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之后，中央对岭南省委班子进行了调整。

国家发改委主任李静宜调任岭南省委委书记。

李强继续担任岭南省省长。

余天调任国家发改委担任第一副主任。

慕容轩任岭南省委副书记。

迟青任岭南省委委常委、秘书长。

其他人事安排，也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慕容轩终于从从省委秘书长的位置上升任为岭南省委副书记。

李强不但没有能捱到当上shengwei书记的这一天，而且还早早地出了意外。一天早晨上班，他刚进办公室，突然就一头栽到在桌子边上了。等到秘书闻方过来，已经是口吐白沫，人事不知了。

闻方赶紧喊：“来人啦，李省长出事了。”

政府秘书长田明，马上赶了过来，一看李省长的阵式，马上道：“打120，快来车。”然后让人把李强扶着平躺在沙发上。接着，田明出门到走廊上，给李静宜书记打电话。

“人不行了？怎么回事？”李静宜书记在电话里大声地吼了句。

田明道：“我也不知道，看样子像脑溢血。”

“立即抢救。我马上让慕容同志过去。”李静宜说完，田明又打电话给医院的孙院长，让他做好准备，要最好的医生，最先进的设备，尽最大的努力。

孙院长连连说是，“就安排，就安排！我自己亲自上。”

整个政府办公楼迅速被李强省长的病情给笼罩了。很多人都站在办公室门口，伸长着脖子，等着消息。有些性子急的，就已经站到了三楼的楼梯上，陪着田明秘书长和其他人员，焦急地等待。

120过来了。

医生进了省长办公室，熟练地做了检查，然后对田明道：“秘书长，脑溢血，而且看来……”

田明没有说话，只望着医生。

医生又道：“看来很严重。病人已经基本无意识。我们立即开始边抢救边送医院。”

“一定要想办法，想办法！”常务副省长张伟了赶了过来，医务人员已经将李强省长抬上了担架。大家跟着下了楼梯，就在二楼的楼梯上，中央副书记慕容轩到了。

张伟立即上前，对慕容轩说：“脑溢血，唉！”

慕容轩的脸是绷着的，低下头看了看躺在担架上的李强。李强脸色发红，嘴角还挂着白沫，这一瞬间，突然让他想起了自己故去多年的叔父。叔父就是死于脑溢血的，是晚上，一边在家吃着饭，一边就倒了。口吐白沫，再也没醒过来。李强省长现在样子，就像当年自己看见叔父倒下去的那一刻一样。他的心一紧，挥挥手，让担架下去了。

120在前面鸣笛前进，四台小车跟在后面。到了医院，孙院长已经等在抢救室了。慕容轩上前同孙院长握了下手，说：“一定要尽最大努力！”

孙院长点点头，李强被推了进去。慕容轩和张伟没有再跟进去，而是站在抢救室外。张伟说：“怎么了？李强省长血压也不是太高……”

“可能是劳累了。最近智慧城二期项目，任务重，事情多，一直是李强同志在具体抓。”慕容轩说着，突然回过头来，问闻方：“李强省长昨晚没喝酒吧？”

“昨晚？好像喝了一点。干红，最多说二两吧。”闻方皱着眉头。

“那应该没事。看来还是太累了。我前几天还跟他说，要悠着点。他就是……”慕容轩叹了口气，望了望医院院子里的高大的法梧。

刚刚春天，法梧的叶子还没新生出来，整个树看起来就是一堆向着天空的枝杈。在高处，一根枝子却兀自地折断了，向下悬着，随时都有落下来的可能。

“唉！”慕容轩在心里叹息了声。

李静宜书记打电话来，问李强省长怎么样了。

慕容轩说：“目前还不清楚，不过情况不太乐观。”

李静宜似乎也顿了下，慕容轩道：“我们正在医院，还有张伟同志，有情况我及时地给你汇报。”

“那好，我下午说回羊城。你们辛苦了。”李静宜挂了电话，慕容轩问闻方：“今天李强省长还有哪些活动？”

“上午九点，智慧城二期项目131公里处软基处理现场会；十一点，明泉山庄，国家发改委来人；下午三点，全省计划工作会议。晚上，李省长原来准备到北京的……”闻方数完，慕容轩看了眼张伟副省长，道：“人不是机器啊！李强同志……有些活动，请张伟同志去参加吧。工作不能停。”

张伟说：“行的。我让田明秘书长过来，我去参加。”

