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无存来看她?
肯定又是。
为他那奶娘来讨公道的!
还是多看会这美景更实在些。
立在窗户前伸手接着雪把玩的段妙龄,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瘦弱如骨落魄腌脏的小女娃了,等到夏日她便要回段府行及笄之礼,巧的是段正弘和段子骞也在那时班师回朝。
自从听到这个消息后,妙龄是日日盼着那日快点到来,迫切的希望自己快点长大,同父亲和哥哥一起去边塞守疆护国。
还有,那红衣白发的男子不是说三年后娶她为妻吗?
若是句玩笑话该有多好!
然而一想到当年他竟那般筹谋划策,又怎会让自己两手空空?
为了这件事,妙龄可是时刻防备着。
这两年来妙龄已经记不清自己看了多少小本本了,她自认为男子和女子之间的那些情情爱爱莫说她全部懂得,那也是九成有余!低头思量时,她抬手用拇指和食指夹着颈上那精致而小巧剔透的骨头转动了几下,昔日他那刻骨铭心的话又一次在她脑海里响起。
“三年后,我会来娶你!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你身边。”
“这世间,你所能嫁的只有我,而我所娶的也只能是你。不需要谁说,这是我们的宿命!”
“你颈上所戴的骨头项链,她叫作飞奴之骨,是你我此生的定情信物!”
宿命?
骨头?
飞奴?
没过多少时辰,玉无存一步一梯走到了段妙龄居住的静云阁门前,止住脚步,抬手拍了拍落在肩上的雪花,右脚刚跨过门槛便望见。
窗外落雪纷飞,天地之间一片银装素裹,忽有北风扑过窗边,惊起青丝飞舞,衣袂飘飘。
那伏在窗沿的女子亭亭玉立,腰若约素,侧容如花,芳香袭人!
许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
她突然偏头望过来,眸球乌灵闪亮长眉连娟,微睇绵藐。
见到是他,回身举步,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姿色天然,占尽风流!
三步之隔,她止步拂礼,嘤然有声道,“妙龄拜见太子!”
“平身!”几个月不见,她似乎又长高了许多,容貌也更加出尘。玉无存抬手攥拳轻叩在鼻尖上,敛眸咳嗽了一声,话锋一转,厉声唤道,“段妙龄!”
“是。”妙龄低首应道。
她虽然长高了,但是依然只到玉无存肩处。只是,他今日不再穿墨黑色锦衣华服了,而是着了一身朴素的暗青色冬衣,披着貂皮所做的袍子,墨发也高高的挽起,他的俊美似乎多了许多成熟。
“进来。”玉无存一声命下,四五个丫鬟端着东西循序渐进的走了进来站成一排,他随手拿过一叠书籍扔在段妙龄面前,坐下后沉声道,“奶娘这两年来教诲你不辞辛劳!自然希望你学富五车,才情横溢。你倒好!考试通通交白卷,直接买了五车书给奶娘送去!”
妙龄接住书本,理了理,抬眸看向玉无存,跪下说道,“回太子,奶娘教导妙龄之恩今生不敢遗忘!可自你们男子统治天下以来,便留下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千古佳(假)话,妙龄一直谨记此言,不敢分毫逾越!”
“你!”
这两年来玉无存和段妙龄接触的虽不多,但也了解她六七分,表面上对你是服服帖帖的,转身却有自己的主张,甚至面对任何事情都能冷静以待。她这两三句,既是回答他也是驳斥他。
言外之意是:
在你们男子统治天下以来,一方面希望女子才学兼备更好的帮助自己,另一方面又害怕女子强过自己甚至代替自己。
于是处心积虑,制定男婚女嫁来孤立女子,利用繁琐礼节来限制女子,借用世俗言论来压迫女子……
怎么?你现在又想发表你高论德尚,满足你自己的一时兴起!
玉无存以前也听不明白段妙龄的话,只是上次赵七偷来她的几份书稿写过这样一段。玉无存抚额闭目,暗叹她怎会有如此离经叛道的想法,甚至怀疑他是否将太子府管理不当,可一想起段妙龄用蚂蚁和他换苹果那段往事,以及段姥太君和段府其他人,他就断定段妙龄生来便是这样的女子。
只是这学未成,那江无氏答应他的事?
跪在地上的妙龄见玉无存闭眸不语,她伸手揉了揉膝盖,想着这太子殿下等会如何训斥她?
玉无存虽然已是中彧的储君,但他这太子却是四面受敌,亲有九位皇兄虎视眈眈,臣有段府只手遮天;府有潘国公主敌友不明,外有江都财大气粗。
当日他之所以救下她,甚至当年为她平息了火烧地牢之事,无非是想拉拢父亲和哥哥分裂段府势力,如今父亲哥哥战功赫赫,于他而言更加有利,对她才会如此一忍再忍。
“圣贤之言先祖也不曾违背,本宫自当不能忤逆老祖宗!”那修长的玉手从他脸上滑下,睁开眼睛慎重说道,妙龄以为自己计划成功脱离了苦海,谁想玉无存起身扶起她微笑道,“从今往后,你段妙龄不再是女子,而是本宫御封的男儿。”
“啊?”妙龄惊讶之声逸口而出,她怎么也没想到玉无存会下这样的命令,看着他一时半会竟无言以对。
玉无存那双深邃的眸子带着浅浅笑意,好像在说,你不是说因为圣贤遗留了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千古假话而不做学问吗?那好,本宫便剥夺你的女子身份,让你做假男儿。
同段妙龄对视了一会儿,他嘴角微微翘起,离开时在段妙龄身边说了一句,“以后,你便女扮男装吧!”
女扮男装?
妙龄抬头想了想,其实这也挺不错!
玉无存刚离开静云阁,那个穿着浅绿色棉袄的丫鬟眨眼便来到了段妙龄面前,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小姐,奴婢看太子殿下离去时心情很好呀,小姐为何不多留会太子殿下!”
“这太子府里,谁不知道殿下可是最疼小姐了!不论小姐闯多大的祸,太子殿下都会站在小姐这边。”
“小姐,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心动吗?”
妙龄坐在椅子上端了杯热茶吹了吹,抿了一小口放下说道,“心动?”
那丫鬟一听段妙龄说了心动这两个字,竖起耳朵等待着她后面的话。
瞧见她那单纯认真的表情,妙龄忽而笑着说道,“喜鹊!太子殿下刚跟我坦白了心意。”
喜鹊立马笑开了花,“喜鹊就说嘛,太子殿下早就有意小姐了,只是在等小姐长大。”
“喜鹊!”
“嗯,小姐什么事?”手舞足蹈的喜鹊停下来笑着问道。
妙龄摸了摸茶具,心灰意冷的说道,“其实,太子殿下跟我说,他没当我是女子,一直将我当做哥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