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危胁我。”兰晴萱看了曲绾心一眼道:“但是我不怕你的危胁。”
曲绾心轻声道:“我知王妃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女子,一直都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你原本也不需要怕我,因为你此时处于优势。但是有些事情也不是王妃能控制得了的。”
她说完就直接走了出去。
吕萼儿皱眉:“她还真是蛮横,王妃凭什么要让着她?”
兰晴萱沉吟了片刻后道:“她今日敢这样说话,必定是有所倚仗的,先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吧!”
“也是王妃脾气好,换做是我的话,直接剁了她。”吕萼儿撇了撇嘴道。
兰晴萱笑道:“其实我也想直接剁了她,只是留着她还有些用处,且让她再多蹦几日吧!”
吕萼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简钰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有暗卫过来把他离开后发生的事情禀报了一下,他的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脸当即就拉了下来。
他见兰晴萱屋子里的灯还亮着,他当即就走了进去,此时兰晴萱已经趴在案上睡着了,她的身上盖着一床薄毯。
简钰知她昨夜几乎一夜未睡,今日白天又只小睡了一会,然后又一直在查医书看资料,下午还去给那些百姓看诊,她的身体原本就不算好,此时这么一折腾,她怕是累坏了。
他见她就算睡着了,她的眉心也微微皱着,他知道这一次的疫病必定让她费尽了心思,他真不想她那么累,但是此时却也有些无能为力。
他走到她的面前,欲将她抱到床上去休息,只是她睡得极浅,他一动她她就醒了,她揉了揉眼后朝他咧嘴一笑道:“你回来了!”
简钰低头吻了吻她唇,觉得她的唇有些凉,又度了口气给她欲替她暖一暖,麻痒的感觉传来,她嘻嘻一笑,往旁边躲了躲。
简钰见她此时的样子娇柔纤弱,这般抱在怀里似没有重量一般,一时间倒更加心疼她,轻声道:“春日天寒,小心别染上风寒了。”
兰晴萱乖巧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的,你不用担心,你今日的事情处理的如何?”
“不过是一些不长眼的蠢货罢了,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就他们就知道厉害了。”简钰微笑道。
兰晴萱点了点头道:“对于这些鱼肉百姓的贪官的确没有必要对他们客气。”
简钰笑了笑,问道:“听说你把绾心留下来呢?”
“是啊。”兰晴萱答道:“左右她都已经跟了过来,我也有些好奇她想做什么,与其让她在暗处操作一些事情,还不如把她留在身边看着她,这样也不至于太被动。”
“你怀疑她呢?”简钰问道。
他这句话问得有些没头没尾,兰晴萱却明白他的意思,点了一下头后道:“是啊,我怀疑她已经投靠了简仁,但是我又觉得她跟在你身边多年,还是再给她一个机会拉她一把,希望她不要越走越远。”
简钰轻声道:“你对她还是太仁慈了些。”
他一直都知道兰晴萱是个善良的,也许她为了自保的时候会用一些狠厉的手段,但是在那种时侯,她若不狠死的就是她。
而在平时只要没有危及到她生命安全的时候,她都会给别人留一条活路,不会赶尽杀绝。
兰晴萱笑道:“不是对她仁慈,只是在同情她罢了,说到底,她也是个可怜的。”
简钰笑了笑道:“我也很可怜,你怎么不同情一下我?”
他说完邪魅地朝她眨了下眼睛,暧昧的气息刹那间就流溢了出来。
兰晴萱见他说不到三句话,立即又没了不在正形,她当即瞪了他一眼道:“一边去!”
简钰失笑,将她放在床上,然后自己在她的身边躺下来道:“晴萱,其实你没有必要顾及我的感受,如果曲绾心真的背叛了我,那么我不会再给她留下活路。”
兰晴萱愣了一下,简钰轻声道:“类似的话我曾跟你说过,你可能觉得我说的时候是在开玩笑,那么今日我再认真的跟你说一遍,在这个世上,但凡有任何人危险到你的安全,我都不会手下留情。”
他说到这里又极为坚决的加了一句:“不管那个人是谁!”
