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轩看着大顺子的样子，知道自己刚才说得太重了，就慢下来说：“这个我不能要。你回去告诉乡亲们，我只是力所能及地说了点话。工程还是要你们去做。工程做好了，就是给我增脸面；工程做得不好，特别是质量上出问题，那就是害叔了。你们这点钱也不容易，回去用到要用的地方。”

大顺子的脸，因为激动更加黑红。

慕容轩把纸包送到他的手里，说：“回去问乡亲们好！好好地做好工程！我还有事，就不留你了。好吧？”

“好，好，叔。”大顺子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了，把纸包放到了包里，回头望望慕容轩，开门走了。

慕容轩想连这些纯朴的山里农民都知道打点了，都知道送钱，唉，风气真的是成问题了。

下午，慕容轩专门把政研室的赵军和其他几个笔杆子召集起来，就余天书记布置的调研题目，作了专门研究。

大家都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课题。但是，怎么把握，怎么挖掘，怎么提出建设性的观点，确实很难。这是一个共性问题，却又与省场经济发展的初级阶段有关。

大家你一段我一段，说了一下午，慕容轩最后总结说：“基本的主题清楚了，思路也有了。请政研室尽快拿出提纲，送余天书记通过后，就开始着手调研。这个课题，是当前政研室压倒一切的课题，务必要做出特色，做出深度，做出效果。”

大家散了后，小韩送慕容轩到鸣泉居。国家计生委的一个副主任带队，专程到岭南来看望挂职锻炼的于佳副书记。这是一个少不得的礼节。

挂职锻炼干部在时，每年所在单位都要来一次，不仅仅是看望挂职锻炼干部，同时也象征性地给一些地方送上一些慰问品。

上午，余天副书记陪同到沿江市看望了部分贫困户。

晚上，省委设宴招待。这既是礼节，也是给挂职锻炼的同志充分的面子。

余天书记因为回北京有事，没有参加。李强省长就成了今天晚上的主角。

于佳副书记显然很高兴，她不断地陪着大家喝酒。她的酒量不小，这在她刚来时就被试出来了。而且她喝酒直爽，像个男人。

慕容轩一直不太愿意看当官的女人，于佳是个例外。

她身上到底还留着些女人的气息，有时就显得有些柔弱。这在别人看来不好，但慕容轩以为这更符合一个女性的特色。

平时酒宴，女人都是少数。而今天晚上，女人占了多数。

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七八个女人，戏就越唱越圆，也越唱越有味道。

李强兴奋得脸上通红，也许是仅仅因为酒。

女人们说起来一套一套，最后甚至说到了黄段子。

李强省长说：“这倒让我想起前不久听到的一个小故事。”

马上有人应道：“那就说吧？李省长，别卖关子了。”

李强说：“那好，我就说说。这是说苏东坡有一次带着妻子和小妹一道在湖上游玩。吟诗作对，好不快活。突然湖上风浪大作，船上的人衣裙都湿了。这时候，苏东坡的妻子出了个上联，是笑话苏小妹的。这上联是：浪起来，妹妹下面尽shirun。”

李强说着突然停了，大家都没有声音，忽地就一片大笑起来。于佳说：“省长这个上联，太黄色了。”

“黄色？我没听出来啊。”李强故意笑道。

余天说：“就别再绕了，再往下说吧。”

李强又说：“苏小妹听了嫂嫂这样戏弄她，又羞又急，一时却想不出来好的下联。不一会儿，风停了，正是夕阳西下，天气变冷了。苏小妹有了下联，叫……”

“叫什么啊？”

“叫……叫‘日下去，嫂嫂浑身打哆嗦。’”李强说完看着大家，一桌子上的人都静了，仿佛都在回味苏小妹的下联。

猛然间，大家又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一阵笑过后，于佳说：“没想到李省长还这么风趣。”

慕容轩也跟着笑笑，这个故事他早听过。

但是他必须要笑，不然显得对说故事的人不尊重。

大概因为男女搭配，又有黄段子佐酒，酒越喝越多。

李强首先迷糊了眼，余天酒量大，还在左冲右突。

慕容轩一直采用不招惹，不主动，不侵犯的战术，酒也就喝得少些。

但是再少，也是半斤以上了。

喝到最后，话题不知怎么就转到了中组部来岭南考察的事上。国家计生委的曹主任说：“听说岭南的考察不是太理想。我在京城听到他们议论。”

