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这两颗子弹就为你们留着(1/1)

“你……怎么——哭了?”虽然莫莫的额头快要抵到碗沿了,但振风还是发现了。

“没……没什么,是……节目太感人了。”莫莫随便扯了个借口。

“你确定?”

“嗯。”

“你抬头看看。”

莫莫抬头钤。

电视屏幕上正表演赵家班的小品,谐趣的宋小宝每隔几秒就会逗得观众一阵捧腹大笑。

谎话当众揭穿。

莫莫不好意思地笑了。

振风搁下碗,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瓶药液和一包棉签,嘱咐莫莫:“呆会洗澡后搽在伤口处,别忘了。”

莫莫点点头。

看到她吃完,振风抢着收拾碗筷。

等莫莫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振风已经倚在沙发里睡着了,还发出均匀细微的鼾声。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首欢快的歌《幸福就在这里》。

莫莫拿着毯子轻轻地盖在振风身上,看着那俊毅的侧脸,心道:

你的幸福在哪里。

凌晨一点的时候,莫深发起了高烧。

莫莫叫醒振风送到医院挂了急诊,需要立刻住院。

她懊悔极了,应该是自己抱着他在街上等车时着了凉又受了惊。

看着小小的孩子手上扎着针管,莫莫就心疼。

莫深生下来就没有妈妈,接着又失去爸爸,现在跟着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无家可归。本来就早产,体质差,三天两头地受病痛折磨。

“别哭了,会没事的。”振风安慰着她。

“是我没有照顾好他。爸爸在那边看见了会担心的。”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凌晨三点的时候,一直着急寻找的王梓终于有了方向。

“少爷,确定了莫小姐安全,你就回去休息吧。”小四劝道。

“我要亲眼看到她没事才安心。你确定入院的是孩子而不是她?”

“是的,是她弟弟发烧了。”

王梓的脚步顿了顿:她一定很害怕。

康康小时候就是因为没有及时退烧才烧坏了脑子的。

医院静悄悄的,一点也没有新年的喜庆气息。

找到病房的时候,王梓放慢了脚步,轻轻拧开了门。

莫莫坐在病床前,一手撂在床前的桌子上,撑着下巴打起了瞌睡,无论振风怎么劝她回去,她都不肯。

振风只好也搬了张凳子挨着她身边坐下,又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看她这样辛苦,又轻轻地把她的头拨到自己的肩膀上靠着,另一手从她的后腰上伸过去,揽住她的右手臂。

她累坏了,睡得很香,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孩子的病情得到了控制,此时也沉入梦乡。

一切是那么安静而又和谐。

振风觉得心灵的小船像找到了停靠的港湾,踏实,宁静。

王梓进来的时候就是看到依偎在一起的两个背影。

他目光久久地定着,手拢紧,地球仿佛在这一刻停止转动。

他焦急了大半夜,心力交瘁地几乎翻遍了整座城,没想到找到的时候却发现她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他是该喜,还是该忧?

还以为她和李振风已经结束了,而自己和她则在新的一年里重新开始。

原来,不是。

“少爷……”小四开口,站得太久,他怕他的腿……他已经累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王梓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敛去眼里的失落,心里轻叹一声,终于转身,默默地离开。

小四看着那一双背影,眼神复杂,也跟着离去。

一路上王梓都没有再开过口,眼睛一直看着窗外,但心思明显不在风景上。一直到了王宅,才开口道:“南海一湾的事怎么样?”

“还……还在漫天要价,那人从莫绯手中低价买入,现在已经把价钱提高了两倍……”

“再给他加百分之五。”

“少爷……还给他加啊?这钱都可以买两套独幢独院的大别墅了。”

“那房子是莫优留给她的。意义非同一般。你告诉他,三天之内交房,一切恢复到原样!”

“三天?”小四惊异。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三天内必须交房!”王梓口气坚决。

“大过年的把人赶出去,这事有点棘手啊。况且这人在林城还有些关系网,要不然也不敢一再狮子大开口了。”

见小四面露难色,王梓问:“怎么?很难办?”

“不!我一定办妥!”小四当然知道王梓这么急收房是因为什么。

初三那天一早,王梓带着忘忘出现了,小四已经办好了出院手续。

莫莫奇怪:他是怎么知道的?

莫深住院,她可是连妈妈都瞒着。

而当王梓把她的包包递给她时,她更是惊诧。

王梓则风淡云轻地道:“那小子被巡逻民警抓住了,小七刚好去看他一个朋友,看到你包里的证件就帮你领回来了。”

“他能领走吗?”莫莫怀疑。

“你说呢?”王梓反问。

好吧,以他的身份,估计没什么事难得倒他。

“妈妈,我们带弟弟舅舅回家吧?”忘忘拉了拉莫莫的衣服。

回家?

