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暗蓝色的天空下,伏着波浪般圆润的墨绿山丘,在山丘底下,坐落一个小小的村庄,黄泥的墙,乌黑的瓦,红红的篝火,人们载歌载舞,谈笑声远远地随风传出。

这是一个幸福的小村庄。

但在幸福的表象,却有暗流涌动。

“村长呢?”

“不知道。”

只有一两人注意到,村长已经从村民的视线中消失不见。

村庄里最大的那栋房子,就是村长家,此时从节日盛景中消失了的村长,正指挥着自己的小儿子搬动书房的暗门,在两人身后,一个戴着面具和帽子,夏天还穿着鼓鼓囊冬衣掩饰住身形的中年男子默默地跟随在后。

暗门默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一段向下的石质阶梯,一直往下延伸到黑暗之中,村长点起红红的火把率先往下走,中年男子紧随其后,村长小儿子用脏脏的袖子胡乱擦拭一会儿额头上的汗珠,吃力地把暗门原样关上,喘着粗气扇着风。

阶梯一直往下,他们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阶梯空间响起回声,村长仿佛不知道身后有人一般低声自言自语,“你是冲着她来的吧?”

“她是个哑女,又失忆了。”

“我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不过看衣服的料子,应该不是什么小村女。”

“我偷偷查了查新闻,没看见有原住民失踪的消息。”

“总之,你自己跟她说吧。”他们缓步走到了阶梯底部,眼前是一扇巨大的石门,粗糙的门边好像是谁随手砍的,村长在石门旁的机关处不知按动了什么,石门缓缓打开,还没看到里面的景象,他们便同时一怔。

这是——

琴声?

慕君流落到这里已经两个多月了。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身处一处地下密室,只有简单的床铺,挂着简陋的白纱帐,她在村长的帮助下起来逛过,卧室旁边是一个大厅,大厅摆着各项杂物,甚至还摆着一把琴,厅门是一扇巨大的石门,村长说她的身份不明,还失去了记忆,不能就这么让她出去。从他的一席话,慕君敏感地觉察到——如果村长没有骗人的话——这里的户籍制度应该相当严密。

玲珑螺好好地挂在胸前,估计村长以为那只是一颗普通的海螺,她受到的反噬极重,体内唱功皿几乎四分五裂,里面的歌力只有浅浅一层,她的嗓子也受此连累,至今都说不出话来。

一个毁了嗓子的歌手,还能干什么呢?

但她不后悔自己的举动,经历一次穿越,她分外宝贵自己的生命,只要没死,就有一切可能。

她模糊地感受到,如果自己的唱功皿修好了,嗓子应该也能恢复,所以,当她醒过来的第一天,就已经确立了自己的目标。

修好唱功皿,平复反噬,找机会回去。

可是,她至今尚未有什么线索。

这是一个和帝国不尽相同的世界,她回忆起曾看到的那副景象,东边的月牙和西边的圆月,与她在帝国看到的完全相反。这种情况慕君只能推测出,她来到了新地球的背面。

传说海上风浪太大,还有各种强大的海兽,人们不知道海的那边是什么,没想到隐藏在魔鬼三角区的那座岛,居然有一个类似“门钥匙”的传送物品,将她直接传到了海的另一头。以此来看,人类曾经到过这个地方,不然她怎么会听到中文呢?

这天,她感觉反噬的后遗症差不多已经全好了,便运用残留的些许歌力,打开了玲珑螺,翻出那枚小小的天网玉符,碧绿的玉符挂在指尖,触手温软。

读过历史,慕君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前,人类十分强大,也就是那个时候出现了天网和天网玉符,如果这个地方曾有前人到过,或许可以联网也不一定。

抱着渺小的希望,她打开了天网玉符。

卧槽!

我勒个大槽!

居然真的可以上网?!

慕君已经消失了两个月,就算最乐观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她凶多吉少。她的失踪,让粉丝们伤心欲绝的同时,也让她的经纪人解竹承受了莫大的压力。

“没错,我还没有她的消息,可是我们要相信她一定会回来的!”她不厌其烦地在粉丝群里加油鼓劲,让人感到奇怪的是,一般粉丝们收到歌手遭遇不测的消息,都会随着时间慢慢销声匿迹,但慕君的粉丝完全没有减少的趋势,正相反,愈来愈多的人因为她的失踪而好奇地搜索她的事迹,反而成为了她的粉丝,她的失踪造就了她的传奇地位。

可惜,慕家和歌修协会并不觉得他们应该把有限的粉丝浪费在一个很可能死掉的人身上,尽管慕君的父亲还沉浸在悲恸之中,长老会们却已经开始向解竹施加压力,要求她拿出那些慕君留下来的成品歌曲。

“太冷漠了,”在小小的“慕君后卫群”里,汇集了一些慕君的亲朋好友,杨放也是其中之一,他失去一个良师益友还没缓过来,便被歌修协会激起了愤慨,“他们实在太冷漠了,你们慕家就是这么做事的?”

