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可雨拿着包,蹑手蹑脚的开门进屋,将钥匙紧紧地攥在手中,努力不让它发出稀里哗啦响声,而打扰到人。
这屋里最近住进来了一个盛气凌人的毒舌,每次她回来晚了都少不了被这位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主儿,好顿讽刺。
就是可惜小姑娘的道行不太高,越心虚,做事儿越乱,手忙脚乱的撞倒了鞋柜上的置物筐,叮叮当当的发出了声响,小心脏好悬没直接吓停了。
接着头顶的暖灯就亮了起来。
古正霖坐在正对玄关门口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两手交叠放在膝盖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童可雨。
大房子里只有玄关的位置亮着灯,古正霖在半明半暗的阴影下,侧脸如镌刻的雕像般,显得格外的深沉冷漠。
童可雨尴尬的笑了两声,立刻狗腿的走了过去,“哥,还没睡呢?”
“睡了,睡得还很香,但刚被你吵醒了。”
童可雨讪讪地笑着:“呵呵,哥,看您这话说的,这不在这坐着呢嘛,哪睡着了,别说让妹子愧疚的话哈。”
古正霖的表情依旧很淡:“是睡了,一分钟前被楼下送你回来的车的引擎声吵醒的。”
童可雨瞥了眼西装革履衣冠楚楚,根本是没换过衣服,没睡过觉存心让她找愧疚感的哥,垂头丧气的说:“我亲哥都走一个月了,不能我哥说让你管我,你就真一天到晚的管我吧,你到底要管我多久嗷,难道要等我亲哥回来吗。”童可雨捂着脸,声音痛苦,“我都快奔三的人了,为什么连大学生的自由都没有!”
“如果你和你家那位没闹离婚,你哥不知道,又没有拜托我的话,你以为我有心情管你?我那商场可比你值钱多了。再者,不说你一没身材二没长相,就是你和我有血缘关系这一层,我管你能有什么好处,不能给你大舅带回去儿媳妇,也不能给我公司创造合作利益,你以为我愿意每天晚上绕大半个城市花两个小时回来陪你玩。你是会计出身,来,你给我算算这路上浪费的两个小时,会损失我多少钱?”
“别说了……”
“你哥说了,这婚必须得离,你要是有丁点心软的迹象,我可以亲自动手。童可雨,我是你有血缘的哥,所以不出意外,我会管你到再婚,所以你在外面最好少认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你已经嫁错一个了,再嫁错一个的话,我不介意把你这二次离婚的老女人送上相亲舞台,让你在上面干站一年,并且站到第二年的时候仍没人愿意牵你走。”
“别说了,我下次肯定早点回来嗷……”童可雨捂着脸,无力的反抗,都快满脸泪水了。
“口干了,去给我倒水。”古正霖揉揉嗓子,终于高抬贵手,优雅的手指一指楼上,“再给我备个热水。”
童可雨扑棱着两边的袖子,一腿一手点地,十足忠心太监样儿,欢天喜地的细声道:“渣!”
童可雨转身就把纪舟的三代祖宗骂了个遍,都怪他没事儿闲着去看什么夜景!看吧看吧!现在都两点了,尼玛看完电影吃完饭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不好吗!这个月的奖金肯定要被表哥无情的扣没了!
