,我马上为您查找。”
说罢他便离开了办公室,打开对面房间的档案室,在房间里翻找。
曲琏刚想说话,燕长戈便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燕长戈看向四周,静静地用神识感受着这房间内的窃听器和监控器,他分辨不出这两种监控功能的仪器有什么区别,但在这个房间内,他感觉到了37个电器正在使用电能,而他和曲琏明眼能够看到的电器只有奉尧桌子上的电脑显示屏、主机,头顶亮着的三个节能灯泡,和一个座机。这屋子里虽然空调和打印机,但是并未启用。
31个窃听器和监视器啊……燕长戈不动声色地扫过这31个仪器的位置,伸手拿起了茶几上的茶叶盒,将里面的茶叶倒在手心上,茶叶是一种圆圆的小颗粒状,刚刚好32粒,最后一粒留给奉尧本人。
曲琏紧张地看着燕长戈的动作,见他平日里狭长的桃花眼都瞪圆了,燕长戈微微一下,用没有茶叶粒的那只手握住他的手心,轻轻地吻了曲琏的脸颊一下,说道:“别紧张,放松,有我在。”
平日里他这么做曲琏不管多紧张都会放松下来,可是这一次,他却一直肌肉紧绷着,余光时不时落在趴在地上的宁不折身上。
燕长戈看了眼宁不折,知道自己这次的决定没有做错,看曲琏的表情,他无论如何也要将宁不折弄到自己身边,哪怕大闹这个地下拳击场。
呃,好吧,他已经大闹一次了,不过他不介意再大闹一次。
奉尧找了一会儿,找出了宁不折的合同,他将合同递给燕长戈,说道:“根据合同,宁不折离开拳击场需要支付二十亿的违约金,我们并没有漫天要价,都是合同上写的。他的合约期还有二十年,按照他现在的身价,他每年为拳击场赚取的净利润为一千万,也就是两亿。根据合同上写明,提前解约要赔偿赛场十倍的损失,所以是二十亿。”
面对这个天文数字,燕长戈面色不变,继续道:“那林辰丙呢?排名第五那位?”
“这个……”奉尧道,“那请您等一下,我再去找一下合同。”
他出门后,曲琏瞪着燕长戈,比划一个“二十亿”的口型,又无声地说道“不合理”。
当然不合理,合约期二十年本身就是极大的问题,正常的合约根本不可能签订这么多年。而现在宁不折为赛场赚取的年利润为一千万,可是十年后他年老体迈了呢?无法维持第一名的他,还能保持一千万的收入吗?最终还要赔付10倍的利润,这简直太不可理喻了。难怪所有的武者都无法离开拳击场,只能在这里拼命,这种合约,哪怕他们自己赚的钱再多,也无法为自己赎身。
就像过去青楼的卖身契一样,处于最底层的人民,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为自己赎身的。
奉尧又拿着林辰丙的合同回来道:“林辰丙就没有这么多钱了,他毕竟只是排名第五,只需要十亿就好。”
为两个人赎身,刚好三十亿,曲琏不由得怀疑这个数字是恰好算好的。
听到这么大数额的金钱,燕长戈还是沉着稳重的样子,他又问道:“那么如果我想拷贝方才战斗的视频呢,还需要钱吗?”
“这个当然不需要,”奉尧道,“这是属于您的东西,您要拿回去是理所当然,我们拳击场没有任何权利保留下来,没有经过您的同意,我们甚至不能在这里随意播放之前战斗的视频。”
“很好,”燕长戈道,“我要这个视频的母片,而且你们需要将所有备份都删除掉,这个要求合理吧?”
“没问题,”奉尧道,“我马上派人去办,顺便将林辰丙抬来,您看如何?”
“自然可以。”燕长戈客气道。
谈好事情后,气氛瞬间变得冷下来,奉尧喝了一口茶水后,又客气道:“我之前看燕先生有些面熟,便去网上搜了搜,竟然搜到您就是现在临城最出名的武林人士‘最强机车飞警’,我还是燕先生的粉丝呢,早就关注了您。”
说罢他将自己的微博号给燕长戈看,从粉丝名字上看来,确实是一位很早以前就关注燕长戈的粉丝了,还经常在微博下评论说很喜欢燕长戈。
看起来倒是挺真实的。
“承蒙抬爱,燕某不胜感激,”燕长戈客气道,“奉先生能在这样大的公司中负责如此要职,想必也是社会精英。我这种不学无术只有一身力气的粗人,最是佩服奉先生这般有能力有文化有素质的精英了。”
曲琏简直没眼看燕长戈,什么叫做不学无术只有一身力气的粗人?他这个数理化样样精通,还在研究天文地理历史,文学素养非常高,正在向计算机和生物分子工程进军,每天必看新闻联播和人民日报的人,还叫做不学无术?那他和沈逸飞这种每天听燕长戈说天书的废材,又叫什么?
