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是陈名,我又回来了。”
当我说完这句话,我以为鲍雯会激动,会有很大的情绪波动,甚至会哭,可我没想到,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默默跟着我上了车,一路上,她一句话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当太阳穿过车窗打进来的时候,我看到她很不适应的缩了缩身体,半眯起眼睛,瑟缩着。
我知道,作为比较特殊的罪犯,她和别的女囚不一样,没有出去劳作的机会,也没有出去跑操之类的机会,更不可能去食堂吃饭,她一直一直都被关在一间房间里,估计已经很久没见阳光了,脸色有些病态的白。
我知道,以前那个棱角分明的女人已经被岁月打磨的毫无锋芒了,我时不时的看向她,似乎要很努力才能将此时的她和以前的她的影子重合起来。
一路无言,将车开到苏家大门外后,我对鲍雯说:“我要去接我妹妹回家,你在这里等着。”
鲍雯死水一片的眸子总算有了些波动,她说:“我也想一起去。”
我点了点头,说:“好,那就一起去吧。”
我们下了车,小白脸带着兄弟们早就站成了两排,见我们来了,他们整齐划一的喊道:“名哥。”
小白脸看了一眼鲍雯,有些惊讶,望着我的目光有些疑惑。
我说:“我妹呢?”
小白脸忙走上前说:“大小姐一直都被冰封在冰库里,我已经找了车,并且用了当下最好的冰冻尸体技术,将她放在了车上,我带您去看看?”
我点了点头,对鲍雯说:“走吧。”
小白脸于是带着我们上了后面一辆面包车,这辆车后面车厢与前面是隔开的,后面相当于是冷库,一个冰棺立在那里,我妹妹双手交叠,闭着眼睛,仿佛还是睡着的样子。
我缓缓走过去,在棺材旁蹲下,看着我妹的面容,我低声说道:“小薇,哥哥终于找到你了,哥哥今天就带你回家,你放心,从此以后,有爸爸妈妈陪着你,你再也不孤单了。”
鲍雯看着我妹,不由潸然泪下。
我看着她哭,心里也有些触动,我知道,以前她虽然做过很多坏事,但至少对我妹是很好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带她出来。
小白脸说:“名哥,现在上路吗?”
我点了点头,说:“上路。”
……
回去的路上,小白脸开车,我和鲍雯一起坐在后座,但我们依然没有说话,好像坐在我们身边的是我们不认识的人一样。
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到南津。此时已经过去了14个小时,时间刚过凌晨五点钟。也许是因为在牢里的作息时间很规律吧,所以鲍雯早早就睡了,此时依然睡得正香,而她睡着以后,头就落在了我的肩头,我看了她一眼,愣是没把她给推开。
此时我们到了,我也没叫醒她,而是抱着她下了车。
我们当夜就将我妹妹送到了殡仪馆,因为她未成婚,还是个孩子,加上她已经在外面停留太久了,我想尽早安葬她,所以省去了所有的繁文缛节,直接让人将她火化了。之所以要大费周章的让她在南津火化,也是因为我希望她能够落叶归根。
捧着我妹的骨灰,我站在殡仪馆的走廊底下,听着后山上树叶的沙沙作响声,似乎能听到我妹那银铃般的笑声,似乎能听到她清脆的喊我“哥哥”的声音。
我低头望着手里的骨灰盒,这个骨灰盒很漂亮,但再漂亮,装的也只是一抔骨灰,装不下一个精灵俏皮的灵魂,又有什么用呢?
“为什么不叫我?”身侧传来鲍雯的声音。
我转过脸去,见她站在我的一步之外,定定的望着我手上的骨灰盒,低声说道:“好歹让我陪她走完最后一程。”
我淡淡道:“心意到了就行。而且……你睡得正香,我如果叫醒你的话,怕你会不舒服。”
鲍雯微微一愣,突然歪着脑袋看着我,一双眼睛里带着几分嘲弄,她一手撑着下巴,懒洋洋的笑了笑说:“你也会关心我,我以为你恨不得杀了我。”
我淡淡道:“以前我是恨不得杀了你,但是,无论是你妈还是小薇,应该都不希望看到你死,所以我才留着你一条命,而且,活着不一定比死了舒服,不是吗?你曾经犯下的错,时光终究会报复在你的身上。”
鲍雯抿了抿唇,冰着一张脸说:“难怪你不杀我,看来你是料定了我活着要比死了更痛苦。”
我没说话,她也不再说什么,相对无言了一会儿,我说:“不想去看看你妈吗?她是为你死的。”
鲍雯依然没回答我,但当我看向她的时候,却发现她此时已经潸然泪下,也许她已经后悔了吧,后悔让深爱自己的母亲,因为自己的过错而付出了宝贵的生命。
鲍雯问道:“我妈是怎么死的?那时候……她应该能活下来才对。”
我点了根烟,狠狠吸了一口,脑海中浮现出陈雅穿着旗袍,矜持高贵的模样,心里划过一抹遗憾,我永远都忘不了,其实她是我的第一个女人……
收回思绪,我说:“她趁我不在,自己拔掉了氧气管。”
鲍雯紧紧攥了攥拳,难过的说:“她该对我多失望,才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