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沈施然望着墙上夜光的星星贴纸,陷入到了回忆里:“他是我工作的洲际酒店的客人啊。”

她想起她有一次她给身体不适的客人送红糖水煮蛋上楼,正好遇到一道上楼的阿奈斯。他跟她打招呼,说着很流利的中文,“然,这是你的工作么?”眼睛指着她手里的白瓷盅。她有些害羞,不敢看他,点了点头。阿奈斯笑了,对她竖起了大拇指。没想到两个人都在12楼,他很绅士的做了请的姿势,说“女士优先”。她对他报以微笑,怯怯的说了句“谢谢”,就赶紧往客人的房间走去了,头也不敢回。

她当时就在想,他会不会看着这样慌慌张张的女孩,笑她的不专业。

她那一下午都在“完了完了”的感慨中。等到晚上看到他再次回酒店,他故意到了她的接待台这里。“你从早上就在这里,怎么还没换班,不累么?”他右手敲着台子,指节突出,手指修长好看。沈施然更加害羞了:“我,我,我给同事替了班,她请假了。”

然后沈施然就看到他将左手袋子里的食物展示给他——生牛排?!ohmygod,这是要自己做么?沈施然诧异极了。他低着头,睫毛如扇,覆盖出一片阴影:“今天我自己做煎牛排,配合冰箱里的啤酒,刚刚好。”

沈施然心里嘟囔着,真是个有情调的人啊,自己也可以玩得这么开心。然后对着阿奈斯点点头:“先生真是太有品味了。”

阿奈斯拿出一盒巧克力,“这个是红酒酒会赠送的,小姑娘应该会比较喜欢吧,拿着吧。”

说完,转过身,挥了挥手,就往电梯方向去了。

沈施然悄悄的打开,尝了一口,居然是红酒糖心的。整颗心都跟着巧克力化掉了。

方俊舟瞧着沈施然一个人傻乐,拍了拍她的头。“喂,难道是经常给你小费么,看你乐得那么开心,一定是个有钱的主。”

沈施然嘟囔着:“做前台的哪里会有小费,又不是服务员。”但心里还回味着巧克力混着红酒的清冽的味道。

洲际大酒店是全球仅次于希尔顿的酒店集团,而成都的洲际酒店规格极高,超五星级。沈施然每次路过会展中心都会感叹那里雄伟的建筑,于是抱着可能行的心态去应聘西餐厅服务员,结果前厅部经理觉得她各方面条件极为不错,作西餐厅服务员是屈才了,才主动要求将她放在前厅部做接待。而她扎实肯干,英文底子十分不错,于是前厅部又做了调整,将她调去了基本都是外国客人的东楼。

做了这种国际酒店的前台才是真正长了见识。哪般的富豪都见过,包括带着私人飞机团队过来老板,机长和空乘都是美得惊天动力,比明星都更惊艳几分。大众汽车公司的德国专家,日本医学领域尖端人才,某全球红酒集团董事。

但她对阿奈斯印象深刻的原因,还有一个,每天早晨六点半,就能准时看着阿奈斯穿着一身运动服,额上戴着发带,出门跑步去了。

所以,早上自然就会打个照面。

“rning,mranas.”(早上好,阿奈斯先生)

“.”(早上好)他习惯性的朝她挥手或者点头,就快速出了旋转大门。

本来还想在兰桂坊玩个通宵的方俊舟,这下可谓是意兴阑珊。加上前面这一折腾,跟沈施然聊着聊然就靠着床边睡着了。沈施然正要拉着他让他去沙发上睡,他困倦得摆了摆手,说;“你去吧,这么一夜,没事儿。”说完,就躺地上了。

沈施然连忙拿来一床被子给他盖上。

然后自己去了客厅的沙发,盖上毛毯,闭了眼睛。心里扑通扑通跳着,还是惊魂未定的样子。

好奇异的夜晚,他们好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又鬼使神差的安然留在这里。而且,那位高不可攀的阿奈斯先生,居然就睡在她的床上。