“燕先生客气了,”奉尧说官话也是一流,与燕长戈客套道,“我手无缚鸡之力,却是十分羡慕燕先生你这样的武林高手,所以才会选择在地下拳击场工作的。我们拳击场是正规营业的公司,有国家和武协的批文,每年都会向国家缴纳高额的税金,从来不偷税漏税,是非常城市的商人呢。”
燕长戈也继续和奉尧睁着眼睛说瞎话:“当然如此,我刚刚透过门看了一眼你们的档案室,各种档案摆放非常整齐,分门别类十分清晰。还有重要文件都存放在墙壁上的保险箱中,想必公司高层将档案交给奉先生您保管,一定是非常放心的。”
奉尧面色微微一顿,旋即恢复正常,朗声笑道:“哈哈哈哈,听到燕先生您这么表扬我,奉某真是喜不自胜啊!”
燕长戈也对着奉尧朗声笑,话题到此为止,很快林辰丙和视频母片就都被拿了过来。
奉尧办事能力的确不错,很快就将手续办理完成。期间燕长戈拍醒了林辰丙和宁不折,询问两人当初签了几份合同,有没有其他协议。没有人不想离开这个赛场,林辰丙和宁不折都表示愿意跟着燕长戈,燕长戈则与奉尧办了合同转移手续,从此林辰丙和宁不折的未来二十年就都属于燕长戈了。
就像旧社会买卖人口一样,悲伤又凄凉。
签过合同后,燕长戈便让曲琏将所筹码还给赛场,表示用这些筹码来抵三十亿现金,奉尧自然欣然同意,这笔钱就这样回到了拳击场的账户中。
签约过程中两人一直客客气气互相称赞,这一系列麻烦的手续办了整整一晚,直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多才办完,奉尧面上略显疲态,而燕长戈则是始终精神抖擞的样子。至于曲琏,早就靠着燕长戈的肩膀舒服地睡了一觉了,特别幸福的样子。
临走之前,奉尧与燕长戈热情道别,而燕长戈却一反之前客气的样子,表情十分冷峻道:“奉先生,我喜欢你的办事效率和态度,但是我这个人,比较爱自由,不是很喜欢被别人时刻监视着。”
说罢他摊开手,将掌心的32粒菜叶取出一粒放在奉尧的办公桌上后道:“不过因为你没有什么小动作,这粒茶叶就不送给你了。”
说罢他手腕微一用力,手中31粒茶叶飞散到四处,精准地打中了室内31处监控仪器上。
一瞬间所有的监控仪器全部破碎,无一幸存。
奉尧一直温文尔雅的表情瞬间变得异常扭曲,他死死盯着燕长戈,手摸着腰间,似乎下一秒就要从腰间拔/出什么攻击燕长戈。
“呵,”燕长戈淡笑道,“我向来是个诚恳的人,从来不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事情,奉先生一直与我虚与委蛇,我心中实在不快。现在看到奉先生终于肯坦诚相待,燕某也就放心了。此次与奉先生合作非常愉快,希望下次还有合作的机会。”
说罢十分嚣张地领着三人走了。
而在他身后的奉尧,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奉尧的助手站在他身后问道:“奉先生,要不要……”
奉尧缓缓地摇了摇头,脸色慢慢恢复正常。他仿佛有些疲劳地说道:“不用,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前些天传来消息,凤城那边据点被警方一窝端了,据悉当时燕长戈便是协助人员。还有上次我们派出救汪少的三位死士,也是他以一己之力抓到的。他现在用茶叶立威,自然是在警告我们,他已经洞悉了我们的想法,不允许我们轻举妄动。若是我们真的出手了,只怕等待着我们的,会是埋伏在路上的武警了。”
“奉先生,难道就这么让他带着宁不折走吗?”助手脸色非常难看,“他身边可是曲琏啊!”
“宁不折现在面目全非,而且又什么都不记得,他们带走他为的是曲家心法。可是曲家已经没有练武的天才,曲琏又是个废人,除非曲锐现在立刻娶妻生子,拼命生下个习武天才,否则曲家心法又有什么用?三十年之内曲家武学是无法兴起的,不用理会。”奉尧道,“不过还是有些不安心,找机会看准宁不折落单的时候下手,让他再也无法想起过去!”