兰晴萱对他的这句话并不怀疑,她轻声道:“我留下曲绾心真不是因为担心怕你会护着她,而是想查一查除夕那一夜是不是她杀了倾画。若她并没有做那些事情,我们自也不能那样对她,但是若她真的做了对不起我们的事情,那也能名正言顺的杀了他,这样也不会让那些效忠于你的暗卫有其他的想法。”
她的话说得相当中肯,简钰笑了笑道:“原来你已经把一切都想好了,那我也就放心了,把她留在身边,的确更好掌控。”
兰晴萱的嘴角微勾,眼里的笑意浓了些。
关于曲绾心的事情两人到此时算是商议妥当,对简钰而言,虽然曲绾心曾为他做了很多事情,但是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她若真的心怀不轨,那么他唯有将她除去。
这些年来简钰见多了各种事情,到如今已经一切都淡定了。
两人虽然心里都有心事,但是这些天来连续的赶路以及一连串事情的处理,都累得不轻,此时相拥而眠,将那些烦心的事情暂且抛到脑后。
第二天两人起来的时候,锦娘和倾诗已经在外面侯着了,吕萼儿坐在树丫上看着远方的风景,兰晴萱和简钰用过早膳之后就直接去看那些已经染上疫症的百姓。
那些人因为知道自己染上了疫症,情绪都极为低落。
兰晴萱替他们把完脉之后发现他们身上的红斑已经从脚底漫延到脚踝了,她看到这光景后心里也有了一些推测。
之前众人对于瘟疫的记载,都说病人高热且那红斑长在脖颈处,如今她发现那些红点是缓缓向身体的上方漫延,那也就意味着那些红斑是预示着一个人染上疫症的时间。
这是一个大的发现,兰晴萱的心微微安定了些。
根据她前世的经验,任何一种病发病都是有周期的,像感冒之类的病症,都是由轻到重,最后暴发到一定的程度然后缓慢的缓解,脓疮之症也如此,脓疮都会发展到一定的阶段,长熟之后将毒脓挑出来之后就会慢慢愈合。
而像癌症那一类的病症,是从轻到重,发展到一定的极限就会要人的命。
她觉得这一次的疫症其实从某种程度而言类似于癌症,当一个人的生体承受不住的时候,那么就是一切终究的时候。
对于这种病症,那是越早医治治愈的可能性就越大。
她的心里想到这些,知道她之前给众人设定的治病的方式可能需要做一些调整。
她又细细地为那些病人察看了病症,心里也由最初的糊涂变得明朗了起来。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眼下只要找到突破口,那么她就有法子解决这一次的疫情了。
她细细地调配了一些药草,让锦娘等人煎好后送给那些染上疫症的人服了下去,她关心病情的发展,这一日几乎就没有离开那间学堂,而是守在那里陪着那些病人。
这一次控制疫症的主要负责人是简单,所以简钰相对清闲一些,把夜澜调到简单的身边,让两人去调度一应事情,他倒比起往日哪一次出门当差都要闲得多,所以他索性一直陪在兰晴萱的身边。
曲绾心原本担心她这一次回到简钰的身边,简钰会说些什么,谁知道简钰看到她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在她过来请安的时候微微点了一下头,而他的一双眼睛却始终都落在兰晴萱的身上。
曲绾心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内心的感觉,却又觉得此时能这么近距离地看着简钰也是一件好事。
就在曲绾心到简钰身边的第三天,留在京城的知良也赶了过来,简钰看到知良的时候淡淡一笑道:“你对绾心倒是一往情深,绾心有你如此相待,也该知足了。”
知良轻声道:“属下擅自从京城来到这里,还请王爷治罪。”
“这事本王不治你的罪。”简钰的眸光浅淡:“细算起来,这件事情还是本王对不起你,本来说要替你们俩人主婚的,如今却因为我这个主婚人不能替你们主婚而将你们的婚期延迟,本王心里也甚是过意不去,这样好了,等这一次的事情结束之后,本王再替你们主婚,你意下如何?”
