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过去了。”丁一一看着陆斐然的侧脸,轻声说到,不知道用什么来安慰面前的人,这时候的自己,样子一定蠢透了。
“是啊,都过去了!”陆斐然一边说着,一边用力的抻了一个懒腰。身边的景色和现在这个沉重的话题一点儿也不配。对自己的过去,陆斐然是能避则避的,却不自觉地想和丁一一短暂的提起其中的一段往昔。
“我们去那边走走?”
丁一一立刻点点头,“好。”
能并肩走一段路也是好的,不能参与从前的人生,就陪着他把眼前的这一小段路走完吧。
丁一一想完,又觉得自己矫情造作,陆斐然明明没有说些什么,自己却脑补出了太多让人觉得心酸的情节。
“不去当编剧可惜了。”丁一一在心里暗自想着,然后换上一副笑脸冲着陆斐然说,“我们去踩水吧。”
踩水。像是两个孩子之间的约定。
两个混迹在孩子之间的成年人,夸张的踢着水花,夸张的露出笑脸,如果能够就这样夸张而简单的活一辈子,是不是也很好。
“嗡嗡。”从挎包里传来手机的震动。
“丁一一!你个白眼狼你去哪了!”电话刚一接通,柳茜茜的声音就从电话里冲出来,径直撞进了丁一一的耳朵里,“说!你在哪呢!背着我和谁玩呢!”
“你控制控制情绪……”丁一一吸了一大口气:“我和他在金海湖呢!”
电话那边的柳茜茜像是一个怨妇:“好啊丁一一,这才离开我多长时间啊,就有新欢了……不对,他?陆先生?那你忙那你忙。”
还没等丁一一反应,柳茜茜就匆忙挂断了,剩下匆忙的嘟嘟声陪衬着丁一一的慌乱。柳茜茜这姑娘向来都是这样,听风就是雨,又是无限的古道热肠。
“怎么了?”陆斐然踩着水花走过来,“有事?”
“没有。”丁一一说:“茜茜,她今天也休息。”
“没事就好。”陆斐然指了指远处水面上的滑翔伞,“我看那个好像挺好玩的,你有没有兴趣?”
“滑翔伞?”丁一一挑着眉毛。
陆斐然看着她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孩子。“对啊,想不想试试?”
丁一一猛地点点头,“好啊好啊。”
一艘快艇,一根绳子,拉着自己在天上飞,就像是长出了翅膀。
“走!”陆斐然一挥手,带着丁一一向滑翔伞的方向走去。
他的影子被阳光拉的很长,一半在被湖水打湿的沙滩上,一半在波光粼粼的水里。丁一一看着就出了神,跟在一个人的身后,不知目的,却又满心欢喜,竟是当下真真切切拥有的感受。
可就在丁一一觉得,一切都尚且正好的时候,命运就永远不会让他如此平静。
她的手在衣服上游移了一下,那种真实的触感,让她的心“咯噔”的停跳了一拍。
“那个……”她大声向着陆斐然的背影喊:“我去下洗手间。”
那种触感是真实存在的,就在紧贴着右边胸口的口袋里,似乎是越是害怕什么,越是介意什么,什么就越是会不期而至一样。
苏苍晓也是如此。
那个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起来,带着平静的节奏,一下,一下,向丁一一传递着一种四处弥漫的紧张感。
“你在哪?”苏苍晓问。
“金海湖啊!哎呦,我竟然忘了发微信。老大,求放过。”丁一一心虚了,本来是要发的,可是一下车就给忘了,这会儿只能强词夺理。
“那好好玩。”苏苍晓说完,便收了线!
这个……
丁一一皱眉,原本还想狼吻呢,结果听了陆斐然的身世,忽然就想抱着他,将他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此时的这一通电话,让她进退两难,好吧,还是狼吻吧!