“是!”助手应道。
奉尧拿起燕长戈放在他办公桌上的茶叶粒,这小小的平日里只能用来的喝茶的茶叶粒,究竟要有多强的内力和准头,才能同时用31粒茶叶粒将监控设备全部打碎?燕长戈在办公室内一直没用什么仪器查找,又是怎么发现这31处监控设备的?他打开档案室时并没有开门,燕长戈又是怎么知道在墙壁上有个暗种隐藏的保险柜的?他一再暗示警告自己,究竟是何意?这颗茶叶粒……
没想到他居然会被一颗茶叶粒给威胁到,这个古武隐士,到底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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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去的路上,曲琏总是忍不住从后车镜看宁不折,燕长戈不得不按住他的肩膀道:“专心开车,等回家后,我把他按在你的面前让你看个够。”
“我不是……”曲琏想解释什么,却别燕长戈打断:“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回去再跟你解释,我们先安顿好林辰丙和宁不折。”
“安顿到哪里?”曲琏问道。
“我签约曲氏供奉的时候,曲董不是送给我一套别墅吗?和你一个小区,我只是一直没有去住而已。现在把他们俩先安置在那里,他们的用处日后再说。”燕长戈道,“对了,报名费一百万、下注原始资本一百万,还有这两个人的衣食住行,只怕我又要欠下你不少钱了。之前还有一万块的电费钱,等发了工资后一并偿还吧。”
“用不着还钱,”曲琏的桃花眼扫过燕长戈的胸膛道,“以身相许就好。”
“这个自然,”燕长戈道,“我一直在做。”
哪里在做了!曲琏咬咬牙,他都快郁闷死了好么,到底要调养到什么时候?不知道昨晚他都被燕长戈给帅傻了吗?明明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号来着,现在却总想让燕长戈有力的手臂抓住自己牢牢不放开……
算了算了,专心开车,不想那些有的没的。
曲琏一路飞驰,将几人送回了小区中。
“我们要做什么?”被安置好后,宁不折和林辰丙问道。
他们完全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纯善之人,是真的为了救他们而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掏出三十亿来。就算那钱是白来的,可是谁会一点都不心疼的将本来已经快要进入口袋里的钱掏出来呢?一定是因为他们有超过三十亿的价值,燕长戈才会为他们赎身的。
“唔,暂时没有想好,”燕长戈沉思片刻后道,“这样吧,你们每天没事做的时候,先替去警局训练新警,据沈逸飞说,新警已经报道半个月了,正在进行体能训练,还没有开展武术训练。你们两个也算是我的手下,武功更是以实战为主,很适合教导他们。另外,每天休息的时候,如果周围有流浪猫狗之类的,记得尽量救回来,如果需要什么费用,请拿□□来找我报销。还有,平时走在大街上,碰到需要帮助的人,在能力范围之内的,请尽量帮助他们。你们的合约期还有二十年,合约我不会还给你们的,直到你们能够发自内心地热爱这个社会,发自内心地愿意帮助社会弱势群体,我才会将合同还给你们。”
宁不折林辰丙:“……”
“这个要求太难了,你还不如雇佣我们去杀人。”林辰丙冷漠道。
“就是因为困难我才会扣住你们的合同的,”燕长戈笑道,“如果需要你们去杀人,还用什么合同,只要给你们下du或者下蛊,强迫你们必须去杀人不就省事了?”
宁不折林辰丙:“……”
这人到底是脑回路有点问题,还是真的是不折不扣的大善人?
“另外,”燕长戈想了想后又道,“希望你们在教导那些新警的时候能够尽心尽力不要藏私,他们都是为了国家为了百姓为了我们能够更加幸福美满地生活在这个社会上的奉献者,他们的生命高于一切。如果可能的话,希望你们可以尽可能地教给他们保命的办法,让这些无私、崇高的人,能够为自己多争取一线生机。”
宁不折林辰丙:“……”
为什么有种要吐血的感觉?这个人语言的攻击力怎么好像比他武功还要高!
认真地嘱咐了这二人之后,燕长戈便和曲琏回了自己的房间。
曲琏昨晚虽然睡了觉,但是睡姿不好还是很疲劳,他本应该回家就立刻睡觉的。可是他现在睡不着,一进门就立刻抓住燕长戈的手道:“长戈,那个宁不折,我觉得他……”
“觉得怎样?你不会觉得他是当年刺杀你父兄的杀手之一吧?看起来不像,二十年前他年纪应该不大。”燕长戈意味深长道,好像在提醒曲琏什么。
“不是不是,”曲琏摇摇头道,“我是很在意曲家心法,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他就好心疼好心酸,我对他……好像有着说不出的感情!为什么会这样?”
燕长戈道:“曲琏,我还记得你曾经告诉过我,你十五岁那年和大哥一起遇刺,你大哥将你丢进河中后,自己引走那些杀手,后来呢?你们是在哪里找到你大哥的尸首的?又是怎么确定是他的?”
“那时候是冬天,城外的天然湖已经冰封。我哥将我丢在人造观景湖中,那个湖还有冻。”曲琏回忆道,“那一晚下了很大的雪,第二天我被人救醒后,大伯带人到处去找我哥,最后是在三天后,在城外结冰的湖面下,发现了一具已经被泡得看不出脸庞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