知良伏在地上道:“多谢王爷。”
他虽然此时伏在地上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简钰却能看到他伏在地上的身体微抖了一下,此时他的心情怕也是极为复杂的。
简钰的眸光微敛,眼底有一抹难言的凌厉,这些暗卫中,因知良和曲绾心是未婚夫妻,所以两人走得都比寻常人要近得多,这些暗卫中,知良无疑是最了解曲绾心的。
简钰淡淡一笑道:“绾心在王妃那边伺侯,你这么久没有见她了,想来十分想她,你去那边找她说说话吧!就说是本王让你去的。”
知良的身体再次抖了下,他的脚也跟着一起颤抖,动作虽然不大,但是却泄露了他的心事,简钰看到他的动静,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再说话,只是对着知良轻轻摆了一下手。
知良从地上起来的时候都没敢看简钰,只是在他转身的时候,简钰却无比清楚的看到了他那双通红的眼睛。
简钰的手轻轻敲在桌面上,眼里有了一抹难言幽深。
知良问明了方向,直接就去找曲绾心。
他过去的时候,曲绾心正在那里煎药。
因为这一次是兰晴萱把曲绾心留下来的,所以此时曲绾心是兰晴萱的贴身丫环。
知良见她煎药的样子很是专注,眼里有些复杂,轻唤了一声:“绾心。”
曲绾心扭头一看是他,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问道:“你怎么来呢?”
“我不放心你,所以就追过来了。”知良轻声道。
曲绾心的头微微低下来,语气却是极致的疏冷如冰,她冷然道:“不放心?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当年我一个人都敢追到战场上去,这一次南下虽然凶险,却只需小心防着疫病就好,比起战场来不知道安全多少,当年我都不怕,如今你又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我怕你犯错。”知良轻声道。
曲绾心冷笑道:“你怕我犯错?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我要做什么事情我心里清楚得紧,你担心我也是那样做,不担心我也是那样做。”
她这近乎绝决的口气听得知良心里发寒,他幽幽地道:“我那天去别院找到的时候,见到你和太子在一起了。”
曲绾心愣了一下,扭头看了他一眼,他轻声道:“虽然我知道你比我聪明得多,很多事情都懂得拿捏分寸,但是绾心,你太过执着了些。”
“闭嘴!”曲绾心冷冷地道,她此时的样子很是凶悍,没有一分在简钰面前的温和,整个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人,全身立即炸了毛。
知良没料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当即也愣在了那里。
曲绾心瞪着他道:“不要以为你是我的未婚夫就可以对我大呼小叫,路知良,我告诉你,不要说我现在只是你的未婚妻,就算我们俩人成了亲,你也没有任何资格这样指责我!”
知良是个老实人,被她这么一吼就如犯了错的孩子,他轻声道:“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
“闭嘴!”曲绾心直接打断他的话道:“我不关心你是什么意思,我的事情也不需要你过问,你现在立刻马上就给我回到京城,这里不欢迎你。”
路知良的唇抖了抖,眼里有了一抹无可奈何,他轻声道:“我真的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不想你一错再错下去,这些话就算你不愿意听,我也还是要讲的。你让我回去,可以!但是你必须和我一起回去!”
曲绾心冷着声道:“我不会和你一起走的。”
“那我就留下来陪着你。”知良轻声道:“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曲绾心听到这句话又要跳脚,知良却已经看着她的眼睛道:“我知道,在你的心里,从未真的把我当成是你的未婚夫,但是在我的心里,却是真真切切地把你当成了我的妻子,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我还知道就算我守在你的身边也未必真的能改变什么,但是绾心,我想陪在你的身边。”
他如此轻柔的话话,带着义无反顾的绝决,曲绾心一时间倒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看了他一眼道:“你既然拿定了主意,那就随你的随。”
知良闻言眸光一暗,曲绾心终是又道:“王爷也曾亲眼见我和简仁见面。”
知良一呆,曲绾心的眸光晦暗不明,让人有些看不真切,却听得她又轻声道:“我告诉王爷,我这一生都不会背叛他。”
她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幽冷,若霜花一般凝结在窗前,透着几分失落的绝望,那飘乎的语气里更是充满了看透世事的冷然。
知良却一时间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只轻声问道:“你说的是真心话吗?”
“真心?”曲绾心并没有细听他话里的意思,只是抓住了其中的一个词,当即冷笑道:“真心是什么?能当饭吃吗?路知良,在我的心里,你的真心不值一文钱,就好像我的真心在王爷的眼里同样一文不值一般,这种感觉你现在正在体会着,感觉好吗?”
她这句话问得几近冷酷无情。
知良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道:“这种感觉我觉得不好,但是我知道,你的感觉会更加不好,有些事情我已经不想多言,只是绾心,给自己一条生路吧!”
