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鲁被推得措手不及,幸好后背是摔到了柔软的沙上,也没有伤到哪儿。倒是搁在玻璃桌上的长腿不小心又撞了一下桌角,当即痛得他眼眶迅泛红。

眼看梅鲁就要露出最常见的委屈之色,易时煊想也没想,行动快于思考地抬手,将梅鲁那双总会让他思考停滞的双眼遮住。

“就这点小伤,不许随随便便就露出那种委屈的表情。”

他对那样的表情最没辙,每回看到梅鲁露出那样的神情,心底某个角落就会变得特别柔软,同时也总会让他失控。

易时煊只是忙于遮住那样的表情,却不知他现在几乎是全身都贴到了梅鲁身上。温热的呼吸随之拂到梅鲁脸上,恋人此刻的姿势到底是有多么暧昧,可他竟是全然不知。

敲门声又响了几回,易时煊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心慌意乱地收回遮着梅鲁那双眼睛的手指,随即又手忙脚乱地起身,有点像是落荒而逃地前去开门。

就在易时煊转身朝着门口走去的瞬间,梅鲁眼底含着一抹转瞬即逝的柔柔笑意,比琉璃色要深一点的瞳孔如寒潭般深邃,仿佛正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什么都没思考,旋即缓缓闭上眼。

走到门前后,易时煊没有马上开门,而是先整理好衣服,收好领带,接着又深深吸了一口气。确定已无任何失礼的形象后,这才拉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拿了伤药回来的瓦尼尔,因方才和梅鲁做的某些事,易时煊这会儿还是觉得有些尴尬。伸手接过伤药就快关上了门,连话也没多说一句。

易时煊拿着伤药回到房里,小心翼翼地帮梅鲁涂着伤药,伤药涂到脚腕上的时候,梅鲁的脚就会颤抖一下,脸上都是痛苦的表情,但却乖乖地没有喊出声来。

梅鲁低头注视着认真帮他涂伤药的易时煊,自中毒后,除了阿爸,易时煊是唯一一个真心对他好的雌性。或许他做的都是些小事,但就是这些点点滴滴的小事慢慢渗入心底,暖得他心里疼。

易时煊涂好了伤药,然后将伤药盖好放到桌上,抬头就对上梅鲁那双暗含柔情的双眸。易时煊有一瞬间失神,似乎就在那一刻,他好似看到梅鲁眼中带着似水的柔情。

转念一想又觉得定是他看错了,就算梅鲁是成年人鱼,但心智却是个小孩,怎么可能会露出那样的柔情。忍不住轻骂一声,竟然会以为看见那样温柔的神情。也许是他真的很想看看原先的梅鲁是个怎样的人,他才会出现了这种错觉。

“幸好只是受了一点轻伤,不然就有你疼的了。”清冷的嗓音透着淡淡的无奈,易时煊拍了拍又揪在一起的双手。

双手突然被拍,梅鲁紧紧地看着易时煊的双眸,却见他十分无奈地瞪着他揪在一起的两手,于是就急忙松开了揪在一起的手指。

梅鲁这样识相,易时煊心里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道:“饿不饿?”

梅鲁忙不迭迟地点了点头,两手摸摸自己的肚子:“嗯,好饿。”

“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出去弄些食物回来。”脚腕的伤势虽不是很严重,但他还是觉得这个时候应该让脚腕先停下运动才好。

“阿时也要在这里吃吗?”

“嗯,总不能留着你单独在房里吃吧!”

脑中想象着将梅鲁留在这里独自吃放的画面,易时煊忍不住微微扬了扬唇。

新婚当天,新郎因受伤而被留在房里独自吃饭,若是这消息传了出去,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如果被传他其实不愿结婚,于是就跟梅鲁大打出手,似乎还真有点意思。

易时煊出了房间后,梅鲁低头看着脚腕上的伤口良久,随即又看向一旁的伤药,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灰色鱼尾真的就是一般的鱼尾,不仅没有任何攻击力,就连快自愈伤口都不行,这就是迷月的后遗症吗?

