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虽已经听了李尚远的劝,不再对着他唾骂,然而眼中仍然有着嘲弄与不屑。
柳英自幼长在高门侯府,永远都是沐浴着别人艳羡与讨好的目光,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然而他好歹还记着来寻李尚远的目的,虽是心中满是不忿,还是整了整衣衫,又环顾四周一圈,将这时候看他热闹的人全记住了,这才昂首挺胸进了李府。
等到柳英跟在李尚远身后一同进了李府,这些人才有些担心起来,生怕现在的行为为将来招来祸患,一个个也看向了之前先开始说话的冯七。
“冯老爷子,这可怎么办啊,理国公家大业大,咱们刚才……哎呀!我就不应该多嘴!”刚才开口对着柳英喝骂的男子这时候满脸的后悔,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脸上。
一旁的人也是七嘴八舌,满心满意的都是后悔。
“大家别吵了!”冯七用力拄了拄自己的拐杖,他虽然只是个平民,然而在这群人中还有些威信,此时一叫停,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向了他。
“这理国公再有权有势,也不能无缘无故来找我们麻烦。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咱们来寻李大人就是,他一定会为咱们做主的!”冯七又拄了拄拐杖,一脸肯定对着周围的人道。
其中一位胖妇人臂弯里挎着个菜篮子,面上满是紧张。方才的时候就数她骂的最大声,此时心中慌乱的不行:“可是这李,李大人,无权无势的,哪里能拦的住理国公呢。”
“你没见刚才理国公都求着他吗?”冯七反问,面上满是笃定。
众人想了想,刚才似乎的确是这么回事儿,又见冯七这么相信他,心中也安定了不少。左右都是得罪了,再怎么提心吊胆也是毫无用处。一群人又商量了几句,最后还是怀着担忧散开了。
柳英随着李尚远进了门,就见李若琪已经迎了出来。李若琪见着李尚远本是满心的欢喜,眼中噙满了泪珠。只是转眼一看,李尚远身后竟然跟着一个柳英,她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李若琪抬手用帕子抹去了眼中的泪珠,对着柳英冷淡道:“你又来做什么。”说罢转过了身,再也不想多看柳英一眼。
柳英见着李若琪,却是满心的感慨。他也曾经来寻了李若琪许多次,却没有一次是见到她的面的,每次都是被人拦在了门外。在他的心中,这几年李若琪应该过的并不怎么样,便是人也应该是憔悴无比。谁知道她看起来却是同着当年一点变化都没有,甚至看着比当年更加有韵味。
柳英不由想起了当年的时候,刚成亲那段时间,两个人也曾有过一段恩爱的日子,只是后来……
他原本伪装的后悔此时也多了一丝的真实。
柳英此时也不在意李尚远还在场了,直直向着李若琪走了过去,想要拉住她的手。却被李若琪身旁跟着的小丫鬟拦住了。
这小丫鬟一张圆脸,眉毛弯弯,嘴角上扬,看着十分讨喜,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讨喜:“柳国公大人,这男女授受不亲,您可别坏了我们家姑娘的名声!”
柳英正是满腹情衷想要同着李若琪诉说之时,却被小丫鬟一下子打断了,心中恼怒不已,横眉冷目对着她道:“你可知道我是谁?竟然敢阻拦我!”
“柳英啊柳英,你可还记得这是在我李家!”一旁站着的李尚远对着他道,语气很是平缓,却叫柳英整个人都打了一个哆嗦,发热的脑子也稍稍冷静了一些。他无措的看向李尚远,嘴里告罪道:“岳父,是小婿失礼了。”
李尚远一声冷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斜着眼看他:“柳国公可莫要称呼老夫岳父,老夫可受不起!”
柳英终于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知道这时候对着李尚远说什么并没有什么用,若是求的了李若琪的原谅,才能真的叫李尚远也原谅了他。因此也顾不上李尚远的冷嘲热讽,对着李若琪深情道:“若琪,你信我,我当年也是迫不得已啊!若不是父亲逼迫,我哪里愿意同你和离呢!现在父亲去了,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拦我们了,你和我回去好不好?我定不再负你!”
听到了这里,李若琪才转身,看向柳英的目光却有些奇怪。
“是你父亲逼你的?”她的语调有些奇怪。
柳英连连点头。
“那你的继妻怎么办呢?还有你那些三妻四妾,你该知道我并不喜欢那些。”李若琪的语气平淡,好想有些心软。
李尚远在一旁看着,听见女儿问起却是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他了解自己女儿,知道女儿这么说肯定有她自己的考虑。
柳英听着似乎有戏,哪里还在乎李若琪的语气奇不奇怪,急切对着她表着自己的衷心:“你放心,只要你肯回去,我立刻就把她休了,绝不叫她打扰你。至于那些女人……那都是那女人塞给我的,我都没有碰过!我立刻就叫她们离开,从此只有我们二人,叫你一辈子欢喜。”
“听说你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你把她休了,女儿怎么办?”李若琪又问。
柳英连忙道:“那女儿是她用了计的!我和她一点都不亲近的!她如今也已经及笄了,再过几个月就叫她嫁出去,绝对不会叫她为难你!”
“呵,柳英啊柳英……你还是一点都没变。”李若琪面上浮现出了一丝奇怪的笑意,眼中却满是寒意:“还是和当年一样的无耻!”