“我现在就朝着属于我自己的生路前行。”曲绾心的话说得了斩钉截铁:“不管谁阻隔了我的路,我都会杀了他,这些人中间包括你。”
路知良的眸光更加幽暗了起来,他轻声道:“你心里要这样想,我也无能为力。”
他说完拿起扇子帮她生火。
曲绾心这才发现,两人说话的时候,她看管的那个炉火已经熄了。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此时已值黄昏,淡淡的暮色从四周向两人拢了过来,薄薄有轻烟若纱一般在空气里流荡,盛开的桃花随风飘飞,透着几分飘渺和空灵的味道,那种感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无奈,一如她此时纠结又无奈的心情。
她的眼睛微微合上,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吕萼儿就坐在窗棂后,将两人的对话全部听了去,她回到兰晴萱的身边将俩人的对话学给兰晴萱听。
她说的时候,兰晴萱在捣药,她说完的时候,兰晴萱还在捣药,从始至终,就连眼皮子也没有眨一下。
吕萼儿试探着问道:“王妃,你说路知良是不是知道了一些曲绾心的事情?”
“因为他喜欢曲绾心,所以必定会对曲绾心的事情格外的上心,所以知道些其他的事情也是极正常的。他此时这样赶过来,必定是知道了什么,否则的话,依着王爷管理暗卫的那些手段,路知良也不可能那么大胆的从京城追过来。”兰晴萱淡声分析。
吕萼儿摇了摇头道:“我发现我理解不了你们这些人七曲八折的心思。”
她说完这句话后对正在那里切药的田问秋道:“你了解吗?”
田问秋自上次黄大嫂死后,她的心里有了一些触动,她觉得生命在疫病的面前是那样的脆弱,而她对医术生出了浓厚的兴趣,这几天,她一直跟在兰晴萱的身边学习医术。
只是她并没有半点医术的根基,虽然兰晴萱常会在她的面前说起一些药理,但是很多她都不明白,这几日她虽然很用心的在背药性之类的东西,但是进步却不算太快,到此时,也知道一些简单的药性,对于医术之事,依旧是一头雾水。
这几日兰晴萱忙得紧,她也一刻都没有闲着。
她没有像蒋湘婷那般一直跟在简单的身边去处理事情,而是将自己心绪架空,把情爱抛到脑后,专心的钻研医术。
这几日的忙碌让她的身体有些吃不消,却没有空去想其他的事情,她整个人反倒静了下来,心里的杂念也少了些,反倒过得开心了些。
她此时听到吕萼儿问她这句话,轻轻抿了一下唇道:“我能理解。”
这几日因田问秋一直跟在兰晴萱的身边,所以和吕萼儿也熟悉了起来,两人的性情虽然相差很远,但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两人居然很谈得来。
吕萼儿白了她一眼道:“也是,你原本也是个为情所困的人,这话我问你算是白问了。”
兰晴萱听到两人的对话笑了笑,田问秋听到她的话后怔怔地坐在那里发呆,吕萼儿看到她这副样子后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轻咳一声道:“不过你比起曲绾心来要好得多,九皇子原本也是你的未婚夫,你们是名正言顺的,你为他纠结是正常的。”
田问秋扭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继续切着草药。
兰晴萱在旁看到田问秋切的草药,惊道:“你把这两种草药弄混了,这两种药虽然长得很是相似,但是在药性上却差很多!”
田问秋低头一看,见自己真的切错了草药,当即脸一红,手忙脚乱地欲将切错的药拿出来。
只是那两种药长得极为相似,此时她又如何挑得出来,当即苦着一张脸。
兰晴萱叹了口气道:“罢了,这些药混在一起了怕是挑不出来,你先将这些药拿出来,等我们有空的时候再来挑吧!”