突然她听到了烟花绽放的巨大声响,而她房间里的两个男人,都在安静的睡着。她起身走到阳台边,看着瑰丽的光束一朵朵在天际绽开,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等她醒过来的时候,看到桌子上方俊舟留下的便条,意思就是他得早走,今天还要做兼职,必须早到。方俊舟其实也是个吃苦耐劳的男孩儿,给许嘉倩帮忙从未有过半句怨言不说,而且财商也很高,一到周末或者假期就去兼职工作,还炒炒股票。

沈施然真是不明白,这样一个长得好看,痴心一片的社会四好青年,为什么许嘉倩就是看不上呢。

她起来的时候,已经早上十点半。她蹑手蹑脚到了房间,偷偷将门推开一条缝,看看阿奈斯醒来没有。还好,被子随着他的呼吸均匀的微动着。沈施然放下心,开始在厨房捣鼓起来。本来想去楼下买菜的,但是又担心追踪阿奈斯的人,留他一个人在家总归不放心,所以沈施然就打开冰箱看有什么,凑合着做吧。

阿奈斯醒来的时候,闻到女孩子房间的香味,隐约觉得不太对。走出房间,就见到在厨房忙碌的戴着围裙的女孩身影。

女孩儿转过身:“醒了?”对他莞尔一笑。

阿奈斯一惊,怎么会是——洲际酒店的那个女孩儿?

阿奈斯扶住头,有点痛,他努力回忆昨晚发生什么。

他好像被人用椅子敲击了腰部,加上本来醉意十足,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当时只想低调的在异国感受下跨年的氛围,没想到竞争对手竟然如此趁人之危。他心里愤恨,腰部的痛感阵阵传来。他扶着腰,嗞了一声,满脸痛苦。

还好没有惨遭毒手,虽然警觉的带着保镖,但还是轻敌了。

沈施然看到阿奈斯痛楚的表情,慌忙放下手中的菜,去扶住他。“怎么了,伤到腰了?”沈施然一脸关切。

他点了点头。

她将他扶到沙发上,让他趴好。阿奈斯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她。

“我爷爷是中医,我从小跟着爷爷在中医馆长大,你这点伤,我就暂时给你医一下吧。”沈施然说着就去卧室了。

阿奈斯坐着,不晓得这小姑娘会用什么样的办法。

等她出来,阿奈斯看着她拿着一个小纸盒,打开,结果里面全是一次性的针。阿奈斯有点心颤。

“这个,就是,中国的针灸?”他猜出个大概,但还是没有亲身体验过。

“原来,你知道啊。”沈施然笑了,拉过来一个椅子,将大盒子里的机器拿出来,上面有八个旋转按钮。还有很多条颜色不一样的线,线的终端有连着小夹子。

阿奈斯很听话的趴好,问她“你,是专业的?”

“呵呵呵呵,原来先生您是害怕啊。”沈施然笑了。“当然了,我是专业的啊,有针灸师证书呢,有时候也去医院帮忙啊。”沈施然抬了眉毛,高深莫测的看着他。

“先生,您腿疼么?”沈施然问。

“右腿有一些,感觉有点没力气。”阿奈斯如实回答。

“把裤子脱了。”沈施然表情淡然,蘸着酒精。

阿奈斯支起身子看她,薄唇为启,相当错愕。

“内裤不用脱。”沈施然语气没有起伏,一脸淡定。

阿奈斯摇了摇头,中国女人都这么直接么?

本着对中医博大精深的尊重,阿奈斯还是很有礼貌的解了皮带,脱掉了裤子。露出了修长结实的双腿。

“然,你可不可以不看?”阿奈斯语气带着请求。

沈施然听到他呼唤自己的名字,顿了顿,然后说:“不看?万一扎错了呢?”语调轻扬。

待阿奈斯又趴到沙发上,她摸了一下他的背部,有些皱眉。

“这里痛么。”沈施然问。

阿奈斯摇摇头。

“那这里呢。”