回哪呢?

莫莫心里一沉。

“外婆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好。”

莫莫抱着莫深上了车没多久就打起了瞌睡,这两天真的把她累惨了。打点滴的时候孩子哭闹得很,得抱着他到处走不停地哄,振风就举着吊瓶跟在一旁。一瓶点滴打完后,手都举麻了。

昨夜凌晨一点多莫莫才把他赶回去。估计这会正睡得沉。

莫莫不敢吵他,上车前给他手机里发了个信息。说已经出院了回妈妈家,叫他不用过来了。

其实振风很早就起来了,在卫生间洗漱的时候并没有听到信息提示音,他洗刷完毕后急着出门,也没看手机。

兜了好长一段时间去到一家老字号,给莫莫买了她喜欢吃的艇仔粥。

放在副驾上怕它凉了,又脱下自己的外套,把它重重包起来小心翼翼放好。

把莫深接出院后,他一定要让她好好地睡上一觉。

他在脑海里计划着,兴冲冲赶到医院的时候,却被告知已经出院了。他掏出电话,这才看到一条未读信息,翻开一看,又立马转身朝她妈妈家奔去。

到了那里,拍了半天的门,也没有人应。

不可能啊,莫莫明明说回来这的,孩子病还没好,他们也不可能在其它地方逗留。

一个邻居搓着沾着面粉的手出来跟振风说:“别再敲了。他们走了。”

“走了?”振风一愣:“是今天早上走的吗?”

“不是。是昨天走的。昨天我看他们一家三口拿着行李,她女婿带着外孙亲自上门来接他们呢。他们早该过去了,这房子也确实住不下了。”

女婿?

外孙?

振风木然转身,慢慢挪着脚步,刚刚填满的心,又空了一块。

莫莫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到的地方并不是妈妈原来住的那里,而是……咦,这不是?!

还没等她回过味来,铁门打开了,康康首先奔了出来,紧接着是黄中立,再后面是系着围裙的李柔兰。

莫莫腾出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是在做梦吗?

转头看着王梓。

王梓拄着拐杖,微笑道:“到家了。”

到家了?

这是莫优买给她的房子,可是,不是已经被莫绯转给别人了吗?

她有太多的疑问和不确定。可是并没有容她再开口的机会。

李柔兰上前接过莫深,看着莫莫心疼地嗔怪:“孩子住院了也不跟我说一声,自己扛着,看把你熬成什么样了。”

莫莫惊喜交加,由康康拉着自己的手走进那个“新家”。

外墙是用三米高的铁栏围着,进门后,一条石砌的小径直通房子,步上两级白色的阶梯便是一个檐廊,大门一侧还放着白色的长椅,廊顶吊着绿色盆栽。

花园里种满了花草。左边有一座小小的喷水池,池里有假山,山下养了十几尾金鱼,右边的花架下砌了一个秋千架。

房子面积不大,但很简洁别致,是莫莫喜欢的风格。第二层有一个主卧加书房,还有一个儿童房,其它面积做了露天的阳台。

站在阳台上,可以看见整个院子和围栏外面的过道。

最特别的是,后院还有一小片菜地。上面好像刚撒下菜种。

一切都是自己喜欢的样子!

莫莫掩面,喜极而泣。

自己两天前还抱着莫深流落街头,现在不仅有了一个这么美丽舒适的家,还能和家人住在一起。

幸福,来得太突然。

“好好的,怎么哭了?傻孩子!”李柔兰也笑着揩眼泪:“你爸,他心里是有你的。”

“妈……王梓接你们过来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不是你叫他接我们过来的吗?说是你爸给你买的。现在张回来了,你也可以安心搬过来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

“嗯。”莫莫点头。感激王梓并没有对母亲说莫绯把这房子卖掉的事,免得给她添堵。

“王梓对你真不错。本来已经给你找好一个保姆了,让我给推了。”母亲看着莫莫:“他走关系,帮你黄叔叔办了提前内退。以后我们两个人就给你带带孩子,做做饭。”

“妈,莫深很闹腾的,你腰不好,我不想你这么辛苦……”

“妈跟你叔叔也没什么事干,带个孩子还能辛苦到哪里去?再说,家里突然多出个外人,妈不习惯。”