田问秋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这些天来她虽然一直想帮兰晴萱的忙,但是很多时候都越帮越忙,此时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一个劲的向兰晴萱道歉。
兰晴萱笑道:“只是一个小错罢了,你不必再放在心上。”
“我是不是很没用?”田问秋轻声问道。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这些事情,人生如逆旅一般过着,让她看不到未来的希望。
兰晴萱微微一笑道:“其实你真的很厉害了,从来没有学过医,在这短短的几天内就认得那么多的药草,还熟知了那么多的药性,问秋,你真的是个天才。”
她这话虽然有些宽慰田问秋的意思,但是也是她的心理话,田问秋之前是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平素十指不沾阳春水,但是这一次却对给那些疫症的病人治病之事极为上心,这几天她的手在切药的时候切出了一手的水泡,而她却从来没有喊过苦和累。
田问秋虽然不懂得药性,但是这些天来却记住了不少,虽然她不算天份很高的那类人,但是却胜在用心,这样下去,只要再假以时日,田问秋在医术上虽然不可能有兰晴萱这样的造诣,但是却也能成一代名医。
田问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王妃就不要夸我了,我知道我自己做得并不好。”
兰晴萱笑道:“没有人是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会的,这事是有个过程的。”
田问秋的嘴角微微一勾,觉得兰晴萱的话说得有道理,当下轻声道:“王妃,我想跟你学医术,你可以收我为徒吗?”
兰晴萱笑了笑道:“收你为徒倒不必了,若学医能让你心静,那我必定将我一生所学全部教授于你。”
田问秋眼里的笑意浓了些,重重点了一下头后道:“谢王妃!”
正在此时,简单和蒋湘婷一起从外面回来了,两人并不知道田问秋在这里,所以进来的时候手拉着手。
田问秋看到那双扣在一起的手,只觉得如同被人敲了一记闷棍,让她觉得堵得慌,当下直直地瞪着两人扣在一起的双手。
蒋湘婷被田问秋那一瞪也有些不自在,忙将手从简单的手里挣了出来。
简单看到田问秋在那里,他也觉得好像做得有些过了,头微低了下来。
屋子里原本轻松的气氛刹那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吕萼儿今日先是看到曲绾心和知良的纠结,此时实在是不愿意再看到这三人再在一起纠缠了,于是她大声道:“你们慢慢聊,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说完一溜烟的跑远了。
田问秋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说话,兰晴萱也觉得有些头痛,这三人自南下之后可以说一直不太消停,虽然明面上没有吵过架,田问秋和蒋湘婷的关系也还算不错,平素还会一起讨论一些事情,但是她们却也一直走得不太近。
再加上简单每次出去的时候都喜欢带着蒋湘婷,所以这三人之间的关系也就变得更加的微妙,田问秋虽然是简单的正牌未婚妻,却始终是受冷遇的那一个。
田问秋这些日子以来心里也一直在纠结着这些问题,她原本以为在这个世上只有她一人会为简单生,为简单死,但是上次她听说蒋湘婷为简单自尽,这一次更是为了简单逃婚南下追随过来,她便知在蒋湘婷的心里,简单的重量一点都不比简单在她心里的重量轻。
这种感觉其实是极度不好的,当你发现你爱着一个人的时候,身边还有一个人比自己还要爱他,最最可怕的是,你爱的那个人爱的不是你,而是你身边的那个人。
田问秋的头低了下来,没有再看两人,而是低头切起药草来。
蒋湘婷也觉得田问秋才是简单的未婚妻,而她自己之前也曾答应过田问秋,以后都不见简单的,此时是她言而无言,所以此时她心里也极度不自在。
她缓缓在田问秋的身边坐下来道:“你帮你择药。”
田问秋扭头看了蒋湘婷一眼,这段时间她和蒋湘婷相处下来,知道蒋湘婷也是一个极好的姑娘,她之前也曾恶毒的想过,要是蒋湘婷是个恶毒的姑娘那该多好,那么她就算去算讲蒋湘婷也会觉得理直气壮,可是现在就算是算计她也无从算计,那样的事情似乎是没有办法做出来的。
只是她此时心里有气,冷着声道:“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蒋湘婷的头微微低了下来,她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去将田问秋要切的药码齐。
田问秋看到她这副样子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却使坏故意把她码的整齐的药草拔乱,蒋湘婷一言不发,又码了一些药草,田问秋再拔乱,蒋湘婷再码整齐。
简单在旁看到这边的举动想要插手,兰晴萱看了他一眼,他心里会意,只得退到一旁坐了下来。
田问秋和蒋湘婷无声的重复了之前的动作几个回合之后,田问秋轻轻叹了一口气,也就没有再拔乱田蒋湘婷码整齐的药草,两人居然还配合的极有默契。
简单看到这光景,心里却不知是何种滋味。
兰晴萱也忍不住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在心里道:“真的是冤孽啊!”
