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内,李孝文问起江河行如果朝廷不肯给地怎么办?是不是就不接受朝廷的封赏。

江河行给李孝文解释,王莽这种封候让人十分别扭,估计除了平州,其余地方应该难以接受。现在可能匈奴应该已经出问题了,只是还没消息过来,西域那边因为太远,明年才会有消息过来。对于王莽来说,这个封赏是某种威服四方的象征,连一个地方接受的都没有,那就是他严重的政治不正确了。

因此,江河行这里如果能够接受,就显的更加的政治正确,更加的弥足珍贵,王莽断断不会随意让江河行失望的。因此朝廷肯定会接受,那怕这个条件多么为难。再说,江河行也只是要些沿海的荒地而已,并不过分,只是朝廷内部需要协商,具体让出那一块而已。只要达不到自己的满意,就不接受,但也不谈破,让他们一直加价,加到自己满意为止。

江河行最后笑着对李孝文说:“王莽要的是君临四海,威服天下,这是他致命的政治正确,也是他的软肋,可没人配合岂不是更要命吗?而我们就是利用他这种政治正确,为我们谋取更大的利益。现在五均六筦之法还没施行,对我们的影响还不知道,若是影响大的话,我们同样可以以这种政治正确换取我们的交易办法,未必是废除五均六筦,至少朝廷对我们会特别对待。只要关系不断,我们随时就掌握着他的这种政治正确与否。表面看,是我们臣服于他,实质上我们可以对他予取予求。”

李孝文眉头紧皱道:“我们这里的富足其实已经远超新地了,那你说我们如果向朝廷要钱他们肯给吗?”

“当然肯给了,李通前几次不是提过吗?我也是于心不忍啊,毕竟哪有富人要穷人钱的道理啊。”

“哎,他的政治正确可害苦了百姓啊”,李孝文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为什么这种荒唐的事情,朝廷上下一致认为可行,都是毫无异义,歪理怎么居然都看成正理了呢?哎。”

“这个其实不怪王莽的,要怪要怪汉武帝,怪董仲舒啊。”江河行淡淡的说道。

“和王意思是因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吗?”李孝文满脸的疑惑。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结果是什么?儒家的思想成为所有人的思想,儒家的主张也就是所有读书人的主张。儒家倡导复古,王莽就来复古,这正是儒家思想所主导的啊。无论是王田制,还是准备威服四夷,亦或是未来的五均六筦法,都跟儒家主张一脉相承啊。王莽是儒家思想主张的典范,无论做事,或者发布政令,全部以儒家教导为依据。这也全部符合儒家之主张啊,而这些主张就是政治是否正确的基础啊,符合就正确,不符合就不正确啊。”

李孝全有些痛苦的抓了抓头,过了一阵,抬起头看江河行道:“和王,那以你看儒家之主张都是错的吗?”

“说都是错,当然言过其实,儒家也是为民众更好的生活而主张。比如孔子之际,天下纷乱,诸侯纷争不休,而周朝前期天下就没有这样的大乱,那时候尚有秩序。孔子希望恢复当年那样的秩序,至少民众不会被这么多的战乱所影响。复礼,礼是什么,礼就是秩序,就是等级,有了等级上下,自然秩序就有了。可时代总在变啊,以前的小诸侯变成大诸侯,甚至实力强过周天子,你说他们会愿意继续听从周天子吗?所以他的主张就是刻舟求剑一般荒唐,并没有什么人听,因为那个时候根本谁按照他说的去做就是十足的傻瓜了,只会被别的诸侯吃掉。”

李孝文连连点头。

江河行接着说道:“而汉武帝时期,接受董仲舒的主张,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接受天命论,这些说法就成为后来的政治正确的依据,你看王莽上台,那一步不是踩着这些政治正确的步伐上来的,现在的主张那些又偏离政治正确呢?”

“现在的主张全部符合儒家之主张,看来都是政治正确的典范。”

“符合政治正确,未必都符合实际,更多是偏离实际,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儒家的主张都是错的会怎么样?”

李孝文惴惴不安,喝了一口热茶道:“不是和王提起,我压根就不敢往这方面想,你说儒家很多主张会害人吗?”

“他们本意不是想害人,也想让人过的更好,可是实际情况错综复杂,哪有那么简单。儒家的很多主张我看来,不是恶,很多是很好的说法,不过都有适用范围,超出了范围就变有害了,还有更多主张本身就很愚蠢。以后你记住,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而是自己的愚蠢。”

李孝文没有吭声,江河行继续讲道:“儒家主张你要学会放在历史中去考证,看这些主张实现过没有,如果从来没有实现过,贸然去做,必然成问题。比如修文德以远来之,你看看哪朝哪代实现过,若是从来没有实现过,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实现,实在是荒唐吗?你看看王莽不就是想这样吗,修德以远来之,匈奴的服从大汉朝,更多是宣帝时期的出兵征服,哪有什么修文德以远来之。”

江河行滔滔不绝的批判了一些儒家思想,李孝文这个从小的儒生,听的浑身发凉,他也看过江河行写的书籍,也对儒家有些怀疑,可从没像今天这样,感觉心里这么的别扭,江河行一句句话,犹如一个个重锤打在他的心上。

两人正在闲聊,这时候,郑义来了。

郑义带来了匈奴的最新消息,王莽派五威将王骏,率前后左右中五帅和王级一样,到了匈奴。让单于交出汉玺,改换新朝图印,匈奴单于囊知牙斯,问明情由,才知汉朝覆灭,新皇登基,老老实实的将印章交换了。右帅陈饶怕单于变心,当天就用斧子将单于的印章劈毁。果然,第二天单于就改变主意,单于派人带着印章找到王骏说:“我听说汉朝制度,只有诸侯王下面才称章的,我虽然是汉朝册封,不过还是称玺的,现在这个章没有玺字,只有章字,意思就是让我和中原的大臣一样了。我不同意这个新朝的印章,你们将旧的还我好了。”陈饶听了,取出被毁的印章,已经成了几片了,然后说新朝体制和汉朝不同,这个印章一样有效果如何。匈奴单于知道了,非常恼火,现在王骏前脚刚走,匈奴的兵马已经到边郡了,现在可能正在看机会准备进兵。

江河行问及西域那边的情况,郑义摇摇头,现在还没有消息。

郑义回去,江河行,李孝文都是沉默不语,看来边境以后不太平了,这里离匈奴也不远,也不见得不受波及。

江河行分析了一下,现在匈奴不肯接受,西域看来也不好说,王莽要维持自己的政治正确,非得从自己这里打开突破口不可。真是奇货可居啊,不说要多大的地盘,至少一两个县大小的地方,看来应该不成问题了。

江河行等王级这边的消息,毕竟现在是冬天,大雪封路,朝廷还是没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