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概一年半之前的时候，苏子衿在考研和找工作之间纠结了好久好久，后来因为多次举着简历在熙熙攘攘的人才市场中灰溜溜地滚了出来，倍受打击之余，终于破釜沉舟投身了考研大军。

而如今，她反复刷新着网页，看着自己考研的分数，无语望苍天，欲哭无泪，恨不得以头抢地，再加个捶胸顿足，以抒发自己悲切难当的心情。

自己就不是读书那块料啊！考什么研啊！浪费时间浪费金钱好吗！

苏子衿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还有不到三个月就毕业了，她在分数没出来之前就有那么点儿不大好的第六感，总是往人才市场跑，逛了一圈又一圈，简历投了一封又一封，面试了一次又一次，都是石沉大海杳无音讯，这会儿分数真悲剧了，只觉得万念俱灰。

眼看着寝室除了自己，除了姜梓梓这个富婆不算，其他的一个个不是找到了工作，就是找到了老公，要不然就是跟她一个样的考研党——那人成绩那么好，肯定考上了！

苏子衿心里不平衡，泡面都变得不美味了！

总之，所有人都接连着搬了出去，原本六人间的学生公寓，只剩下自己独占一室一卫彻底把它变成了独门独户的单身公寓。

苏子衿不愿意一个人住在寝室里，毕竟一个人住空荡荡一层楼的感觉实在不太妙——当然，除非你非常热爱鬼屋、鬼故事、人鬼情未了之类的东西。

苏子衿前两个月的时候厚着脸皮摇着尾巴向老爸老妈借了一笔钱，勉强付了三个月的房租，死皮赖脸地央求着姜梓梓，要一起合租，同时跟最最最亲爱的娘亲爹地许诺，说自己一定会不负众望能考上F大的研究生。

这下好，研究生没考上，而且最最最亲爱的娘亲爹地要是知道了，恐怕不仅不会再给自己供生活费房租了，就要变身成为灰姑娘的后妈了！

而且很早这俩抠门的小老头小老太太出言威胁，说她要是考不上研究生，那笔钱也要趁早还给他们的。

苏子衿恶狠狠地使劲戳着泡面，想着爹娘的话，顿时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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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下午她有个面试。

招聘的职位是影尚文化传媒公司公关部总经理的机要秘书，也称特别助理。

机要和特殊放在一起，总会有着一丝半缕的神秘感，可说白了，其实就是半个管理层，影尚部门设的这个机要秘书，享受副总待遇，却不享受副总权利。

苏子衿在三十多层楼的商业大厦七拐八拐、摸来摸去，终于找到了影尚传媒的楼层，又问东问西，才看见了人力资源部的门牌。

苏子衿气喘吁吁地看着人力资源部门口那几幅海报，中午的昏厥感一瞬间又涌了上来。

太阳穴开始凑热闹般地嘟嘟嘟地跳动，加粗放大的“硕士以上学位优先”和“从业两年或两年以上者优先”刺激得她眼角两边的神经线一跳一跳的。

像是脑子里住了个跳跳豆家族。

苏子衿心中怒而指天，她觉得，需要从业经验这条她大度一点勉强可以理解，但是硕士学位这条就是罪大恶极、丧心病狂、信口开河、人神共愤，罄竹难书，令人发指，天诛地灭的了，出这条条件的人，必遭天谴。

她四下环顾，趁着没人注意，偷偷翻了个白眼，腹诽这影尚传媒的HR经理一定是个白痴，只看学历不看能力的老眼昏花的老头子。

苏子衿觉得秘书这个职位真心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不管是机要秘书还是生活秘书，都是一个样，熟能生巧，哪里需要什么学历，读了四年大学和没读大学的人一样都能胜任，去公司外部找一个“硕士以上学位优先”的新手，还不如在公司内部调度一个“从业两年或两年以上者优先”的老职工。

大学四年，没学习，没爱情，没工作，最后还落下个无家可归，到头来，用人单位一句我们要硕士博士，自己死得连渣都不剩啊。

真是百无一用是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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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到苏子衿面试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

她憋着姨妈在身的腰酸、腹痛；

前两天考研失利的痛苦；

昨天晚上看半场真人秀的憋屈和一晚上春丨梦醒三次的烦躁；

中午只能吃泡面的火气；

马上就要无家可归、没人养自己、自己也养不了自己的愤怒；

以及海报上“硕士以上学位”的不屑。。。。。

在等待的这一个半小时钟，像是雨后春笋一般，全面膨胀，一触即发。

她深呼吸，拼命忍住想掉头就走的冲动，按耐住心中的愤怒，伸手整理整理裙摆，又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面试房间的大门，走到桌子旁。

椭圆形的会议桌对面，坐着六位面试官，经过一天的面试，都显得很疲惫的样子，坐在最左边的中年女性扶了扶眼睛，微微颔首，提醒苏子衿做自我介绍。

“先介绍一下你自己。”

“各位，下午好，我叫苏子衿，是XX大学英语专业20**届应届毕业生，主修英语，二外法语。已过英语专业八级，国家中级口译，商务英语。。。。。。”苏杭为应付面试，早就已经背下了一大段的自我介绍，此刻口头上麻木地重复着，神识早已经不知游荡到哪里去了。