她见简单有些呆愣地样子,问道:“九弟过来有事吗?”
她这一问才让简单回过神来,想起此时过来的目的,忙道:“今日我去了前面的几个郡县,那边的情况比这里还要坏得多,上次三哥去府衙那边闹了一通之后,虽然说让郑府尹把那些病人放了出来,但是眼下的事情却不算很好,那些病人关在一起时间长了之后,都染上疫病,如今情况很是不妙。”
兰晴萱的眸光幽深,简单又道:“所以我想这几日再南下巡视一番,到时候还得请三嫂为我多备一些药帕。”
“这个没有问题。”兰晴萱轻声道:“药帕我这些天来制了不少,九弟要用的话尽管拿就是,只是根据我的经验,如果里面死的人太多的话,怕是会造成另一轮的瘟疫,情况会越来越严重,那些已经病死的人还是早些焚烧掩埋比较妥当。”
简单点头道:“这事我和三哥已经商量过了,和三嫂的想法是一样的。只是如今尸体实在是太多,很多都是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死光,实在是太过吓人,如果治病的药还调配不出来的话,后果可能会非常严重。”
南方一直都是大秦的米粮重要生产基地,如果这边的人全部死光的话,那么将会出现田地无人耕种的局面。
再则边关的战事一直都吃紧,如果没有人打仗的话,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兰晴萱轻声道:“我会尽力的。”
她知道这疫病多拖一天,死的人就会增加很多,眼下实在是不能有半点耽搁。
简单轻声道:“如此就辛苦三嫂了。”
兰晴萱笑了笑道:“的确是有些辛苦,所以想向九弟借个人过来帮忙。”
“三嫂要用谁说一声就好,哪里需要请示我。”简单笑道。
因为近来蒋湘婷跟在他的身边,虽然如今四周被死亡的气息笼盖,但是他反倒将这件事情看淡看开,反倒比起在京城的时候心情要好得多。
兰晴萱笑道:“这个人要借的话还是跟九弟说一声,免得九弟会心疼。”
她这样说简单就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了,当下淡淡一笑道:“三嫂决定了就好,我无所谓。”
兰晴萱扭头看着蒋湘婷道:“湘婷,以后你和问秋一样就留在这里帮我好了,早一点找到治病的法子,大家也早一点脱离死亡的阴影。”
蒋湘婷轻声道:“我听王妃的。”
兰晴萱的眸光流转,微微一笑道:“那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简单看了蒋湘婷一眼,眸子里虽然有些不舍,却又觉得相较于外面的死尸遍野,这里的情况还是要好得多,她在这里相对安全,他也能放心一些。
入夜后,兰晴萱清点药草的时候发现之前田问秋切错的那一包药草不见了,她顿时大惊,问道:“放在这里的那包药草那里去呢?”
兰晴萱调配的药草都是有定数的,之前田问秋切那些药草的时候是和其他的药草混在一起的,依着那包的药效也算是一包完整的药草了。
锦娘问道:“那包药草可有什么问题?”
“那包药草里的药之前问秋在切的时候切错了一味药。”兰晴萱皱眉道:“若是误服了那的包药草只怕会有生命危险。”
此言一出,众人都紧张了起来,倾诗细细想了想后道:“那包药草是不是放在架子上的那一包?”
兰晴萱点了一下头,倾诗急得就要哭起来了:“我刚才进来拿药的时候见王妃在和九皇子说话,然后见上面有一包药草,以为是王妃调配好的,所以就拿出去煎了,此时都已经给他们服下了。”
兰晴萱闻言顿时觉得头都是大的,她是大夫,最清楚服错药会有怎样的后果,她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那你可记得是用哪个锅煎的药?”
因为药草众多,病人也多,此时又处于试药期,所以为了更好的试出药性来,所以每包药都用不同锅煎着。
倾诗急得眼睛都红了:“当时我把那些药拿出去的时候随便用药锅煎了,并没有注意哪包用哪个锅。”
兰晴萱闻言抚了一下额,眼里有些无可奈何,她想了想后道:“走,我们去看看那些病人的情况。”
倾诗此时怕得要命,急道:“王妃,现在该怎么办?”
