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来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日子,家家户户窗门大开,放放风透透气。在这样的好天气里,给家里做个大扫除还是不错的。
一楼的卫生间里,邢东正认认真真的拿着马桶刷刷着马桶,一边刷,还一边哼哼着小调。他腰上扎着个围裙,脑袋上戴了一个布帽子,手上还戴着一副塑胶大手套,看起来倒也挺像这么回事的。
上午娇姨带着小女儿去傅家看老丈人去了,而陶朦则去给儿子开期末家长会。因为期中考试的时候是邢东去开的,所以这回他想接着去,陶朦就不让了。
因为她直觉认为,这父子俩有点小猫腻。
邢东今天特意提早回家,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好好表现表现,然后争取晚上可以顺利的梅开二度。而且他心里总有一些预感……总之,都不是什么好预感。
所以,往好了干活表现总是没错的。
正这么想着,家大门外传来了他家朦朦老婆的声音,越来越近。邢东侧了侧耳朵,虽然他听不太清楚,不过架不住自己耳朵天生好使,隐约间还抓取了那么几个字——“你和你爸……你们俩……”
邢东“……”他放下马桶刷准备走出卫生间,不过又转念一想,还是拿着吧,这才能显得自己是在干家务!
这么想着,邢东举着马桶刷走出了卫生间。
然后没几秒钟,家门就被打开了。陶朦面色平静地走了进来,而跟在她身边的邢烨小朋友则暗搓搓地先看了爹一眼,又看了娘一眼,然后再看了爹一眼,再看了娘一眼。
最后,邢烨小朋友‘嗖’地往前面一窜,直接跳到了邢东身边,掐着腰,牛气十足地对自己老爹说,“爸爸别怕,儿子保护你!”
一听这话,邢东就知道邢烨小朋友那点事全都被他班主任给抖搂出来了。
邢东嘴角抽搐着笑,笑的一脑门儿的汗。这儿子哪里都好,就是老爱拱他亲妈的火。邢烨随了邢东一身的臭毛病,比如整天一副纨绔小公子哥的样子,而且还鬼点子一堆,爱和喜欢的人挑事儿。
而他身上随了陶朦的地方,那就是挑剔。自己看不上眼的人看都不看一眼,高冷得要命,任凭班上的漂亮小姑娘怎么撩汉,一点反应也不给。
这要按照陶朦的话说,这孩子真是要上天了,管不了。而这在邢东看来,那就是儿子怪厉害的,不大点的时候都这么招人喜欢,长大了必然要上天啊!
陶朦倒被自家大儿子这话给弄乐了,“我说邢烨小同学,你行啊,一路上不说话,敢情在这等着我呢?你看你爸那怂样儿,你问问他,你看他敢和我做对吗?”
邢烨小朋友一听,噘着小嘴回头,一脸希冀,“爹地……”
邢东是典型的妻管严,不过,在儿子面前,怎么也不能失了面子不是?!再说鬼灵精的邢烨撒起娇来,怎么看怎么招人疼,哪还能让他这个当爸的狠下心来不管?
邢东用嘴型对他说,“没事,你妈嘴硬心软,咱不怕她。”
陶朦看着这父子两个人情深似海的样子,顿时就笑了,“不错啊,来来来,都过来,妈妈有话给你们说。”
两个‘儿子’一听,集体摇头,邢东拉住儿子的小手,打着哈哈说,“老婆,你看,这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不能太那个。”
陶朦挑眉,“太哪个啊?”
大儿子邢东梗了梗脖子,“太暴力。”
小儿子邢烨跟着梗脖子,“太野蛮。”
陶朦靠在沙发上,她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膝盖,这两父子现在都跟她玩起叛逆来了,儿子倒是还情有可原,这老子都过三十的人了,还没大没小的,连个正形都没有。
这要是搁在几年前,陶朦觉得自己这火爆脾气非得上来不可,不过现在她也算是个成熟稳重的事业型女性了,所以说这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有一个比较温和的态度。
陶朦深呼吸一口气,语气淡定,“行,咱们三个今天好好说。”她自动忽略了‘暴力’和‘野蛮’这两个字,心想还是先把账算了再说!