抬起左手,解开袖口的扣子,露出手腕上那条精致的紫水晶手链。明亮的光线之下,晶莹剔透的紫水晶熠熠生辉,柔和的紫色光泽灼得他眼睛疼。

易时煊找到叶特,不擅长找借口的他就一笔带过方才生的事。叶特虽是想问详细的具体过程,但也知道现在不适合谈论这事。就让易时煊带些食物回房和梅鲁一起吃,婚宴上的事情有他在就行。

虽说婚宴上不见一对新人,确实是十分怪异,但他很清楚易时煊对梅鲁的重要。他也不希望婚礼当天就传出一对新人,只有其中一位新郎出现在酒席上的传闻。

半个小时后,易时煊回到了他的房间,后面还有一位推着餐车的服务员。服务员很尽责,并没有多看房里的事,安安静静地将那些饭菜放到另一边的桌上。

梅鲁等到易时煊回来,就想直接冲到他的面前。但一看到受伤的脚腕,又及时刹住了脚。只好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紧紧地看着易时煊,安静地只等着易时煊过来。

服务员将饭菜都放到桌上之后,对着易时煊礼貌地点点头,然后推着餐桌出了房间。

而这时,桌上已经摆了好几道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桌上摆着的全都是梅鲁爱吃的几道美食。

易时煊走到梅鲁面前,看着他的脚腕道:“脚是不是还痛?”

梅鲁轻轻点了点头,易时煊就将他扶了起来,然后再搀扶着他走到外面的桌旁坐好。

注意到桌上摆着的全都是他喜欢吃的几道菜式,大小孩梅鲁开心地欢呼起来。

易时煊见他这样高兴,极轻地笑了一下,然后就坐在梅鲁旁边的一张凳子上。

“饿了就赶紧吃饭,如果夹不到就说。”易时煊口气淡淡的,见梅鲁开始动手夹菜吃饭,他才执起筷子。

梅鲁或许是真的很饿,吃得特别急,不到一会儿就吃得满嘴油腻,嘴边还带着几粒米饭。

易时煊无奈地摇摇头,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梅鲁。梅鲁还是跟那时候一样,将嘴边凑到易时煊手边。易时煊淡淡瞥了梅鲁一眼,随后就认真帮他擦去嘴角的油渍。

“阿时,我要吃鸭掌。”梅鲁伸手指着离他较远的百花酿鸭掌,可怜兮兮地看着易时煊。

易时煊面色平静地帮他夹了两只鸭掌,然后低头继续吃饭。

梅鲁低头看看碗里的鸭掌,又抬头看看易时煊,最后拿着筷子夹鸭掌。不知是鸭掌不好夹,还是梅鲁的技术不过关,夹了好久也没夹起鸭掌。

“直接用手行了,反正这里就我们两人。”早在梅鲁抬头看他的时间,他就注意到梅鲁夹鸭掌的事,见他夹了那么久还没夹起鸭掌,最后还是忍不住这样说道。

梅鲁听到易时煊这一番话,这才敢伸手抓起一只鸭掌放进口中。啃着鸭掌的同时偶尔会看看易时煊,就怕易时煊会嫌他的吃相太过粗鲁。

易时煊自是注意到梅鲁的目光,但见梅鲁穿得西装革履、手抓着鸭掌啃,确实有点毁了这幅好形象。不过,他也就是多看了两眼,并没有因此数落梅鲁。

在家里吃饭那时,梅鲁吃鸡腿鸡爪之类的食物都会直接用手。虽说啃着这些东西之时确实跟他给人的形象有很大差别,但他还是很爱整洁,吃完之后都会把油腻腻的嘴巴抹得干干净净,然后再把双手也洗得白白净净。

他想,应该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智商虽是恢复都少儿时期,但以前的习惯却不会因此改变。因此,吃饭的时候,他也不会觉得梅鲁的吃相有何不妥。

说句实在点的,大概是谁都有过这样的年纪。不说小时候馋嘴,就算是成年了也是一样,真正喜欢吃美食的人都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阿时吃大虾。”梅鲁夹起离他最近的大虾,十分紧张地递到易时煊碗里。见易时煊并没有斥责他,这才高兴地啃着他的鸭掌。

易时煊低头静静看着碗里的大虾半响,眼底渐渐带上一层朦胧。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到底有多久没有这样惬意悠闲地吃着一顿饭?