兰晴萱伸手在她有脑门上指了一下道:“药都喝下去,也不可能让他们全部吐出来,现在能怎么办?凉拌吧!”
倾诗以往每次取药的时候都会问一下兰晴萱,今日是见她和简单一起说话,所以才没有问,没料到只是这一次的疏忽就酿成了这样的大错,她的心里后悔的要命。
锦娘此时想要宽慰她几句,只是想来想去实在是找不到宽慰她的词语,只得道:“往后小心一些吧!”
几人进到病人住的屋舍时,倾诗唯恐一进去就看到尸体,吓得到眼泪直接就流了下来。
只是几人进去之后,那些病人都好好的,没有一个人身上有异常。
兰晴萱细细想了一下药性,那两种药的药性相差那么多,这些病人中间的一个喝下了,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数了一下人数,发现少了一个人,细细一看,却是可可,她问道:“有谁看到可可呢?”
可可娘答道:“可可去茅房了,也不知她今日怎么回事,一直拉肚子,这都跑了好几回了。”
他们此时身上的疫症还没有完全发作,还没有发热,此时和正常人相差无几。
兰晴萱的眸光闪了闪,正在此时可可虚弱的回来了,她看到兰晴萱后轻声道:“我可能吃坏东西了,你可不可以给我开个方子治一下,快拉死我了。”
兰晴萱见她的面色很是灰败,顿时明白今日喝了那包问题药的人就是可可,她先替可可把了一下脉,只觉得她的脉像比起之前要虚浮得多,她当即就给了一颗止泻的药给可可。
可可服下药之后却觉得肚子更痛了,又跑进了茅房。
可可娘原本性子就很是凶悍,此时一看到这光景又骂骂咧咧起来,好在这几日她知道兰晴萱是王妃,倒也不敢骂太难听的话,只是就算如此,那粗暴的俚语还是排山倒海一般朝兰晴萱袭了过来,好在那些话大部分兰晴萱也听不懂,干脆就装做一点都听不懂。
可可又拉了好几回才算是稳定了下来。
兰晴萱带着几人回房的时候,倾诗连头都不敢抬,她虽然有些恼倾诗的粗神经,但是事已至此,就算是大骂倾诗也于事无补。
只是此时她也没有去宽慰倾诗,觉得这一次的事情刚好让倾诗长些记性,省得以后再出类似的错。
接下来的几天简单和简钰都忙了起来,兰晴萱也一刻不得闲,而那些病人的身上的红斑却并没有因为她的治疗而有一分延缓的趋势,到第七天的时候,那些病人除了可可之外全部都发起了高烧。
兰晴萱觉得很奇怪,这些人服的药都是一样的,为什么只有可可没事?
她细想了一遍,若说这中间的差别,那也只有之前倾诗拿错了药,而服下那包药的人是可可。
这个发现让兰晴萱大吃一惊,她熟知药性,知道那味药的药性对于这一次的疫症并不算对症,而且还很是伤身体,可可那天狂拉肚子就是见证,但是为什么可可会没事?