这是温怀逸第一次亲自面试自己的机要助理，他坐在最右边后排的位置上，静静地听着各色人等的自我介绍，有些许无聊和不耐。

昨天晚上酒喝多了些，后来玩起来就有些失了控，小模特被他作弄地一塌糊涂，自己也没克制住，直到凌晨三点多中才睡的觉，今天一大早又要上班，早上是被秘书的电话吵醒的，刚睁开眼睛就头痛欲裂，这会儿还没怎么缓过来，果然是纵欲伤身啊。。

酒是穿肠毒药，女人是蚀骨妖精，混在一起，自己就是个被榨干的命啊，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心里叹道。

面试到现在，其实他已经定下了自己机要秘书这个职位的人了，剩下的应聘者，不过是走个过场，然后就让他们回去等候拒聘的通知，除非有非常优秀的，才会再加考虑。

他坐在后排，前排的人挡住了别人的视线，应聘者几乎看不到他，他漫不经心地扫了扫手中的这张简历，一瞬间就被吸引了暮光，照片上的女孩韵味十足，美得不可方物，他抬头瞥了一眼正在面无表情“背课文”的苏子衿，觉得简历上中的人和眼前的人似乎有些不大一样，可是莫名其妙有种眼熟的感觉。

算了，各色各样的美人，自己怎么能记得清楚。

不过，还真的是个美人，唔，名字也好听。他看着简历，扯了扯嘴角，“苏子衿。”

照片中的苏子衿甜甜地笑着，染成了栗色的头发有微微的斜刘海和过肩的梨花卷，而眼前的这个人，一头乌黑的及腰长发拉得笔直，中分成两边的头发被别在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耳垂上垂吊着的珍珠耳环，眼神淡淡，言语也淡淡的，一副比面试官还不耐烦的表情。

说不上哪里不和谐，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找了找简历上苏子衿的联系方式，悄悄地存进手机里。

太对自己胃口了，这样的美女，即使进不了公司，也不会妨碍自己认识认识。

苏子衿自觉自己铁定面试不上这样“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公司，不说毫无相关工作经验了，自己本科毕业，还是从一个刚刚升一本才五年的学校毕的业，哪里比得上门口可杵着一票一票的211、985的研究生才子。

她觉得自己简直半分胜算都没有，索性面无表情无精打采地应付着问题，丝毫没有注意到角落里坐着自己对门帅哥幽幽的眼神中那一闪而过绿色的光。

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依旧是那位中年女性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回家等结果了。

苏子衿偷偷撇了下嘴角，这样细小的动作，除了温怀逸，其他人都没看见，她微微鞠躬，转身往门外走去，走了两步，突然又折回来，小下巴一抬，对着满桌的面试官说：

“我一直有一个问题，今天实在憋不住了，我想问问各位：为什么招聘一个秘书，需要硕士以上学位？”

“秘书、助理这样的工作，需要一个人去花费两到四年的时间读研，去做一些根本与这个工作毫不相关的学术研究吗？是要研究怎么整理材料还是研究怎么保密材料？！”

“我觉得完全不必要，助理这个工作和前台有什么区别，是个人，品行优良的人，对他进行不到半个月的培训和指导，就完全能够上岗了，又不是什么技术性的项目，跑去招硕士博士，不仅大材小用，而且说不定根本就没有那些高中毕业就出来工作的人做得好。。。。。。”

苏子衿说这话的时候，是有些许恼怒的，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冲动的蹦出这一大段

她脸上不再是刚刚背简历时的无所谓的表情了，而是被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粉红色，直至耳根，头发微微摇动着，坠着的珍珠耳环也轻轻摆动，蹙着的眉下是一双嗔怒的眼睛，整个人像是被一股灵气笼罩着。

‘是了，刚刚缺的就是这股灵气！’温怀逸心里痒痒的，‘美人啊。’

苏子衿噼里啪啦说了四五分钟，口舌之快逞得差不多了，也不等面试官的反应，又鞠了一躬，转身大步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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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回到学校，苏子衿就接到影尚传媒打来的电话，通知她已被录用，下个星期五之前随时可以报到，试用期三个月，试用期薪水每月3000。

可职位是：公司前台。

这可就得算一笔账了。

她和姜梓梓在二环合租一套大房子，三室两厅，姜梓梓是富婆，性格诡异的外地富婆，爹妈都是财大气粗一夜暴富的矿老板，可这富婆有个性的不得了，自己有房子不住，也不愿听爹妈的话回家乡，偏要出来租房子住。

姜梓梓住主卧，她住次卧，另外一间书房也被姜梓梓改装成了她的私人衣帽间，所以姜梓梓出大头，每月3500，苏子衿每月1500。

这样一算来，苏子衿每月只剩下1500，平均到每天，就是一天50元，还好姜梓梓看不上自己的水电网费那几个小钱，从来都不要自己交，省了一笔开销。

苏子衿耷拉着脑袋想了想，心一横，觉得自己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里，只要住的地方解决了，其他的，咬咬牙，总是能撑过去的。

毕竟试用期过了，自己如果留下来了，工资肯定会涨的嘛；而且公司肯定还有内部竞聘调配之类的东西，自己应该不会做一辈子的前台的。

苏子衿咬着手指，面色纠结了好一会，想着自己刚刚头脑发热的举动和贫贱不能移的优良品质，又考虑了一下自己快断粮无家可归、无其他公司可去的现状，叹了口气，弱弱地问道：“请问，什么时候去公司报道？”

温怀逸执意要亲自打这通电话，在电话那头，他站在自己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手里拿着刚刚那个美女的简历，想象着她鼹鼠一般纠结的表情，心里乐开了花。

“下个星期五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