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时间也不早了,贾母连忙吩咐了两个婆子带着墨韵去拜见贾赦贾政二人。

此时邢夫人站了起来,笑着与贾母道:“倒不如由我带着外甥女过去吧。”

贾母想了想,倒觉得合该如此,因此笑道:“倒正是如此,那你便带着韵儿去罢,等会儿也不必过来了。”

邢夫人忙应了是,带着墨韵去了。

邢夫人拉着墨韵上了轿子,一路出了西角门,过了正门,入了东面一黑油大门中,直至到了仪门处方才下了轿子。邢夫人拉着墨韵进了屋子,吩咐了丫鬟去倒了茶端些点心上来,又叫人去请了贾赦过来。

见着丫鬟这就要走,墨韵连忙唤住了。起身后从身后螺烟捧着的匣子中拿出了一个交给了她,让她一同带给贾赦。小丫鬟忙接了过来,小心翼翼捧着走了。

一边坐着的邢夫人问道:“不知外甥女这是送了什么?”

墨韵坐下后回道:“在家时常听妈妈说起舅舅最爱一些金石古董之类的。恰巧在扬州之时得了一文印章,因着我与家里人都不甚了解这些玩意儿,因此借花献佛赠与舅舅把玩。”

邢夫人听了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依旧与墨韵说些家长里短的话,顺便与她介绍了些家中的各项事宜。

不久,方才去唤贾赦的小丫鬟手中端着一个匣子又回来了。邢夫人往她身后看了看,并未看见贾赦的人,不由有些尴尬对着墨韵道:“怕是你舅舅有事,不能来了,外甥女儿莫要介意。”说罢又对着小丫鬟道:“老爷可有说什么?”

小丫鬟忙把手中的匣子向着墨韵递了来,又对着墨韵道:“老爷说了近日里身上都不大好,见了姑娘恐彼此伤心,便暂时不见了。又说叫着姑娘在这便与姐妹们一处玩耍,倒也能解了几分烦闷。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来,家人自会解决。另外这是老爷叫我拿来的,说是与姑娘的回礼,那方印章他很是喜欢。”

墨韵叫着螺烟接过了匣子,又在邢夫人处做了半晌,这才告辞了。

待墨韵走了,邢夫人这才叫人拿来了墨韵送她的匣子,打开了。一打开便见着匣子里头装了一副赤金头面,两只金钗并两只银钗。一看这东西都是足金足银的,样子也是时新的,邢夫人不由赞叹道:“这外甥女倒是会做人!”

边上伺候的王善保家的也上前来奉承道:“毕竟是大家大户教出来的小姐,自是那些子眼皮子浅的不能比的!”

邢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叫人拿来了妆奁亲手把东西放了进去才安心。

墨韵则坐着轿子回了荣国府,准备去拜见贾政。到了荣禧堂,先是王夫人身边的婆子领着她进了正房边上的耳房坐了,等着婆子去禀告王夫人墨韵来了。过了不久,方才到了东廊三间的小正房内见了王夫人。因着贾政斋戒去了,因此这一趟也并未见着人。只把礼给了王夫人收着,又听了王夫人告戒了半晌莫要去招惹贾宝玉的话,等到了小丫鬟过来传话说老夫人那传饭了,这才起身随着王夫人一同去了贾母那里用饭去了。

因着贾府中的饭菜顾及这贾母的口味,做的大多都是软烂好嚼,重油重盐的饭菜,并不和墨韵的胃口,因此晚饭墨韵吃的并不多。待到用完了饭,小丫鬟端上了茶来,眼见着他人先漱了口,又重端着一杯开始喝,墨韵也入乡随俗随着众人一起动作。

吃完了饭,贾母将王夫人等全赶了,只留下了墨韵,三春等人一同吃茶说话。还未说了什么便听着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却是一个小丫鬟过来道:“宝玉来了。”话音未落,一位穿着富贵的年轻公子从她身后转了进来——这公子便是那贾宝玉了。

墨韵细细打量了一番,虽明白贾宝玉说难听些便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然而却也不得不赞叹他外貌之好。

曹公怕是把所有美好的样子全都集中在贾宝玉的身上了。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1)。若是贾宝玉投胎成了位姑娘,那也定是不输与十二钗的。

贾宝玉进门后先与贾母请了安,叫贾母命去与王夫人请了安,之后又换了一身常服这才回来。

见着宝玉又回来了,贾母笑着嗔了他一句,又命他快来见过墨韵。宝玉早就瞧见贾母身边坐着的墨韵了,此时听了贾母的话,忙忙上前见过。墨韵一边回了礼,一边在心中想着:“不知道这贾宝玉见了我,还会不会说什么之前见过,有没有玉的话?”

刚想完这些乱七八糟的,却见这贾宝玉凑了过来,笑问道:“却是不知姐姐有玉没有?”众人不解其言。

“……”墨韵却是有些无语,说什么来什么。因此只笑着道:“在家中时曾随身带着一块玉,只是后来舍弟自幼多病,又听闻这玉养人,因此便给弟弟带着了。若是问我此时有玉没有,却是没有的。”

贾宝玉听了,细细想了一番,却也觉得有理,因此只点了点头,坐在一边听着几人说话了。

正这时,奶嬷嬷进来了,向着贾母问墨韵院子在哪。贾母想了想,道:“不若就住我院子中罢,反正这院子也大,东西也齐全,你一个小人儿也是住得下的。平日里来往也方便,倒是能常与我这老婆子多聊聊天。”

墨韵听了却是一怔,这倒是与书中黛玉进贾府时不一样了。只是转念一想,贾母这般做却是正常。黛玉当初来时年纪还小,让她与宝玉同住自是没什么大碍的,且当初贾母想的是把两个玉儿凑成一对,住在一起也能够好好培养感情。但是她来了却不同了,只说年纪,她与宝钗年岁相当,大了宝玉得有六七岁,再加上她定是要去参加大选的,此时让两人住在一起便是于理不合了,因此贾母才做出了这样的安排。

只是,墨韵想了想还是开口到:“倒是让外祖母费心了。只是我一则身上还带着孝,若是住在外祖母园中恐冲撞了您。另则来时父亲交代了他在京中有着几位好友,叫我常去拜会。若是住在院中到底来去不便,怕是会吵了您的清净。倒不若给我个近些的小院子,出入也方便,也能常常来与您说话,您说是不是?”

贾母听了,也觉得有点道理,只听到孝期未过,却突然想起来自己府中还有人要为贾敏守着孝,此时却都已经穿红着绿,脸色一下子便阴了下来。只估计着墨韵还在,因此勉强挤出了一番笑道:“那韵儿这几日便先在这住下吧,待我使人将院子收拾一番之后,再住过去也不迟。”眼见着墨韵应了声,忙叫来两个丫鬟带着墨韵一干人等带去了别院。

见着墨韵渐渐离得远了,贾母终于沉下了脸,叫着琥珀去把王夫人叫来了。

没过多会儿,一脸不明所以的王夫人便跟着琥珀回来了。她本已经除了钗环,换了衣服上了床,此时听着贾母传唤忙又匆匆披了一件衣服赶来了贾母的院中。此时正是寒冬,整个人只披了一件衣服冻得瑟瑟发抖。

本想着进了贾母房中能好好暖一暖,一进门却见贾母沉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不由被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向着贾母问道:“太太这么晚唤媳妇儿来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