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昔赶到操场的时候,战局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
原先她还不知道弗洛卡是哪来的信心报出“十成”的预测,而看到现场战况之后,她不得不再次确信自己捡到了个不得了的外星人。
弗洛卡的身影快得像是一道影子,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激光子弹在空中飞舞,每一发都能准确命中扑向他的丧尸。惊人的反应力,过人的弹跳力,异于常人的爆发力,他未显露出对丧尸的一丝惧怕或厌恶,干净利索的动作漂亮得连安昔这个外行都忍不住钦佩。
车外在战斗的还有三个人,两男一女全副武装,举着安昔不知道型号但一看就觉得火力很猛的枪。原本他们的动作已经越来越迟缓,但自从弗洛卡加入了战局,他们就像是突然看到了希望一样重新火力全开。
经过一列同伴的铺垫,终于有丧尸突破激光枪的防线扑到弗洛卡的脚下。但他手臂上突然亮起了一道发光屏障将獠牙拒之于外,反手拔出腰间用“圣婴”残骸简制的刀,将丧尸的头砍下。
“这是什么?”战场上奋战的女性发出错愕的惊呼,愣了一秒神。
子弹瞬间偏离了原定轨道,击打在防弹的车身上,反弹入一旁站着的男人腿上。
“啊——”男人发出一声痛呼,踉跄倒地。
“弗洛卡,后面!”安昔看得紧张,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从已经被清开一道豁口的后方奔向车下。
倒地的男人竭力要站起来,但试过几次都失败了。
被鲜血的味道吸引而来的丧尸似乎陷入了疯狂,不要命地朝着他的方向扑来,还有查看他伤势的安昔。
弗洛卡将手里的刀刃朝着他们的方向掷出,漆黑的刀刃融入夜色,接连劈裂两头丧尸的头颅落插在安昔脚下的土地。安昔只得拔出那柄刀刃,拼命地砍倒离他们最近的丧尸。
好重!弗洛卡是怎么把它挥得那么轻盈的!
直到那两名车队同伴前来掩护,借着子弹的掩护后退,她才落下已经几乎脱力的手臂。
安昔紧锁着眉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朝想要移动受伤同伴的女性喝道,“不要移动他,子弹离他的股动脉太近了,他会失血过多的!”
“你是医生吗?”女性朝她大喊,神情焦急,“怎么才能救他?”
“我只是读过医学院!”
安昔也要急疯了,好在前方大杀特杀中的弗洛卡已经控制了局势,场上的丧尸已经被消灭大半。
女性一把提起安昔领口,将枪口抵上她的下巴,气急败坏地厉声喝道,“那就是医生!快点做手术把他腿上的子弹取出来,不然我杀了你!”
安昔辩驳道,“我是名科学家,不是医生!我不会做手术,他会死的!”
“如果你不救他他也会死!”女性恶狠狠地威胁,“我就让你跟他一起陪葬!”
这人怎么不讲理啊?!
那一瞬间,安昔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杀意,那是一种她从未接触过的冰凉东西,足以让她从头麻到脚。
她勉强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弗洛卡,他背对着他们,正沉浸在杀戮之中。表情享受,倒像是将莫名来到这里的怒火全部发泄在了这群丧尸身上。
领口被勒得过紧,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我……我做……”安昔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揪着她的手陡然一松,她的呼吸却没有变得顺畅,“我需要照明,工具,急救箱,水,还有一块毯子。”
“我马上拿来!”女性大喜过望,重新举起枪,朝着一旁的同伴吼道,“魏琛,掩护我!”
沉默的男人点了点头,瞄枪的姿势非常专业。
安昔皱着眉头,拼命地回忆以前在学校学习过的东西,同时在伤员边上跪坐下来,轻抚着他的额头,“没事的,保持呼吸频率,我会救你的……”
但谁来救救她啊!
东西很快从房车上拿来了,跟着那名女性返回的还有一个胖子,扛着她需要的急救箱和毯子,嘴里还咬着一盏大功率的应急灯。
“我滴个乖乖,好不容易有人来帮忙了,二哥你怎么又搞成了这个样子!”胖子说话带着些东北口音,听起来莫名有些有趣,但此刻没有人还笑得出来。
安昔一边检查急救箱,一边指挥他们铺开毯子,将伤员抱上去。
剪刀、小刀、镊子、针线……她打开酒精瓶,仔细地给她的双手,还有等会儿用的工具消毒。急救箱里没有麻药,她只能拿块纱布卷一卷,塞进伤员的嘴里,“疼的话你就叫,不用忍着,不要咬到自己。”
伤员含糊地点了点头,看起来意识已经不太清晰。
安昔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血浸染伤处的布料,呈现出黑红的颜色。她毫不犹豫地剪开伤口,将加过酒精的水倒在了上面,血迹冲散,露出血肉模糊的狰狞伤口。
“唔啊——”伤员发出沉闷的呼喊,举灯的胖子忍不住背过了脸。
“抓住他,别让他乱动!”