陶朦从包里拿出一张成绩单拍在桌子上,不过她却没有那这张成绩单说事,而是开口道,“第一件事,班上小朋友的那些娃娃被你给拆的东一块西一块,是怎么回事?”
邢东正欲接话,“这个事情吧——”没等他说完,陶朦直接就把他给怼回去了,“闭上你的嘴。”
邢烨小朋友眼珠子转了转,鼻子一皱,说,“那女的说随便让我玩,我就随便玩喽。”
这小子混世小魔王的样子倒是跟他爹一样一样的,陶朦心里大概琢磨出是怎么回事了,她勉强点了点头,然后接着问他,“第二件事,在校长室门口放鞭炮,怎么回事?”
邢东嘴皮子痒痒,又要接话,“这个事情吧——”话到一半,又让陶朦给怼回去了,“先歇着,还没到你呢。”
邢烨小朋友用手点了点鼻子,“那老头自己说的,他说现在的孩子都了不得,简直要上天,今天敢这样,明天就敢在他办公室门口放鞭炮。然后还跟我说,有能耐你就试试,然后那我就试试呗……”
“你就试试?”
邢东一见气氛不对,便连忙出来当和事佬,“小孩子的天性嘛,我小时候也这样。”
邢东不说话的时候,陶朦还没什么感觉,这一说她可就上火了,“你小时候也这样?是啊,你肯定不会忘了以前你在我书包里放蚂蚱的事了吧?邢烨小同学,第三件事,你往女同学书包里放蚯蚓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可就不是他的错了!邢烨小朋友连忙摇头,“这可不是我干的。”
邢东还跟着掺和了一句,“这也不是我干的。”
陶朦,“……”
……
等到傅程琛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屋子里的一家三口围着客厅到处跑,陶朦追的慢,那父子俩跑的倒挺快。邢烨骑在自家老爸的肩头上,开心的撒着欢,嘴里还不停地嚷嚷着,“爸爸加油,打倒法西斯主义!”
陶朦气得脑袋顶上都是青烟,“你看看,这都是你教的吧,我今天就让你们两个看看,什么叫暴力的老妈和野蛮的老婆,我今天非得——”陶朦一边说着,一边抡着鸡毛掸子追着这父子俩,“你们两个跟我打游击是吧,都给我过来!”
“啊啊啊啊——”
“哇哇哇哇——”
傅程琛连忙上去把自家女儿拉住,然后把她推到了沙发上坐下,一脸和气地说,“看看我宝生气了,来,爸跟你讲……”一边说,一边还把陶朦手里的鸡毛掸子拿过来,放到一边。
傅程琛了解陶朦这性格,说是喊打喊杀的,事实上根本不可能这么干。要不然这鸡毛掸子上的鸡毛都飞一地了,也没打到这两个目标人物身上。
陶朦鼓着嘴,语气软下来了,“爸,你又来当和事佬了,你看看他们两个,简直要造反了。”一见亲爹来了,陶朦顿时就从母老虎化成小小鸟了,虽然语气还是臭臭的,但明显就弱了不少。
而邢烨小朋友一见姥爷来了,便立马从爸爸身上下来,然后撒开丫子奔过去,毅然决然的抛弃了战友。他心里可知道,这姥爷的保护力比爸爸的保护力还强,如果没事闲的站在爸爸身后,很有可能会被牵连着挨两个屁股板,虽然一点都不疼,但说到底也是挨揍的。
陶朦无奈,“你倒是会找靠山,知道你爸不靠谱了吧。”
“嗯哪,靠不住。”
邢东泪流满面,“……”
傅程琛特别疼外孙子和外孙女儿,但他的这种疼爱可不是溺爱,该说的时候也说,该教育的时候也教育,只不过他的教育比起陶朦来要亲切温柔,和孩子玩起来就跟邢东似的,比小孩儿还能撒欢。
而陶朦对谁都会不听话,都有脾气,唯独对自己的亲爹不会。那一见到面,准是连撒娇带噘嘴,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陶朦知道自己一直没有对亲生父亲尽过孝道,即便是后来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她也没有将姓改回来,还是姓陶。这些事一直都让她的心里难安和愧疚。
不过和她相反的是,傅程琛对此没有任何意见,毕竟养育之恩大于天,如果因为找到亲生父亲就忘了养育的父亲,那岂不是很冷情?更何况,他现在可是威风了,亲父女俩几乎是隔三差五就见面,这个隔三差五还不是论天数来的,而是论小时来的。
所以总的来说,什么都没有比亲人陪伴在身边更加占便宜的事情了。贴心的小棉袄都让他一个人穿上了,还计较那些过去决定的事情做什么?