童可雨给古正霖倒完水就又屁颠颠去古正霖的卧室给他准备热水。浴缸里还得洒几滴精油,檀香的,深度放松;温度还得恰适,在三十度左右上下不超过两度,温水浴;旁边还得给他准备好热牛奶,纯的,内蒙古原产的……她可真是个任打任骂任劳任怨的好帮佣。
为古正霖准备这一套下来得花点时间,古正霖走到隔音好的阳台,关好门,时刻看着满腹牢骚没处发的童可雨来往的背影,提起电话给童侨朗拨了过去。
正在异地的童侨朗,正过着白天生活,身上的纱布已经除去,但仍就有些细小的疤痕,在恢复当中。
童侨朗习惯了没有阳光的日子,即使外面阳光灿烂,海风轻拂,他还是关着窗帘,在黑暗的卧室里板板正正的坐着。
头发剪短了,就跟温特沃斯·米勒的卡尺一样,将削瘦的脸颊全部展现出,在脸腮和下巴上蓄起了性感的胡子,如果忽略他没有西方人独有的欧式眼睛,加上他赤|裸着的有力宽阔的胸膛,整个就是一个完美的令西方女人都会心跳的魅力男人。
古正霖淡淡地道了这通电话的主要来意,“你妹没有和那位人渣心软,新认识了一个男人。本地车牌AWJ0422,昨天查过,车主叫纪舟,二十八岁,出生于医生世家,教养不错,父母双全,有两个哥哥,都已结婚。现任本市中心医院骨科医生,未婚,‘手上’也很干净。”
“叫纪舟?”
童侨朗一开口,古正霖就发现他声音里的不对劲儿,暗哑,低沉,不像之前那么清朗,皱眉道:“休息不好?”
“刚出狱没多久,有些不适应外面的生活,大概有些上火吧。你刚说可雨认识的男人叫纪舟?”
“嗯,纪舟。”
童侨朗怎么会不知道纪舟是谁,纪文的弟弟啊,成天跟在伊玲身后的年轻人,一爱伊玲就爱了那么多年的人。
可雨怎么就认识了纪舟了呢?
童侨朗在碰到自己亲妹妹的事情上,总算是有了人该有的正常情绪,叹了气,“尽量别让可雨接触纪舟吧。我知道他,他心里有人,可雨跟他,肯定会受伤。”
-
伊玲最近的心跳总是无缘无故地蹦跶的很快,这让她一度怀疑是不是感觉错了,其实不是心跳快了,而是肚子里有了新生命,在给她提示。
可惜的是定时去钱静那做检查,又是没有中奖,说她心跳加快可能是休息不好的原因。
伊玲心想这段时间真是比往常的休息还要好,毕竟身边睡了一个人,要比自己一个人睡踏实的多,所以这个理由不成立。
伊玲便总觉着可能是要发生什么了,女人的第六感总是没有原由的准。
而纪文已经在家接近三个月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夫妻生活,自然是要比他在监狱医院工作时要频繁的,可结果仍是不行,伊玲就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愁了。
就像是女人一到了二十五岁就开始愁嫁,一到了三十岁就开始愁生孩子一样,伊玲愁得每天都无法让自己保持好心情,就连店里的月销售额都减少了。
伊玲的精神压力不由自主的开始成倍增加,终于到达极限,再按捺不住给钱静拨了电话过去。
“钱姐,我受不了了,我怕再不怀孕我会崩溃……”
“小玲,放松,放松。”钱静刚一听见伊玲接近抓狂的声音,吓了一跳,尽量语速很慢的说,“那次事故后,你本就不容易受孕,所以你别太给自己压力了,顺其自然慢慢来,而且高龄产妇也有的是,如果实在不行,我还是之前那个建议,可以考虑做试管婴儿。”
“不不,这个绝对不行。”伊玲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每个月来医院做检查的事,纪文都还不知道,她又怎么会提做试管婴儿的事。
“那这么说吧小玲,纪文责怪过你吗?就你们一直没有要上孩子的事。”
伊玲悻悻地说:“没有,但就是他一直不说,我的压力才越来越大啊!他越对我好我就越难受,他是纪家老大,今年都三十六岁了,还没有孩子,就是他不说,他爸妈那边也对我有意见啊。”说到后面,伊玲又有些急了,思绪混乱词不达意一通胡言乱语,“钱姐,你说我现在这样是不是耽误纪文了啊?我,我现在觉着他娶我就是娶错了,就连店里的员工都常背着我讨论纪文为什么会娶我,是啊,我都常问我自己,纪文为什么会娶我!我再一想到罗佳我……”
“小玲!”钱静赶紧打断伊玲,“有些话只可以在心里想想,是千万不能说出口的!你最近的状态太差了,是不是这个月要来例假了?你自己控制点情绪,要是还是觉着憋挺慌,就来办公室来找我,但记着那些话千万别让纪文听见,你听见没?”
