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按照文千竹的意思来说,重新回到学校工作是让生活再次步入正轨的重要一步。想要站在更有利的角度去摆脱以后的生活中有关于任锦鹏的一切纠缠,无疑需要对现在的生活方式做一个天翻地覆的巨大改变。
之前的文千竹性子温和,不常与人交往,甚至还有些单纯。听从了任锦鹏那一套花言巧语的说辞后,就真的相信丈夫之所以有这种让自己减少与外人交往缩小生活圈的想法只是单纯的为了让自己呆在家里做个清闲的家庭主妇,享受慢节奏的生活,远离累人的工作罢了。而等结婚快一年的时候任锦鹏逐渐露出了他的真面目,整日在外面和别人花天酒地的挥霍属于两个人的共同财产,也不再贴补任何家用的时候,文千竹也是因为再三顾忌丈夫的想法与颜面,不断地退让,最后只选择在家里教小孩子们学习书法,赚些微薄的零星收入得以生活下去。
要孙挽清来说,这简直是把自己的牙齿全都打碎了混着血和泪一股脑的往回咽,明明早就已经痛苦不堪,却还要为了那所谓的‘大局’继续折磨着自己,迫使所有的思维都被老老实实的禁锢在曾经立下的虚拟限制之中。说好听点,就是文千竹太顾及别人的想法,反而让自己的尊严与利益不断退让,有些太轻视自己了。往难听一点的地方去说,就是典型的被老旧‘宽恕退让思想’荼毒至深的年轻人。
当你无条件的‘宽恕’了别人之后,大多数人对于你的宽容并不会买单。你的退让就是对他的妥协,甚至会让他产生理所应当的理解,从而进行变本加厉的恶劣行迹。‘以德报怨’本就是个断章取义的臆断。
“所以,你就和他说要重新开始工作了吗?”
席甯安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人将手中随饮料赠送的印花纸巾叠来叠去,折成并不能投出去的柔软纸飞机。并在心底中对她思维的巨大转变啧啧称奇。
“是的。”文千竹点了点头。“我对任锦鹏说自己整天在家里的无所事事,所以前些日子在别的学校里投了简历应聘,想找个新工作,昨晚接到学校的回复,今天就可以去上班了。原本他还想要反驳我些什么,再抛出‘你在家休息,我出去工作’之类的安稳人心的假话,但我马上接了一句‘这样一方面我可以赚些工资,来满足基本的生活需求,不用每天三餐只能靠商场打折的饭菜过活,另一方面也可以结识更多的人,来扩展无聊的生活圈,毕竟只有你每天都在外面和不同的人接触并努力工作,而我却一直呆在家里,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他听了之后,有些诧异,仿佛不相信我会这么说,张了张嘴想反驳我什么,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讲,甚至都没有追问我在哪个学校工作,就连忙应允。”
说这话的时候,文千竹的表情非常无辜,甚至有些装可怜的意思,引得席甯安一阵轻笑。
“他大概是明白了你的言外之意,不太敢继续说下去吧。”
现在的情形非常奇怪,按理说以自己坐在这里的身份,听到文千竹这一番话时,席甯安最应该会出现的情绪必定是尴尬难堪才对,毕竟即使她的话单纯的只是为了讥讽任锦鹏的劈腿,那自己也是完全身处话题中心的人,甚至是导致她们关系完全崩溃的致命矛头之一,就算是用无法原谅这个词语来形容,也完全不为过。
可是她现在就这样坐在这里,面对着文千竹,两人就好像是久识未见的旧友,谈天说地,即使是这些话题也完全处于事不关己的态度。不管是自己的想法,还是她的想法,都真真奇怪的不得了。
眼看跟两人刚见面时相比,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被黑色的阴霾笼罩了下来。文千竹将席甯安送回大学门口后便立刻坐公交车往家赶。饭桌上,席甯安将那日拍摄的照片发送给了自己,虽然介于两人之前谈拢的利害关系一致的方向来看,文千竹相信席甯安多少会帮助自己做一些小动作,可是却真真没有料到伴随着叮咚的一声,自己的手机居然可以接收到如此...暧昧的照片。如果是这种关系明了的证据,只怕就算是现在立刻拉着任锦鹏上法庭,自己也能得到不少的好处。
可是对于孙挽清来说,这还远远不够。
在公交车里盯着那张照片仔细看了好长一段时间以至于后面的乘客都怀疑这人是不是被吸进手机里去了时,文千竹猛然间悟出了一个事情。那就是讲道理,她觉得席甯安应该立刻从这个大学退学,转而去投奔演艺圈。凭借她现在这个演技和脸皮的厚度,小有时日成为一个家喻户晓的名人那肯定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也许是因为这两天文千竹的态度突然不容辩驳起来,任锦鹏早早的就回家了。看到文千竹进来,连忙一副体贴样的跑到玄关去帮忙拎外套和手包,柔声细语的问她今天的工作累不累,需不需要他找些关系把文千竹调到更好的工作地点去?