再说陶朦既贴心又懂事,所以比起陶誉,傅程琛当然是过得更滋润幸福,天伦之乐享受的美滋滋的。
傅程琛笑,“你爸是专业的。”
邢烨小朋友,“姥爷最棒了。”
陶朦瞪他,“你还敢说话。”
邢烨小朋友瘪嘴贴在自家姥爷身上,软软道,“姥爷救我~”
傅程琛连忙把外孙子往边上一搂,然后护犊子地说,“这是怎么了,还追的大的小的满屋跑,你啊,三十好几的人还跟个孩子似的,瞧瞧我们烨烨多懂事,比妈妈懂事多了。”
陶朦叹气,“爸,你不知道……喏,你看这个。”她将茶几上的成绩单拿起来递给傅程琛。
傅程琛一边接过来,一边说,“考得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噗--”
这成绩单上的成绩也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它是这样的--
数学100
语文0
英语100
政治0
地理100
……
一趟看下来,就是100和0的有序分布,一点都不带差的。
傅程琛摸了摸外孙子的脑袋,柔声问道,“烨宝贝儿,这是什么呀?”
邢烨乐呵呵地炫耀,“姥爷,这样看着好看,上回都是100分,我的密集恐惧症都犯了。”
陶朦一听就要炸了,举起手就要打屁股,“你还密集恐惧症!”
傅程琛连忙把她推到一边,说,“去去去。”
邢东早就习惯了这个场面,他去厨房沏了壶茶,然后端到客厅给老丈人倒茶,笑着说,“爸,今天不是要带思思去宗家吗?您怎么先过来了,她是不是又给您添麻烦了?”
一提起外孙女邢思,傅程琛乐得合不拢嘴,“不麻烦不麻烦,思思现在跟宗家那几个泼皮猴玩呢,我心想过来给你们送点东西就回去。”
邢思小姑娘很喜欢姥爷,这个喜欢是非常的喜欢。想当初邢思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开口第一句叫的就是‘姥爷’,后来慢慢长大了,她越来越黏傅姥爷。吃饭喝奶要姥爷喂,睡觉哭着喊着要和姥爷睡,连亲爹亲娘哄都哄不好,后来还是傅程琛大半夜起床开车去哄,这才哄好了。
对于这个情况,邢东把它总结为:傅姥爷天生就带着一种迷倒众生的气质。
邢思刚懂事那会儿,傅姥爷隔三差五跑过来教教说话、捏捏小手顺便送各种手工做的洋娃娃和小猫小狗玩偶,直把当时的小思思开心的咯咯笑。
而且邢思大了一些之后,不喜欢和老邢家那一票乖巧老实的亲戚小朋友们玩耍,就喜欢和傅家的那些鬼灵精的小大人们凑在一起。
问她原因,她就说,“因为琛琛比爷爷和爸爸和哥哥帅,而且琛琛家的小琛琛比爷爷家的小爷爷都好看。”
邢东,“……”好像没太听懂女儿在说些什么?不过有一点是明白了,别看老丈人岁数不小,但在迷妹的眼中,他永远都是十八岁。
而且说句实在话,傅程琛长相的确是好看。这东西年轻的时候叫做美貌,岁数大了就叫魅力。被岁月雕琢过的男人,总有那么几分气质。
陶朦也知道小女儿和姥爷投缘,邢思只要不上课、不参加课外活动的时候,基本都是要往老傅家跑。傅程琛本来也是一个人住,有了外孙女的陪伴,一老一小两个过得相当滋润,整天欢声笑语的。
陶朦将茶杯递给傅程琛,说,“爸,您别太惯着思思,都给她惯坏了。”
傅程琛接过茶杯暖暖手,笑着说,“你这傻姑娘,你的心肝,我的宝贝,我不惯着谁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