纪文办完事回家后,就看到伊玲坐在床上抱着枕头发呆。
都是过了三十的女人了,穿得睡衣还跟小孩似的,棉质的,前面带卡通图案的,成年溜辈都是那几件,而衣柜里挂着的一大串性感睡裙,她一个月穿那么两回都是有期限的。
她常说她身材不如从前好了,穿着也不漂亮,还不如穿得纯净朴素点,让他在白天里看过那么多高挑美女后换换眼界,省得有了审美疲劳,叫他多看看家里难求的干净女人。
其实除了伊玲的身材走样了,变了,其他也有变的。
那张脸,始终没有变,还和以前一样。
而那张小嘴儿,以前吐出的话就和格林威治村奥黛丽赫本扮演的霍莉小姐一样天马行空喋喋不休的,天真又迷人,美丽又轻佻,是个人见了都会无法自拔的喜爱,而现在吐出的话就像是被搞传销的培训过一样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嘴皮子利索的,人情世故的,似是变了个人。但幸好那双眼睛始终没有变,依旧干净透明带着笑。
“想什么呢?”纪文进来拿睡衣,顺势弯腰在她嘴上啄了两下。
“在想……”伊玲遽然用手肘推开纪文,皱着鼻子说:“你身上油烟味好重,你是不是刚吃完烧烤回来的啊?快去换件衣服!”
纪文无奈,只好听话的先去换衣服。
似乎一夜没回来,橱柜里的衣服就沾上了明显的干燥剂的味道,纪文微不可见的蹙起了眉,才从里面挑了套灰色的运动服,换上了。
看了眼加湿器的插头,果然和他前一晚走的时候一个样,未被动过。
纪文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明明和伊玲说过很多次,晚上开空调睡觉的时候,记得用加湿器。
去洗手间的时候,看见被扔掉的牙膏,和被水稀释过的洗手液,纪文突然就笑了,他老婆,这么多年都这样粗心,没变过,倒也挺好,哪天不需要他照顾她,才不好呢。
浴缸里正在放热水,纪文就又坐在马桶上吸烟,想着这两天处理的事情。
没多久,伊玲突然又冲了进来。
纪文立刻将烟头掐灭踩到了脚底下。
伊玲毫不介意她面前的人正在马桶上坐着,弯腰扯着纪文的裤子,在兜里面翻着烟盒。
“老婆,我正在上厕所。”纪文扶额无奈道。
“嗯,你继续上你的。”伊玲继续翻着,视线丁点不向其他地方移动。
“在这里在这里。”料是纪文这样即使碰见余震,还能镇定自如的和人继续谈合同的纪文,都有些慌张了,赶紧将运动衫里的扁式烟盒掏出来,递给伊玲。
“乖,以后再让我发现你偷着抽烟,小心我让你在沙发上睡一个月。”捏了捏纪文的脸,伊玲手指夹住烟盒,放在睡衣兜里,转身走了。
纪文好笑地弯了弯唇角,又忽然叫住她,“老婆。”
“嗯哼?”
“过两天古正霖有个生日宴会,邀请我参加,和我一起去吧?”
“他怎么会邀请你?”伊玲的整个身体都转了过来,诧异道。
“现在很多人都知道我要重返商场,古正霖也不例外,或许以后会有合作的机会吧。”
伊玲苦着脸说:“你可以带其他女人去应酬,你知道我这几天情绪不大好,容易发脾气,去了指不定做出什么。”
纪文摇着尾巴说:“但只有你才是我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