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师父难为(十八)(1/1)

冰雪巨兽破开小院结界,从扶摇峰顶呼啸而下,一路蜿蜒潜行,到山脚时,兽首渐渐散去,聚集的水灵气洒遍山峰。在它之后,一道白光冲天而起,直直冲上九天苍穹。云海翻滚,更多的水气向扶摇峰聚拢。水气成团,汇聚成厚厚的云层。

不知从何吹来一股风,卷着云海翻腾,明明已过了冬季,即将春来,扶摇峰上再度下起了鹅毛大雪。每一片都蕴含着勃勃生机,馥郁水气。

范长子站在执法堂外,默默仰头。山顶的巨变他如何不知?且见着大雪纷飞,他慢慢抬起手来,张开手掌,接下一片雪。

入手的雪花很快融化,变作一滩水。

“人道飞雪无情,不知水润万物。雪与水,都是万物本源之一啊。”花百放走出执法堂,看着天空唏嘘道,说着,拢了拢身上衣物。他扭头看着范长子,俊眉一挑:“怎么?你不是很高兴?”

范长子反手将掌心水撒落大地,唏嘘一声:“欣喜之余,有些担心。徒儿资质卓越,但我怕他进阶太快,会……”

花百放嗤笑一声,一手一个将紧随他不放的小童抱起,足下生风,就此离去:“修真本就逆天而行!从来都是天妒人怨,改日送上贺礼,我要带小徒儿回去烤火了!”

花百放甩下一地花瓣,留下一股香风便离去,方端走出执法堂便没忍住,两个大大的喷嚏之后,师徒两人面面相觑。

演武比斗中突然发生爆炸以致比斗中止,无异是在打逍遥派的脸。掌门闭关,乌长老冥思中也被惊醒,一醒来便随五峰峰主齐聚执法堂,探查真相。

但查来查去,甚至联执法堂一些不能公之于众的手段都用上,爆炸事件也看不出太多端详。

说来,这是一件小事,偏生凑巧就发生了事故。

爆炸中受伤最重几乎垂危的弟子是为事故之首。那名炼器峰弟子年近花甲,多年历练难以进阶。前些时候领了宗门任务游历,却不知从何觅得一只三品火蝎。

逍遥派对弟子历练所得未有收纳一规,弟子历练所得便归自个。但内门里总免不了强取豪夺之事,那弟子也是心有他念,得了火蝎也未及时处理,竟装在白玉匣中放进门派弟子都有的低品乾坤袋中随时携带。但火蝎桀骜不驯,更是性情暴烈,更对雷火等灵气十分敏感。

也是凑巧,当日比斗,雷火属性的鱼非便在人群中观战。本就未完全进入休眠状态的火蝎被鱼非周身逸散的灵气一激,当场便发作了起来。小小一只三品蝎子螯足尽断破开白玉匣,以蝎火烧了弟子袋中的符咒,更是引起惊天爆炸,伤到数人。

鱼非虽有法宝护身,但爆炸就在他身边,也受了牵连。他即使护住大部分弟子也算有功,但引发爆炸的弟子是炼器峰不假。其他诸峰也有弟子受伤,随说可以疗养,但扶摇峰与炼器峰的比斗中断也是事实。何必更是突然进阶,这让乌长老有些为难。

鱼非一脸愧疚跪在执法堂认错,常匀也匆匆赶来。刚将事情理清,何必所在的扶摇峰灵气冲天,天色骤变,让众人忍不住惊叹。

何必自小便被看好,但没人能想到他资质如此之好。多久之前才结丹?结丹了马上收了个徒弟。才不过半年时间,刚到春来,他便又成婴。有徒如此,当师父的怕是要喜得不行了!

白茹欧阳等人离去之前,跟范长子道喜,眼神中隐晦不明,方端在一边脸上严肃,心中却很是开心。

常匀鱼非与乌长老继续商讨后续事宜,范长子淡淡表态,等何必境界稳定后再商讨武斗之事,扶摇峰的人也离去了。

方端跟在范长子身后,很是安静。他心中虽喜师弟优秀,嘴上脸上仍是一派谦虚。他心底,也很是敏感地察觉到,自己师父并不太高兴。

方端说不上自己这种感觉因何而来,但他却不敢忽视。因这不能言叙的感觉,无数次让他逃过一劫,得以翻盘。将心头忧思压下,方端跟在范长子身后,亦步亦趋。

范长子慢慢走出执法堂,雪花漫天,生生在地面盖起了一层白色,也不知能留几日。

走了好一会,范长子停下脚步,叹了一声:“阿必如此优秀,倒是让为师好生不安啊。”

“师父不用挂心,小师弟心思纯洁,想来日后定能成为我派栋梁。”方端一字一句道,范长子摇头,摸了摸自己胡子:“为师……正是如此担心。我峰人丁虽多,但真正有资质的弟子却是比不上其他峰的。剑道也好,刀意也罢,并非常人能修。今日之事处处看起来是凑巧,但老夫偏不觉是凑巧!人心难测,只怕……要有大事来了!”

范长子内心忧虑,带到面上来,说话间忧心忡忡,方端很是坦然。

“修心明道,不惧危难,师尊莫要忧心。”

听方端所言,范长子眉心终是松开了点,他笑了一声,转身看着自己大徒弟,眼中满是欣慰:“也是,我的两个徒儿,万中选一,是为师的骄傲!阿必如此优秀,你也要努力才是!”

方端拱手:“端必不负师尊所望。”

范长子甩袖:“好,徒儿们如此,为师也要奋发才是。今日起老夫继续闭关,一应事由皆交由你处理。阿必那儿,便交给你了。”

方端点头:“师尊放心,我必护好小师弟。”

师徒二人讨论之时,何必穿着先前未换掉的衣服,正缓缓走出房门。

若说金丹期的他还有些锋芒毕露,那此刻化婴的他已变得有些内敛。举手投足本就优雅,只一双眼中偶尔精光四溢。

何必头上的发髻早已散去,短打衣衫有些破损。他披散着头发缓步走出房门,慢慢靠近坐在小院中的云蔚。

“师父,恭喜化婴。”云蔚背对着何必道,声音是惯常带着的慵懒,话才说完,便压抑着咳了两声。

何必不吱声,只慢慢走上前去,墙角的冠踪陡然抬起头来,只见院中原本安静的溪水陡然飞起,水珠半空成冰,宛如利爪一般,正对云蔚背心。

“你是谁?你有什么目的?”

何必一字一顿道,眼中满是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