“慕家没有温情,”同是慕家出来的慕纯早就看破了这一点,“有价值的人得到尊重和回馈,没有价值的人只能在阴暗角落逐渐消失褪色。”

慕君的弟弟,她最亲的亲人慕颜没有说话,有网友说他已经两个月没露过面很担心他,若不是他还每天在通讯里问起慕君的消息,解竹几乎要以为他已经遭遇不测。

瞄了一眼”慕君后卫群“,解竹继续像一只辛勤的小蜜蜂在网上留意相关动态,#缅怀慕君#话题还在高高的话题榜上,里面又出现了一个盘点帖子《盘点那些英年早逝的明星》,解竹叹了声气。

至今,除了慕颜还没有发声,其他认识或不认识慕君的人都已在天网表示缅怀和可惜之情,言语中带着“慕君已死”的肯定,就连云少都感慨英才早逝,倒是平日没有什么往来的顾卿发了一条状态坚信她不会就这么轻易狗带,可见慕君的歌手身份比歌修身份更深入人心。

“如果你今天之内再不回复我们,”这是歌修协会发的消息,“你知道后果。”

解竹又叹了一声。

和他们周旋了两个月,她真有点撑不住了,慕君,我能把你的东西保存下来吗?

就在此时,天网投影左下角的绿色光点亮了起来。

解竹以为又是谁对自己威胁利诱,盯着它看了两三秒,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开,然而请求通讯的人简直让她当场惊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诈尸了?!

“是我,”幸好天网上还可以用思绪交流,慕君控制着天网投影发送这条消息,“不用惊讶,我没死。”

解竹几乎要热泪盈眶了。

“慕君你在哪里!你怎么不见了!发生了什么事!”

慕君把最近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她,选择解竹并不是一个一拍脑袋的决定,她花了半小时观察天网上这位经纪人的近况,结果没有让她失望,解竹的每一步都走得很好,她很放心。

“所以,”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动大厅的琴弦,作为一个哑巴和失忆症患者,她必须要体现自己的价值,否则她可不想被当成人口贩卖掉,谁知道呢,村长看起来像个好人,但没有力量的她不敢打赌,弹琴是个很好的突破口,缺衣少食的人不会学琴——侧面证实自己身份不简单,而且也可以推到身体记忆上去,“我觉得这个世界有点奇怪。”

她没忘记“外来者”和“原住民”这两个词,也没忘记他们说话的套路,太熟悉了,就像前世玩过的游戏一样。

话说,如果把“原住民”比如村长当作npc(指角色扮演游戏中非玩家控制的角色),那么严格的户籍控制制度也可以说得清了,哪有游戏公司不了解自己的npc呢?

可是,村长并不像一个被电脑操控的角色啊。

将自己心中的疑虑告知解竹后,她的眼睛越来越亮,仿佛遇到一个巨大的挑战般反而愈发冷静地问道,“慕君,老实说,你现在的境况很危险。”

慕君当然知道,作为一个被毁了嗓子的歌手,她活着或许还不如死了。

“但是我们能有办法,”解竹开动大脑,这时候她的语速反而慢了下来,“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树立的形象太高不可攀,不接地气,就好像拿了几枚金牌的运动员,大家只想看到你怎么突破一个又一个记录,这些期待有时候能压垮一个歌手。”

“现在,经过两个月的失踪后,粉丝们几乎都沉淀下来,不再只关注你的表面,而是带着补偿意味地尽力去了解你,这是你露面的最好时机,再拖粉丝们可能会流失,宣传题目我都想好了,一个从云端跌下来的歌手该如何重回巅峰,但是其中也有风险……”

“我能不能重回巅峰。”

“你能不能重回巅峰。”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她们的顾虑。

“没问题,”仿佛哺乳的鸟儿第一次看到幼鸟飞翔,慕君的目光中带了些欣慰,这两个月的失踪,给解竹带来压力的同时,也最大程度地压榨了她的潜力,没有自己的指令,她开始独自处理这些棘手的问题,最终成长为让慕君也为之骄傲的经纪人,“我可以。”

她坚定地说,“我可以。”

解竹自然地点点头,好像知道慕君会这么回答一样,“那么,让我们着手开始吧。”

“你打算怎么开始?”

听到这个问题,解竹露出一个神似慕君的神秘微笑,“你知道直播吗?”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还没修完文……但是作者君可以边写边修啊~[不得不佩服我自己]

[迟到的]国庆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