安昔反而凑近了些,用小刀和镊子挑开伤口周围的浮肉,仔细地观察子弹的位置。和她的判断一致,子弹恰好卡在股动脉边上,也算是这家伙运气好。
“灯不要晃。”
她的声音平静地出奇,所有的注意力都已经放在了伤口上。用小刀划开想要自愈的部分,拨开遮挡视线的组织,用纱布吸取溢出的血水,她小心翼翼地伸出夹住子弹,保持着均匀用力,稳稳地向外移动。
好在她的手在实验室也是出了名的稳,取出的过程很顺利,她将那粒弹头“当啷”落在了急救箱的盖子上。
“呼,吓死了。”胖子和女性都松了口气。
安昔却依然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小心地整理好伤口附近的组织,再消一遍毒,用针线仔仔细细地缝合起他的伤口。然后撒上消炎药,用纱布覆盖住,再缠上绷带固定。
她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替病人取出嘴里咬着的纱布,他早已晕了过去,“好了,让他休息吧。后半夜可能会发烧。”
“好好好,谢谢医生!”胖子和那个叫魏琰的同伴连毯子一起抬起,走向房车。
安昔这才发现战斗已经结束了,周围安静得有些像另一个世界。她撑地站起来,因为过度精力而有些头晕,身后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她,帮她找回了平衡。
她抬起头,和弗洛卡对上眼睛。
他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不复刚才战争狂人的形象,也没有疲倦的迹象,淡漠冷静,“你做得很好。”
好一副高高在上的首领语气。安昔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她轻声地说。
弗洛卡安然收下她的称赞,“谢谢夸奖。”
安昔忍不住再次莞尔。
“咳咳。”
被晾在一边的女性干咳了两声,打断两人的互动。一反刚才威胁安昔时的蛮横,她的态度放缓和了很多,看起来不经常笑的脸上也显露出一丝客套的笑意,“刚才多谢两位搭救,实在是不胜感激。”
安昔也终于有机会仔细打量她的容貌,对于女性来说有些刚硬的轮廓,个子娇小,肤色偏黑,留着利落的短发。松松垮垮地穿着迷彩服,两耳穿着银色的耳钉,手臂上纹着一簇黑色的玫瑰花,叛逆而又帅气。
从她的语气和态度来看,无疑是这支幸存者小队的队长。
“我叫雷婷,雇佣兵出身。”她向弗洛卡伸出手,目光炽热带着钦佩,典型的崇拜。
弗洛卡看了看她的手,没有动作。
不会是可玛星没有这样的礼仪吧?安昔看着雷婷的表情难看起来,想了想,顺势握上她的手铺了个台阶,“你好。他叫弗洛卡,我是安昔,很高兴能帮上你们的忙。”
她朝弗洛卡眨了眨眼睛,弗洛卡依旧没有动,保持着倨傲的姿势,“你刚才的行为对我的同伴很不友好,我想,在正式认识之前,你还欠我们一个道歉。”
安昔一愣,他看见了?
雷婷当然也愣了一愣,然后在安昔觉得她会当场发飙的时候露出了歉意的笑容,朝着她鞠了一躬,“刚才我急着救同伴,言语和行为都有些粗鲁,希望安小姐不要介意。对不起。”
她的话说得客气,表情和语气也很温和,但安昔还是没来由地感到了一股寒气,大概是因为她的个人气质和眼前表现的通情达理实在差得太多。
“没事没事,我能理解,同在末世当然要‘互相’帮助。”安昔回以“善解人意”的微笑,“你也不用再三道谢。只是我们也算忙了半宿,看你们似乎资源很充沛的样子,不知道愿不愿意赠送我们一些食物或者水作为酬谢?”
她的话说完,现场的气氛似乎凝固了一瞬。
余光瞄到弗洛卡抑制不住抽搐想笑的嘴角,安昔在心里耸了耸肩:毕竟这是末世,还是让一切脚踏实地一些。比起人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们现在更需要补给。
“那是当然。”雷婷的神情突然一松。
这么好说话?安昔反倒挑起了眉。
“不过,比起只赠送你们一些补给,我倒是有个更好的提议。”雷婷微笑地看着他们,“不如你们加入我的车队,这样食物和水大家共享,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