说罢,她收敛了面上的笑意,转身离去。
柳英叫她一句话说的满脸漆黑,却还是勉强按捺住心中的怒意,想再拉住她说些什么,却再一次叫青蕊拦住了。依旧是那一张笑脸,却依旧说出了一句叫人生气的话:“咱们家姑娘不想同您说话,还请您离她远些吧。”
“岳父大人!我尊重您,所以叫您一声岳父大人。您家的丫鬟就是这么无礼的吗?再怎么说,我也是堂堂理国公!”柳英恼羞成怒,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对着李尚远不满道。
李尚远哪里还在乎他,见着李若琪离开他也准备离开,只淡淡看了一眼柳英,就向着书房走了去。
柳英两眼发红,脖子上连青筋都冒了出来,几步上前就想拉住李尚远,却被突然冒出来的侍卫给拦住了。
“柳国公大人,还请您速速离开,莫叫我等为难。”这侍卫正是墨韵留给李若琪的,此时面无表情,伸手拦着柳英。
柳英一看这人就知道他定是练家子出生,虽有些打怵,只是想起也有许多人夸赞过他的腿脚工夫,倒也不一定就比眼前的人差。想到这里,柳英又来了些底气,对着侍卫喝到:“你可知道我是谁?竟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柳国公莫叫我等为难。”侍卫仍旧是那一句话。
柳英见此,也懒得再同他多说,绕过侍卫就打算再去追早已走远的李尚远。
他刚跨出一步,却叫侍卫一把扭住了手,向着门外拖去。柳英还想凭借自己的拳脚功夫再挣扎,只是这侍卫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人,哪里是他这种人能够挣脱开的。越挣扎侍卫的手收的越紧,到了后来柳英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被侍卫捏的吃疼,不由也软了下来,对着侍卫哀哀求起情来。
侍卫却是不听,托着柳英就到了门口,唤着两个小厮把大门打开,一把将他扔了出去:“我家主人说了,不欢迎柳国公大人上门拜访,日后还请国公莫要来了。”说完,不顾柳英青紫的面容,又叫人将门关上了。只留柳英一人站在门口揉着自己的手腕,咬牙切齿盯着这门。
“国公爷,国公爷,您怎么了?”躲在巷子里的小厮见着柳英被人丢了出来,连忙上前搀扶。
柳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原本白皙的皮肤已经变得乌黑,稍稍一碰就疼的厉害,心里对着这李家更恨了三分。
“国公爷,您的手腕怎么成了这样了!是不是这李家做的?我这就叫人来拆了李家,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如此!”其中一位小厮顺着柳英的目光看见了他手上的伤,顿时大怒,想起平日里有人得罪了柳英的后果,连忙向他奉承到。
却不妨柳英一个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对着他骂到:“滚一边儿去!”
这小厮被打的生疼,只觉得自己嘴里一股血腥味儿,他抬眼偷看了柳英两眼,见他面上阴晴不晴,连忙低下了头,捂着自己的脸不敢说话了。另一位小厮原本也想说什么,却见着自己的同伴被柳英打的脸都肿了起来,登时就吓了一跳,连身子都往后缩了缩。
柳英又在门口看了李府一会儿,知道这次怕是好好得罪了李家,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终于还是带着两个小厮离开了。
墨韵还未上马车就听见了青蕊传来的口信,知道了李府发生的事情。她听了,只觉后怕,若是当初没有叫李先生将这两个侍卫带过去,不仅今天柳英不会如此狼狈,便是李大人同李先生怕是都不太好过。
正巧此时丫鬟来唤她,林如海已经收拾好了,正叫他们姐弟三人过去呢。墨韵连忙整了整衣衫,同着黛玉平安一道出门了。
平安最近都在京中大儒处学习,这大儒虽是学问过人,讲课也有趣,对着平安要求却也是十分严格。日日叫他早出晚归的,平安只有晚上才能见着爹爹同两位姐姐。
今日因着要去拜访李大人,那位大儒难得给他放了一日假,倒是把他高兴坏了,一上轿子就开始黏着姐姐们说话。
终于到了李府,刚进门却叫几位下人正在用水冲地,林如海诧异,对着少年领路的管家问道:“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刚才发生了什么?”
管家见着贵客发问,也不敢隐瞒,战战兢兢道:“方才理国公来过,老爷吩咐,说是这地儿被他踩脏了,叫我们好好冲洗一下。”
林如海听了皱眉:“理国公来过?那你家老爷同姑娘可还好?”
管家忙道:“多谢林大人关心,却无大碍。”
一听李家两位主人没事儿,林如海这才放下了心,又随着管家向着正厅走了去。
墨韵早就知道李家没事,因此倒还沉得住气,黛玉同平安只在轿子上听着墨韵含含糊糊说了两句,此时倒是有些担心,只盼着早些见到两人才好。
到了正厅,果见李尚远同李若琪已在厅中等候。见着李尚远,林如海也是感慨万分,对着李尚远躬身行礼:“学生林海,拜见恩师!”
李尚远上前将他扶了起来:“你我师徒二人多年未见,莫要如此多礼。”
林如海起身,将身后的儿女拉了出来,对着李尚远介绍:“小女墨韵,黛玉,犬子林飞翰。”又对着三人道:“快见过你们师公。”
三人忙向着李尚远见了礼。
李尚远仔细打量了三人,点了点头,又抚了抚胡须,满意道:“不错不错。听闻令郎如今拜在楚陵黎门下?”
林如海点头:“却是如此。”
李尚远微微颔首,对着平安道:“楚陵黎乃是当世大儒,学问不在我之下,你既然拜了他为师,可要用心学习,才不辜负这一份运气。”
平安连连点头。
李尚远还想说什么,一旁站着的李若琪上前开口:“父亲同林大人多年不见,怕是有不少话要说。我同着这三位孩子也是许久不见了,便叫我带他们去后院说话,您二人在此畅聊可好?”
李尚远想了想,却也是如此,点了点头,就叫李若琪带着墨韵三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