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一周五的航班是从北海回来,因为流量管控,到京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所以,她就直接回了宿舍,倒头就睡。

陆斐然一早就看到了丁一一微信上的留言,依约,早早地来到了她的宿舍楼下,后视镜中,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轻盈地跑过来。

丁一一坐在副驾上,竟然又换车了,是不是他一共有七辆车,每天换着开,一周不重样呢?

陆斐然对她的安静有些不适应,问道:“累吗?要不再睡会儿?”

“不累,我昨天一回来就睡了。”丁一一摇着头,心底却是下着狠心,今天一定得更进一步,狼吻怎么样?她在心里噗嗤一声偷笑着,表面还是佯装镇静,但也大概就只有她自己才觉得自己镇静把,那上扬的嘴角怎么都藏不住,任凭谁都能轻而易举就读出她心里的开心。

车子稳稳的向前行驶着,丁一一总觉得车技和性格之间是有着必然联系的,比如像叶子谦那样焦躁的人,怎么开车都像是一只脱了缰的野马。

“我们去哪儿?”

“你就和我走吧。”

对,就是这种,闭上眼睛堵起耳朵的信任。

丁一一也不知道这信任从何而来,但心里的防备就是在慢慢的减少,甚至于连苏苍晓交给自己的任务都已经忘到了一边。

苏苍晓给她的手机,在贴身的口袋里揣着,等到了地方给他发定位好了。

这样,岂不是有大把的时间,让她掌握……

金海湖是北京附近玩水最好的去处,至少陆斐然是这么想的,又或者说,选择带丁一一来这里,更多的是因为一种情怀吧。

车子开进金海湖度假区的时候,丁一一开心得不行。自从进入了跆拳道队以来,旅游就变成了一件离她很远的事情。生活一时间就被训练和比赛填的满满当当,连睡觉都变成了一种奢侈,哪里还敢想着能出来游山玩水。

“你喜欢水吗?”陆斐然一边问着,一边稳稳的停下了车。

“喜欢啊。”丁一一打开车门活动着身体,“我妈说我是属鱼的,小时候外面一下雨,我就硬是要往小水坑里踩。”

一望万顷,丁一一被晃得有点儿睁不开眼睛。

这明晃晃的湖面,是自己多久不曾拥有过的自由。游人很多,拖家带口的在这里游玩,即使是初夏的天气,也阻挡不了他们的热情。

游人来来往往,丁一一跟在陆斐然身边,在人流中穿梭着。上次来金海湖还是很小的时候,亦步亦趋的跟在老爸老妈身后,那时候天气炎热,自己穿着个小裤衩,梳着比男孩儿还要短的头发,玩水滑梯玩得泳衣都磨破了。

“想什么呢?”陆斐然见丁一一发呆,侧着头问到。两个人并肩行走在水边,保持着忽近忽远的距离。常有人说,恋爱之前的阶段,才是这段爱情中最美好的时刻,相互珍惜又相互试探,一言一行都会被无限的放大,忽冷忽热完全的操控着你的情绪,就像是,现在丁一一和陆斐然之间行走的距离。

“想着下次要带老妈来玩。”丁一一冲着陆斐然笑笑,“她总说她不爱旅游,嫌出来玩又累又吵,但是每次拍游客照的时候,都数她最积极。”

陆斐然似乎是很理解的样子,“人嘛,总是有点儿口是心非。”

“你也会吗?”丁一一冷不丁的接了这么一句。

“会什么?”

丁一一愣愣的看着远处玩的正欢的孩子们,“口是心非啊。”

“会啊。”陆斐然追随着她的目光,“有时候是不想承认,有时候是自我保护。”

“对了。”丁一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现在还不知道,你是做什么?”

“有个会计事务所。”陆斐然回答的简洁明了。

“那你数学一定超级好咯?”丁一一瞬间星星眼。

“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关系。”陆斐然平静的说,他有时候平静的语气,就像是结了冰,让人感觉莫名的寒冷,又觉得戒备疏离,“只是对于数字比较敏感吧。”

“天啊,那你真的太厉害了。我的数学,体育老师教的,我说的是真的。”听说陆斐然是和数字打交道的人,丁一一的敬佩之情就无以言表,数学从小就是她的致命点,估计数学老师也觉得丁一一很致命,丁一一离开学校去跆拳道队的时候,她仿佛看见了数学老师站在学校门口,热血澎湃泪流满面的欢送。自此,文化课程就是队里请来的老师教了,简言之,就是体育老师教的。

“这么夸张?”陆斐然看着丁一一手舞足蹈的讲完这一大串话,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丁一一就是这样,讲到兴起的时候,就连什么形象都抛下不要了,直到看见陆斐然忍俊不禁的看着自己,笑成那个样子,丁一一才觉得自己意识到的太晚了。

“我是不是……有点儿……?”丁一一咬着嘴唇。

“有点儿什么?”陆斐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丁一一。

丁一一憋了半天,才憋出一个字,不过这个字真的是广大人民百姓对于丁一一最贴合实际的评价。“二?”

丁一一这一个“二”字出口,陆斐然又开始笑了起来。

他一笑,丁一一就有点儿慌,睁着眼睛径直看向他,不知所措的样子。

陆斐然笑够了,揉了揉眼睛直起腰来,换上了一副认真的表情,他看着丁一一,半响。

“这有什么不好,这才是真的你啊。”

果然,他是喜欢她这个样子的!

也许就是在这个越来越科技化的社会,在这个网络越来越发达的时间段里,每个人的隐私都能得到恰如其分的保护,每个人都有一副随身的面具可以带。可能就是在这样的生活里,丁一一才变得可贵起来。

这种每天跳着脚吵着自己嚣张跋扈的人,往往是最安静脆弱的姑娘,人前笑的有多么的不修边幅,人后难过的时候,就有多么的让人心酸。

陆斐然看着丁一一的样子,一瞬间竟然有些动容。

其实他有所隐瞒的,在丁一一问到自己的工作的时候。不是陆斐然刻意这样做,而是他的工作、家庭和成长的环境所造就的,时时刻刻都穿着自我保护的外衣,这件盔甲,从他尚且年幼的时候就披在身上,十多年来不曾有一刻脱下来过,所以即便是面对丁一一,面对这样一个他觉得没有威胁的姑娘,却也依旧保持着戒备。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但是面对内心的时候又无能为力。

就是这种无能为力,让陆斐然变得沉默。

鲁迅先生说过,当我沉默的时候,我觉得充实,但是在我开口说话的时候,我却开始感觉到空虚。

陆斐然时常这样,这种空虚总是时时刻刻的包裹着他的身体和心脏。

“我们去那边坐坐吧。”陆斐然冲着丁一一眨眨眼睛,脸颊上因为瘦削更是显得五官分外的分明,睫毛在阳光下投下来剪影,铺在挺拔的鼻子上。像是丁一一高中时候偷偷看的那本漫画书里面的男主角,英俊高大,丁一一只顾着点头表示同意,完全没有顾忌到从眼睛里冒出来的小桃心。

那个亭子是金海湖最好看的地方,在丁一一的心里,就是排在第一位的,没有之一。

因为陆斐然和自己在这里坐着聊过天啊,这就是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