李强这时眼睛睁开了，哈着酒气：“这只能说明中央的意图与岭南的实际有差距。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不论做什么大家都能看得见。”

慕容轩心里一惊，却不好去劝李强。

余天只是眯着眼，好像很认真地听着。

李强继续说道：“民主是个进程，干部考察关键要民主。不能搞一个人说了算。岭南现在就是这种局面，有人想一手遮天，这怎么行？不可能行的嘛！”

谁都没有料到李强省长会说出这番话，没有人应答。

慕容轩站起来，端着杯子，说：“曹主任，李省长，我看酒也差不多了。我提议大家共同干杯，好不好？”

“好的，好的，共同干杯！”于佳也端杯子。

李强看看桌子上的人，又看看杯中的酒，说：“你们喝吧，我不喝了。我头晕。”

余天说：“也好，头晕就别喝了，我们干。”

晚饭后，于佳陪同曹主任她们唱歌。其余的人都各自散了。

慕容轩最近因为有了平板电脑，对上网有了兴趣。一出鸣泉居，就让小韩送他回家。

烧了点水，急急的打开电脑。正要看，电话响了。一看是北京的电话，也不知是谁的。他就接了，却是林娇娇。

林娇娇问：“一个人吗？我没打扰你吧？”

“哪里。没有。当然是一个人。刚才回来。你……”慕容轩想问却不知道问什么。

林娇娇在电话那头笑了，说：“别为难了。我是想问你跟京兆合作的事，前景怎样？我拿不准，你清楚内幕，你给我出出主意。”

“这，不好说吧。合作当然是好事。京兆的情况你也考察了，关键是你们双方。我当然希望你们合作成功。”慕容轩含糊道。

“这不等于没说吗？”林娇娇又笑着，说：“你说行，我就去投资。我听你的。”

“这不对！投资是你们自己的事，我算什么？你自己要拿准。”慕容轩边说边想着林娇娇的样子，不是现在的，而是几年前的样子。

林娇娇沉默了一会儿，又问：“莫名让我跟他合作开矿，说高回报，我准备投一点。不管怎么说，也是老老朋友嘛，也比别人放心些。”

“这事我听说过。为此我说了莫名。现在开矿行业问题很多，矛盾也很大，你也亲眼看到的。我怕……”慕容轩想了想说，“不过，有莫名在，情况总好些。你自己定吧！”

林娇娇在那头说谢谢，又问慕容轩一个人在家感觉怎样。慕容轩说挺好的。

闲说了一会，就挂了。

挂之前，林娇娇说：“我可能最近还要去岭南。”

“那当然欢迎！”慕容轩说。

临睡前，慕容轩又想到李强省长说的关于岭南班子考察的事。

现在连国家计生委这样的单位都知道了，说明中央对岭南省的考察问题很重视。

下一步怎么走，是重新考察还是就此不动，谁都说不准。对于慕容轩，他是希望考察顺利的，不要出现不应该出现的茬子。但是既然出了，也不能互相猜疑。

按李强省长的语气，高放书记至少没有给他说更多的好话。不然他不会说出“一手遮天”这样难听的词。

前天看到陈锋副省长，神情好像不比以前那么神气。是不是他也听到了什么？按理不会。

李静宜说京城书记会已定了，对于陈锋，只是走的时间迟早罢了。

就像一塘水，所有的鱼本来都躲在水底下活动。

现在好了，一考察，鱼都探出头来了。

慕容轩想着，心里竟然有些无奈……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了。

羊城郊外，油菜花开得金黄可人，蜜蜂在花丛中飞来飞去，长江岸边的春天，真正地来临了。

慕容轩依然一天到晚地忙碌着。

政研室的调研提纲出来后，高放书记十分满意。

看得出来，高书记希望这篇有分量的文章能够给中央一个信号：岭南的领导干部，特别是高放书记，是善于研究问题，勇于开拓的。在这个大动荡大变化的时代，开拓者往往会收到一些不同的意见和不同的评价。

慕容轩自然看出了高放的心思，跟了他两年，曾经不止一次地揣磨过高放的为人和处事。

一个省委秘书长，主要的工作就是对省委负责，也就是对省委主要领导负责。

快临近中午时，慕容轩正准备到名泉去。这时他接到了蓝部长的电话。

一般情况下，蓝省长是不会亲自打电话给慕容轩的。

虽然他是汪雨的叔叔，慕容轩就是他的侄女婿，但对于他们来说，更多的是上下级关系。

慕容轩认识汪雨时，正是他人生最低落的时候，心情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