就算兰晴萱医术再高明,此时也有些想不明白,她细细思量一番后觉得这件事最好的法子就是再给几人煎一副错了的药。
药煎好后她让锦娘几人给那些病人服下,只是他们服下后没到一刻钟,就全身全身抽搐起来,严重的竟直接吐了血,一个时辰之后,那些病人死掉一半。
这个结果对兰晴萱的打击极大。
她两世为人,治过无数的病人,见过无数的病症,但是从来就没有发生这样的情况,她的病人竟那样死在她的面前。
且这一次的死和她还有些关系,她明知道那药有些问题,所以她调的时候改小了份量,还添了一些其他可以中和药性的药下去,却还是要了那些病人的命。
兰晴萱在学堂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望着苍茫的大地,碧晴如洗的天空,产生了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第一次无能为力。
她忍不住伸手挠了挠额间的发,曲绾心在她的身边坐下来道:“之前在京城的时候,曾听很多人说王妃的医术天下无双,我还真的以为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
兰晴萱的眸光幽深,她看了曲绾心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不想说什么,只是实事求事的评说这一次的事情罢了。”曲绾心淡淡地道。
兰晴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曲绾心却又笑了笑道:“你知道吗?在我这一次南下的时候,我曾想过很多种可能,其中一种可能是王妃治好所有人的病,然后成为大秦的英雄回到京城,只是如今看来,就算是王妃以后真的治好了疫症,只怕在你的心里也会有一个巨大的阴影。”
兰晴萱没有说话,只是扭头看着曲绾心,她笑得灿烂:“不知道为什么,我倒有些高兴。”
“你高兴什么?”兰晴萱终是问道。
曲绾心的嘴角微微上扬道:“你若是治不好这一次的疫症,你们带过来的那些太医必定也没有办法治好这一次的疫症,那么这很可能这一场疫症根本就没有办法治好,然后会四下漫延,我们现在虽然还没有染上,但是时间一长,必定也会染上,到时侯大家一起死了,倒也干脆,少了那些烦恼和困扰,你说是不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兰晴萱闻言有些无语,她冷冷地看着曲绾心道:“我和你的看法完全不一样,这一次是我自己失手没有治好他们,但是对于如何治这种疫症,我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方向,我相信我很快就能找到治愈疫症的法子。”
她微微一顿后看着曲绾心道:“而且我也不会生出你说的那些了心理阴影,医者之道,原本就需见过各种生老病死,若是这点打击都承受不住,又如何做一个医者?”
曲绾心见她的面上满是浓郁的自信,脸上的阴霾此时已经褪得干干净净,那双眼睛里更是充满了坚定,看到这样的兰晴萱,她心里一时间反倒有些不是滋味。
在这之前,她一直没有弄明白简钰为什么会喜欢兰晴萱,论容貌,在大秦容貌比兰晴萱出色的大有人在,论家世,兰晴萱的家世根本就拿不出手,论性格,兰晴萱也不是那种温柔可人的大家闺秀。
可是在这一刻,她却突然有些明白了,兰晴萱比起大部分女子来都要坚强得多,她有着不屈不挠的韧性,且她自信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曲绾心的这个发现让她自己觉得极度不舒服,她看着兰晴萱道:“王妃还真有自信!那我就在这里看着,王妃如何冶好这一次的疫症。”
兰晴萱淡淡一笑道:“那你就等着看吧!”
她说完就大步离开了,只是当她回房之后,那挺直的腰就弯了下来,眼里的自信也散了不少,只是她并不愿意在曲绾心的面前展现她懦弱的一面,也不想让曲绾心看到她的无助。
她单手撑着下巴半靠在小榻上,叶知秋进来道:“王妃不必理会曲姑娘。”
兰晴萱一扭头,见锦娘、倾诗、吕萼儿、蒋湘婷和田问秋都站在那里,此时众人的眼里都有些担心,她来到这个了世界后遇到了很多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恶毒女子,如李氏,如凤无咎,但是她也收获了属于她的友情。
她轻轻一笑,起身道:“我们继续试药。”
众人都知今日的事情对她的影响必定是极大的,此时见她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一蹶不振,都松了一口气。
田问秋走到她身边道:“王妃,我来帮你。”
兰晴萱的嘴角微微一勾,轻轻点了一下头。
蒋湘婷也走过去道:“我也来帮王妃切药。”
“我们煎药。”锦娘和倾诗齐声道。
“你们都把活抢完了,我做什么好呢?”吕萼儿有些为难地道:“要不我就帮你们搬药吧,我的力气最大。”
几人都轻笑出声,兰晴萱也笑道:“是啊,萼儿可是侠女!”
吕萼儿嘻嘻一笑道:“那是,比起你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闺秀来,我是当之无愧的侠女。”
几人说笑了几句,将原本有些沉闷的气息都赶走了。
兰晴萱笑了笑,重新梳理所有药物和疫病之间的关系,这一次染上疫症的那些病人,她是统一给他们配的药,虽然他们染上疫症的时间有长有短,但是发病的时间却极为接近,而她给他们配的药除了可可的药有一次因为田问秋切错药之外,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变化。
可是可可现在已经没事了,身上的红斑也褪得差不多了,但是其他人却全部死了。
她方才也已经试过了,她按照错的药给那些病人治病,也是不对的,这中间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正在此时,暗卫过来道:“王妃,可可哭着要见你。”
兰晴萱知道可可娘去世了,这件事情对可可而言也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可可此时要见她十之*也是为了那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