梅鲁还在继续啃鸭掌,看见易时煊久久没有动筷子,眼中弥漫着浓浓的不解,阿时不喜欢吃大虾么?他记得阿时有吃大虾的啊!

“阿时不想吃大虾?”梅鲁将脑袋凑到易时煊面前,紧紧盯着那双失神的黑眼珠。

面前突地多了一张放大的面孔,易时煊愣了愣,回神之后就瞪了梅鲁一眼。好端端的,怎么就凑张脸过来,这不是吓人么?

梅鲁却没将易时煊那眼放进心里,只是担忧地问:“阿时喜欢吃什么菜?不如我出去叫人拿些过来。”

易时煊摇头,却是忽地想起一件事来,刚才一直顾着怒,却忘了细看梅鲁那条灰色鱼尾。若是没有看错的话,那条鱼尾似乎又变浅了些。

“梅鲁,你先把鱼尾变出来给我看看。”

梅鲁听到易时煊要看他的鱼尾,立即应了一声,随即就在易时煊面前慢慢将长腿变成鱼尾,浅灰色的鱼鳞在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

易时煊仔细看了鱼尾片刻,颜色确实浅了一点。想起那条手链,双眸快望向梅鲁,却见到光溜溜的胸膛,嘴角猛不防就抽搐了一下。

从他所得的资料所知,人鱼变出鱼尾的时候,一般情况下都喜欢光着上身,据说那是他们人鱼一直以来的习惯。喜不喜欢光着上身,他倒也不是很在意,他比较在意的是,他们是如何在穿衣服和不穿衣服之间变化。

按说从双腿变成鱼尾,上身没有变化,但腰部以下拥有那么大的变化,裤子总该有点变化吧。他一直对这个问题不解,就跑去网上查资料,从而得知人鱼变化双腿和鱼尾的时候,身上的衣服会随着当时所穿的衣服变化。

简单点来说就是今天穿了一套衣服,变成鱼尾的时候,可以自由控制意念是否要光着上身。鱼尾再变成长腿的时候,就会穿回原先那套衣服,当然也可以选择什么都不穿。

说实话,这些资料看得他脑袋疼。他很好奇人鱼为何可以这样变化,于是就花了不少时间找这方面的资料,但一直没有找到明确的资料可以说明这点。

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无论他怎么找,就是找不到两千年前的资料。人鱼、雌性、汀国、普西姆星,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从两千年后突然凭空出现,而后就一直展到现在。

刚开始还没有注意到这事,直到他看完那本有关普西姆星两千年展的史记。他才隐约觉得这事十分诡异,如果是不知道两千年前的具体情况,应该也会有些传说吧。例如盘古开天辟地、女娲补天类似的传说,可这儿却是没有半点类似的传说。

等他又翻了几本历史书之后,他亦开始觉得有鱼尾为雄,无鱼尾为雌这事有着种种怪异之处。依据他的理解,没有鱼尾的雌性自是生在6地,人鱼应该是海洋之王,可两者之间竟是有着雌雄之别。

更让他不解的是,为何那些生性残暴的鱼人都是每年夏季才会来到海岸线上袭击?为何他们才是海洋之王,人鱼反而需要香水提高武技才能对付他们?

“阿时?”

突然传至耳中的声音惊醒了沉思良久的易时煊,抬眼就看见梅鲁睁着大眼,亮晶晶地眼眸正好奇地盯着他。

易时煊忙收回神,将刚才那些奇怪的念头全部藏在心底,伸手拉过梅鲁的左手腕。紫水晶的颜色似乎又比当初深了一点,旋即放下梅鲁的左手,静静凝视着梅鲁的双眼。

良久之后,易时煊移开视线,若有所思的目光在鱼尾和紫水晶手链之间游移了好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