滑翔的意义应该就是自由。
当丁一一站在岸边,看着从高处一跃而下的人们,在伞下的他们,是那么的渺小,又是那么的自由。
“不怕?”陆斐然三下五除二的办好了所有的手续,两个人穿着稍显奇怪的滑翔装备,站在不远处,等候着不多时之后,即将享受到的脱离了地球引力所带来的宁静。不过这时候,陆斐然却凑过来,动摇着丁一一本来稳定的军心。
“我不怕的。”丁一一骄傲的甩了甩头发,水边的风很大,在这个时候看上去,竟然不难寻找到几分飘逸的感觉,并且她的眼睛亮亮的,急于向陆斐然证明自己的勇敢,“我说的是真的,我从小就不害怕,向我们这种当过运动员的,胆子要比一般的小女生大很多的。”
湖边的风有点大,陆斐然就连稳稳的站着,都明显觉得有些吃力。
“你拉着点儿我可以吗?”丁一一凑过去,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却紧紧的攥住了陆斐然的小臂。
“啊……?好啊。”
这是第一次见到陆斐然的迟疑,片刻的恍惚里,丁一一似乎才发现他不再是那个只会在微笑和冰冷里交替的人,他开始有了生机,有了一点点接地气的生命力。
陆斐然的手臂好细啊。攥在丁一一的手里,竟然还是感觉空落落的,坚硬的几乎是只剩下了骨骼。
风从遥远的那边持续不断地吹过来,陆斐然在风中晃了晃,又晃了晃。
丁一一朝着他的方向凑了凑,用脚抵在陆斐然的脚跟后面,轻轻地,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又恰到好处的距离,默默撑在他的身后。
陆斐然身上的气味,就随着这一阵阵的风,不由分说钻进丁一一的鼻子里。她很贪婪,装作躲在男人身后,却将风里属于他的味道尽数全收。
“嘿!过来吧!”教练拉着滑翔伞,冲着两个人招手,“到你们啦!”
“这么快?”事到临头的时候,丁一一突然开始紧张,之前的所有大无畏的精神,都烟消云散了。
陆斐然回过头看了看丁一一,拽起了她的手腕。
风很大,每一步都走的艰难,但是抓住的手却那般的坚定。
“单伞还是双伞?”走到面前,教练抛出这个问题让两个人选择。
“什……么意思?”丁一一对于这种专业术语一头雾水。
“你是要自己坐一个伞,还是和我一起?”陆斐然说。
丁一一嘴上说的是,“我自己不太会滑翔呀。”心里想的是,“跟你一起!当然是跟你一起!这种问题还用问嘛?白痴!”
“双伞。”陆斐然马上就明白了丁一一的言外之意,于是对着教练说。“我可以,我会。”
教练迟疑的眼光在陆斐然身上打量着,“你可以?”
“当然,我在美国是有滑翔教练执照的。”即便是遭到质疑的时候,陆斐然依旧是笑着说,丁一一觉得,这样的男人应该是不会生气的吧?生命里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对他的情绪造成多大的影响,不知该说他善于掩饰,还是该说他素来就是那么的平静,像是一潭湖水。
金海湖一样,它永远都是那么的波澜不惊,可是它究竟存在多少年了呢,是几百还是几千年前的哪一次地壳突变,不经意就形成了这样的美景。可是它这般存在,看遍了身边人来人往,看遍月圆月缺,甚至在不断地演变里,深深明白了,没有什么永垂不朽。
所以它理应这样平静吧,像是陆斐然。
“好吧,一定要注意安全。”佩戴了所有的安全措施之后,滑翔之前,教练还是对陆斐然又一千个不放心,“一定要注意安全。”他又再次冲过来嘱咐道。
陆斐然没有理会,只是在丁一一耳边轻轻说着,——“要飞咯。”
然后就真的飞了。
一段短暂的助跑之后,在气流的作用下,丁一一感觉到了的滑翔伞向着天空拽了自己一下,然后她睁大了眼睛,就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