“嗷!”阿奈斯吃痛得叫起来。沈施然用蘸了酒精的棉花在此处均匀绕圈,然后一针很快就扎下去了,深入皮下,感觉针下一沉,如吞鱼饵,沈施然知道是得气了。缓缓的用两指捏住针开始提拉和捻转。

阿奈斯只觉一股电流顺着针的方向朝腿上走去,觉得十分奇妙。

沈施然跟他解释道:“在中医上,这叫做阿是穴,哪儿痛扎哪儿。”

阿奈斯抬了抬眉。

接着又下去了一针,沈施然两针在腰部以脊柱为中点相对斜刺。

然后摸着他的竖脊肌和腰椎骨,从第二腰椎脊突开始,依次扎入了两侧的“肾俞”“大肠俞”“八髎穴”。

阿奈斯还在默默的感受着针感,突然就感到沈施然冰凉的手来扒他的内裤。

他想上去捂住。

“先生,我只是稍微往下一些,这样才可以对你屁股两侧的穴位下针。”她解释道。

“您放松就好,我很专业的。”她安慰着他。

沈施然说完,就往两侧的“稚边”扎去,然后越过阿奈斯的灰色ck平角内裤,就扎在了两边的“环跳”上。

阿奈斯觉得痛,咬住下唇,没发出声来。

沈施然的手,在阿奈斯的腿上游移,阿奈斯有些起鸡皮疙瘩。

沈施然很准确的就将针扎在膝盖内侧的“委中”,小腿中间的“承山”和脚后跟处的“昆仑”。

施针已经完毕,沈施然问阿奈斯:“这是第一次么?”

阿奈斯总觉得这句话的感觉怪怪的,但是说不上来,有些脸红,说“是的”。

沈施然自顾自的讲起了自己的行医经验:“我以前遇见过一个意大利人,看起来很强壮的,但是很怕痛,我每针下去他都会叫呢。”沈施然想到当时场景,还现学现卖了学着那人“嗷”了起来。

阿奈斯埋着头笑,又不敢笑得太狂放。背上有针。

沈施然接着说:“后来我问他是真的很痛么,你猜他怎么说,他只是怕,其实有些针下去,一点也不痛的。”

“你呢,就不一样,很勇敢嘛。”沈施然说着轻拍了下阿奈斯的屁股,表示施针告一段落。阿奈斯的眼睛都睁大了。

然后沈施然就动起那个很大的仪器,阿奈斯看不到,只觉得什么东西好像夹在针上。

待沈施然打开旋转按钮,那种一跳一跳的痛感有序的传来。

“可以承受么?”沈施然问。

阿奈斯回答可以,待沈施然逐渐将全部按钮打开,阿奈斯腰部一片疼痛,好像中部有一块特别疼。

“忍一忍就好了,过了几分钟,习惯了就不会感觉到强烈的痛了。”沈施然看着阿奈斯的表情,继续安慰他。说着又忙着拿出浓郁草药味的艾柱。

沈施然小心的将艾柱插在右腿的三个穴位针上,拿来打火机,点燃。

阿奈斯不知为何,看到沈施然的每一个动作,他内心都惊跳一下。特别是,当听到划动打火机声音的时候。

沈施然用纸板夹在针下,防止艾柱的灰掉下来会将皮肤烧伤。

阿奈斯感觉到很舒服的暖流从腿上传来,身体仿佛饥饿的吸取着这股能量。蒸桑拿的感觉,也不如这个来得如此与灵魂贴合。

阿奈斯闭上了眼睛,逐渐的享受起这种治疗来。

房间里逐渐弥漫着艾草燃烧的味道,古老的中药味。

阿奈斯想象着,中国传统的医药堂,应该也充溢着这种味道的吧,神秘古老的国度和技法啊,他竟然觉得亲切。

一个从小到大在传统医馆长大的孩子,她的过去,是什么样子。

而且她全程用英语与他交流,明明他也是可以说一些中文的。

阿奈斯觉得沈施然无比的神秘,让他想要一再探究。

从昨晚到今天,一幕幕从阿奈斯的脑海里闪过,伴随着这撩人心绪的艾草味,阿奈斯觉得,这个女孩子,一定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