“妈,那就依你。”莫莫搂着母亲的脖子,头抵着头,露出久违的幸福笑容。

王梓远远地看着,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吃完团圆饭他就神色匆匆地走了。

他在铺一张网,希望这次能够一网打尽,不留后患。

但是鱼会不会上钩,他完全没有把握。

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凭感觉。

莫绯母亲的生日。

她可以不去看父亲,不去看奶奶,但不能不去看母亲——那个美丽忧郁又高贵的女人。

曾经是林城有名的才貌双绝的女子。

她一直都以她为傲。

莫绯摸着自己的肚子,那里正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

自从有了这个生命,她发觉自己的身体和心理都在变化着。

尽管她还没决定到底要不要留下他。

“莫绯!不好了!”沙漠神色大变,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

“怎么了?是不是警察来了?”多日的逃亡生活使得莫绯像一只惊弓之鸟。

“应该不是。你脱下你的外套穿上这个赶紧从后山下去!”沙漠把一套墓园工作人员的服装递给她。

“那你呢?”

“我去引开他们!如果今晚我还没回出租屋,你就赶快离开这。”

“不……我们一起走!”不知什么时候,莫绯已经很依赖他了。

“他们人很多,正往山上来。你赶紧走!还有这个——你拿着!”

看着那把黑色的家伙,莫绯心惊,手颤了颤。

“子弹只有两粒。你会开吗?”

莫绯点点头。她去射击场玩过射耙。

“那你呢?”

“我不要紧。你留着防身。万一——我回不来,你有困难就去兰香阁找一位香格里拉的女人,就说是我叫你来找她的。她会帮你的。”

“不……不……我不想和你分开。”意识到这一次凶多吉少,莫绯急得眼睛都红了。

看到她这个样子,沙漠反而开心,定定地看着莫绯,然后一把搂过她狠狠地吻着。

这样狂烈的吻,让莫绯感觉到窒息,她内心升起一种深深的恐惧。

她害怕,

她会失去他。

沙漠倏地松了手,从手腕上捋下一串黑色的玛瑙手链给莫绯戴上:“这是我母亲生前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从未离身过。现在我把它给你,让它保你平安。”说完,深深地看了莫绯一眼,转身就走。

“沙漠——”莫绯含泪,心绞痛。

“虽然我想你把孩子生下来,但是,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一个人会很累,那就……那就……”沙漠捏着拳头,嗫嚅,咬牙,终于开口:“那就不要了吧。”

莫绯跪在地上,看着迅速消失的背影流泪:

这个男人,不优秀,不帅,没钱,没家。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对她却是真心实意的好!

这一次,他明明可以一个人逃走,却冒险跑上山来。

她发誓,只要他这次脱险,她一定会好好待他。

沙漠夺路狂奔,并在路上上演了惊险的飚车一幕,直到被小**着另两部车堵住才弃车而逃。

等到王梓收到消息迅速赶过去的时候,已经上演到了gao潮部分。

沙漠抓住路人当人质。

接到报警赶过来的刑警向他围捕并开了枪。

枪声把乔装改扮的莫绯震得软瘫在地,泪水涟涟。她远远地瞪着从车上下来的王梓,恨得咬牙切齿:

一定是莫莫告诉他,今天是她母亲的生日,所以他才找人抓他们的。

你们,为什么要逼我?!

等着!

李莫!

等着!

你们通通等着!

我莫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两颗子弹就为你们留着!

小五跑过来。

“怎么样?是不是抓住了?”王梓急道。

“男的受了qiang伤跳到河里去了……警方正在搜捕。”

“女的呢?”王梓问。

“女的……女的——跑了。”小五小声道。

“怎么可能?”王梓不信:“他们坐的车子不是被截住了吗?”

“是截住了,可是我们上去一看才知道,那里面坐着的女的不是莫绯,而是墓园的女工,她穿上了莫绯的衣服,被塞住了嘴绑住了手……”

“什么?!”王梓气得脸色发青,连连顿着拐杖:“这么多人连个女人都抓不着,你们是泥捏的吗?!”

“少爷……那个沙漠……实在是太狡猾了。”

“他狡猾?还不如说你们笨!”王梓瞪了小五一眼:“还愣在这干什么?还不赶快去找人!一定要让他们绳之以法!”