对于这种态度文千竹是打心底里觉得厌烦,本来就是一张假惺惺的面孔,却偏要装成什么家用式贴心小暖男,这场面,简直辣眼睛。她借口说想去好好泡个澡后,便钻进了浴室,反锁好门立刻穿着衣服跳进没有放水的浴缸打电话给久未谋面却也不担心自己安危与否的冷漠绝情负心人苏冉。
要是闲聊,那即使是在公交车上她也可以毫无顾忌的骚扰苏冉,可是现在她只想倾诉一下与任务有关的事情进展,老实说,现在的情况让她有些一头雾水的感觉。
任务可以按照自己所计划的方向进行,从自己的角度来看无疑是非常令人愉悦的事情,但是如果仔细想想,就会觉得这进度顺利的有些令人质疑了。虽然说席甯安平时的确像是个我行我素随心所欲的自由人,但是赴一个情敌的约到答应与自己的摇钱树反目去进行一些很容易出现纰漏并对她自己完全不利的事情,这连贯的剧情走向仿佛哪里都很微妙。负责任的讲,自己的计划并不完美,甚至为了尽早完成目标而计划的有些仓促了。只要席甯安想,她完全可以敷衍的应下自己的‘合谋’要求后转而告诉任锦鹏,那样不仅可以从任锦鹏那边得到一笔可观的封口费,也能完全迅速从这种事情中脱身,完全的一举两得。然而她却真的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了,所以内心中除了对席甯安的感谢之外,文千竹更多的则是愈发不安的猜测。
她生前所处的世界中真的存在这样胡来的人吗?因为这种感觉就好像她提前知道些什么似得,让人完全的理解不能。
所以为了彻底有效的打消心底中的疑惑,她决定把这件事告诉苏冉,虽说那人一定早就通过数百块显示屏了解了这事情的起因与发展,但是她还是更愿意在这之上加入更多关于自己情绪的控诉,好让冷漠绝情负心人苏冉对这种事情认真考虑,并给出一个贴心的回复。恩可能最后一个要求有点不切实际了毕竟苏冉从来没有对自己贴心过(冷漠
通话的忙音持续了很久,久到文千竹有点怀疑自己会不会在冰冷的浴缸里睡着。那段的苏冉却是迟迟没有接通,连续打了四五遍,一直都是这样的情况,文千竹这才死了心。看样子自家尊敬的系统姐姐又去做什么很重要的工作了。
比如摔了手机睡个昏天黑地的回笼觉之类的。
也没有心情再蜷进浴缸里好好泡个澡放松身心了,文千竹用冷水洗了两把脸就开门离开了浴室。远远望去坐在沙发上的任锦鹏看似在专心的盯着电视屏幕中的足球比赛转播,实则几乎竖起耳朵想要听清楚没有传来水声的浴室中发生着什么。文千竹突然觉得没有打通电话是个很幸运的事情。她从茶几上拿起方才开会时记录的内容,整个人靠进了沙发中。那所大学招收书法艺术类的老师完全是为了丰富学生们的课余时间与社团的活动更加有秩序,平常的课程中并不包含书法类的选修课,所以比起曾经呆在小学担任书法老师的艰辛日子,现在的情景对于文千竹来说简直是天堂。
每天九点多去学校转一圈,下午三四点就可以离校。平日也没有过重的工作压力,甚至都不用面对学生讲课,虽说工资可能远不及曾经的目标,但是好歹也比在家授课高上不少。明天将要第一次和书法社的成员见面,免不了一些笔杆子上的战争,为了能让学生们尊重这个只比她们大上几岁的老师,文千竹完全陷入了沉思之中。
冥界里,简听偣一副全身骨头都被抽走了似得躺在苏冉的沙发上,伸手用遥控器按灭了墙壁上的荧幕,文千竹皱眉思考的画面便完全消失,屋里一片寂静。苏冉侧着身子坐在窗台的边沿上,看着窗外像是在想事情。
“还在生我气吗?”简听偣慵懒的笑道。“不让你接她电话只是不想让她知道这个任务中还有第二个执行者的存在,否则两个人如果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一定会出现什么岔子的。而你又很不喜欢撒谎,小清清要是问起来你一定会生硬的回答吧?所以等任务结束我亲自给她道歉好吗?人家不是故意想骗她的,你就别生人家气了嘛~”
“无所谓,反正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苏冉回答,她从窗外看到侧门处突然快速跑过一个刚死掉没多久的鬼魂,她风一般的离开,像是想要逃脱这件大楼。不消片刻,或许只有一两秒,便被布防于四周的鬼差团团围住,当场打的魂飞魄散,消失的一干二净,连带着她存在过的最后一丝印记。苏冉转过头来。“我有些口渴了,出去拿点饮料喝。”
说着,便自顾自的开门出去了。看起来就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简听偣保持在脸颊上的微笑渐渐平复,她翻了个身,面朝里躺平在被她当成第二个卧室的柔软沙发之中。
“到底谁才是骗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