说着，张伟就上了车，慕容轩问闻方：“这几天李强省长没什么异常吧？”

“好像也没。只是前两天看见他在吃药，说是头有些疼。”闻方望着慕容轩副书记，心里有些打鼓。

“啊。”慕容轩望了眼抢救室，似是批评又不全是地对闻方道：“领导同志健康也是应该关注的。作为秘书，要注意，也要提醒。”

闻方立即红了脸，嗫嚅着：“是，是！慕容书记批评……我是太，太疏忽了。”

慕容轩没再做声。抢救室的门开了，孙院长上前来，低着声音：“情况不太好，但一时不会……”

“你们辛苦了。”慕容轩正说着，田明赶来了。慕容轩吩咐田明，要安排专人在医院值班，有情况及时报告。

然后，便上车回省委办公厅，慕容轩的心情有些沉重。几前，省委老秘书长发性脑溢血，成了植物人，直到上个月才最后闭上了眼睛。

现在，洪秘书长刚走，李强省长却又……

时光如水，流着流着，一切都不见了踪迹。包括每一个日子里的喜怒哀乐，每一个时刻的幸福与忧愁。

回到办公室，刚坐下，秘书赵毅就进来了，一边泡茶一边问：“李省长……”

慕容轩没有回答，赵毅就知道情况很不好。

跟了慕容轩副书记也一年多了，他基本上摸清了慕容书记的脾气。说一不二，干净利落。

既然慕容书记不说，说明他不想说。一个副书记不想说省长的病情，说明省长的病情很不一般了。

赵毅将茶放到桌上，然后将一摞子文件递过来。说：“其中有两封是急件，请慕容书记定的。我放在最上面。”

慕容轩打开文件夹，看到最上面一封是中央的文件，《关于严肃纪律，认真做好人大、政府和政协换届工作的通知》。

啊，又是一轮新的风波开始了。

人大、政府和政协的换届工作，按照中央的要求，将在四月份进行。

从现在到四月，还有两个半月的时间，各地正在选举人大代表和推选政协委员。

选举和推选，应该说并不是多大了不得的事。名额是北京分配好了的，代表和委员类型也是基本定了的。

谁来当代表，谁来当委员，说老实话，已经不是厅局一级干部们关注的重点了。

厅局级干部们，甚至省直的领导，还有中央的领导，关注的是谁将在换届这一重大事件中，成为新的班子人选，又最终将有哪些人进入到国家最高权力机关三大班子的行列。

其实也就是说，又有哪些人进入了国家权力中心的核心？

有可能直接进入国家权力中心的，像岭南省委委书记李静宜。

上一届就是副总理的候选人。下来干了四年，于情于理都应该回京城里来了。

当然还有其他的许多人选。这些人事实上构成了换届的最让人瞩目的核心层。

最近，李静宜书记就一直不断地跑北京，当然喽，他也不仅仅是为着自己，更多地还是为着工作，跑项目，跑资金。

现在是个以发展经济为第一要务的时代，一把手不跑项目、不找资金，那一把手就是失职。

无论是解放思想也好，还是追赶超越也好，归结到一点，还是发展经济。经济发展上来了，底气就足了，身板子也硬了。

然而，对于李静宜，这恰恰是他的最大的软肋。

岭南省委这几年来，经济形势不容乐观。

岭南本来是以机械工业为主、以制造业为优势的省份，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时，岭南的机械制造业在全国占有近三成的份额。

就是到这个世纪头两年，也还能占到四分之一的份额。可是，近年来，随着国际国内市场的变化，特别是钢材和其他原材料价格的不断上涨，加入国外产业的竞争，岭南的机械制造业已经被逼入了生存艰难的境地。

利润不断下降，甚至出现了负增长。

为了应付这种局面，这两年，李静宜书记也想了不少法子，提出了重心向招商引资发展，大力发展以物流为主的第三产业。也引进了像岭南气配城、杜美房产等大项目。

省政府出台了一系列的优惠政策，几乎是到了底线，个别项目甚至出现了“白送土地”的超市民待遇。

但是，这些做法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支撑岭南财政的，不是这些企业了。而是土地。虽然大多数地方都是一样，土地成了公共财政的金盘子，然而国家的政策毕竟摆在那儿。这只盘子，端着端着，说不定哪天就出了事。

慕容轩一直为此担心，有几次，他正式地向李静宜书记汇报过。可是，李静宜并没有表态。

李静宜反过来问：“一要吃饭，二要建设。归根结底，一个字，钱。钱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