如果再一次让他们逃脱,莫莫一家的安全就无法保障。

我在明,别人在暗,防不胜防,整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是一种什么滋味,王梓深有体会。

当晚八点报道的节目再一次证实了王梓的担忧。

沙漠像《七侠五义》里的翻江鼠一样消失在河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这个男人反侦能力极强,而且身体和心理的素质极好。

这样护着莫绯,那一定是关系亲密。

这次让他逃脱,莫莫的危险就更大了。

或者,

是时候考虑让莫莫带着孩子到国外避避风头了。

屋里开着一盏昏黄的灯。

莫绯呆坐在地上,思维像被抽空一样。

她一直在等着。

等着那个自己一直不待见的男人回来。

可是,没有,等了一个晚上也没有等到他的敲门声。

希望像火苗一样渐渐微弱下去,心冷得跟水泥地板一样。

下腹一阵坠胀,然后有一股液体流了出来,慢慢地,慢慢地渗透她的裤子,潮潮的,粘粘的,地板也慢慢浸润起来。疼痛和恐惧让她全身冒冷汗,嘴唇发白,却连挪动的力气都没有。

“孩子……我的孩子……”莫绯惊恐地摸出手机,刚按了一个数字又想起自己的逃亡身份,手无力地垂下。

血越流越多,越流越急。

莫绯头昏眼花,无力地摸着自己的小腹,心里灼痛:“对不起……妈妈救不了你……你走吧……走吧……”

力气随着血的流走而消失。

莫绯倒在血泊中,仍然希望那个脚步声响起。

而远处午夜的钟声已经敲响。

莫绯几次从昏迷中醒过来,巨大的疼痛撕裂着她的身体。

血早已凝固,在深夜中格外森冷。

她趴在那里,手指微微颤了颤,她的眼泪已经流干,像死人一样睁着眼等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早上八点钟的时候,太阳从窗户上透了进来。照得屋子一片悚然。

她摸出手机,拨了外卖的电话。

那边的人似乎还没睡醒,呵欠连连,不耐烦道:“小姐,这大过年的,就算要点外卖,时间还早着呢。”

“你……能不能……帮我买个止痛药……我给你钱!”莫绯嘶哑着嗓子,声音飘浮无力。

“止痛药?我这里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我……叫你帮我买,我给你钱!药钱……加五十块钱的辛苦费。”

“小姐……你有病就看医生啊,要不,叫你家人?”

“我……我没有家人,求你了……好不好?”几句话已经耗光了她的力气。

“大过年的去买药,晦气!一百块,一百块我就跑这一趟!”

“你……”莫绯咬牙,却又无奈:“好。”

等到晚上的时候,莫绯恢复了些体力。

“当当”的敲门声响起的时候,莫绯惊喜地睁开眼睛,竖耳细听,没错,确实是敲门声。

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摸着墙走到门后。

“谁?”她问。

“送外卖的。”门外有人道。

“弄错了,这里没人叫外卖。”

莫绯正想转身,却惊觉,刚才的敲门声变成了撬门声。

“你们是谁!快滚开!要不然我报警了!”

对方却并不惧怕,反而撬得更起劲。

莫绯心惊肉跳,三步并作两步摸到床头,掏出那把家伙。

她知道,估计来的人是早上让他送药的那个家伙,猜到她一个女人无依无靠,还出手阔绰,想财色双收。

莫绯全身颤抖,咬紧牙关,紧握着枪,对着门口。

当两个男人撬开锁进去的时候,抬眼看到对着他们的家伙,吓得一激灵。其中一个矮个子转身想跑。

“怕什么,指不定是个玩具式拿来吓唬人呢。瞧你那熊样。”送外卖的定了定神,拉住他。

被他这么一激,矮个子又折回来了。

“小姐,万事好商量。你有病,我们是来照顾你的。”外卖佬壮着胆子摸着墙角过去。

“我这可是真家伙。你要是不信再上前一步,我崩了你!”

“嘿嘿,这妞还挺辣!”那男人指着莫绯对矮个子道:“她一个女人上哪弄这玩意,就算是真的,她也不见得会弄……别怕,我们一起上。”

矮个子听了蠢蠢欲动。

外卖男人离莫绯只有四米的距离。

就在他再次抬脚的一瞬间,莫绯扣动了板机。

“呯”的一声。如雷贯耳。

那个男人惊恐地看着莫绯,手指着她,弱弱地道:“你……你……”第二个字怎么也吐不出来,轰然倒地,血流如注!

矮个子醒过神来,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那男人面目痛苦倒下的那一刻,莫绯竟然不害怕了,她穿上衣服。看着自己昨晚流的那一滩血水,怔了片刻,把油倒在被单上,摸出打火机,拍的一声点上,扔了过去。

哄的一声,火苗燃起,熊熊吐舌,迅速蔓延。把房子照得如同白昼。

“孩子,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吧。”莫绯环视一圈,转身关上门,隐进新年的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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