饰,阳光明映下,甚是夺人眼目,一个则穿着丹砂色织袍、披条火赤帛巾,亦是艳光照人,正是韦贵妃与杨若眉正在说话……
无忧微微蹙起秀眉,走近两步,贵妃丽眼一横,忙低下身去:“参见皇后娘娘!”
脸色微微涨红,眉心拧紧,显有不悦之情,杨若眉亦转身而望,却是平静的神色:“参见娘娘!”
无忧示意二人不必多礼,贵妃却没有抬身,继而言身体不适,先行去了……
无忧这才走近杨若眉,笑道:“贵妃可是又给你难堪了?”
杨若眉微微一笑,望着贵妃走去的方向:“哪能?她只是看惯了我素衣淡服的样子,如今见我妆扮,想是心中多少不甘!”
无忧亦是笑笑,她知一切并非只若杨若眉所言轻巧,韦贵妃的牙尖齿利自己是见识过的,不过,她亦知道,杨若眉也并非甘受人气之人,遂,只是一笑而已,与杨若眉闲聊几句,便回了……
花庭雾10
无忧握着几支桐花,心中却有隐隐不安,坐在常坐的窗边,思量起今日园中的一幕,这宫中女人,要么心机重重、要么势单力薄、要么便是寂寂无闻若燕妃、阴妃,近年来,自己身体又常是不好,她真怕……
无忧轻轻一叹,没有再想下去,只是承乾、青雀、丽质……这些孩子的身影总在眼前盘旋!
“想什么呢?”
身后突有柔和的呼吸温热耳际,无忧略一低眉,不用回身,亦知是李世民自身后抱住了自己……
是啊,不用看,在这深宫之中,除了他,还有谁敢对自己这般放肆!
“没什么!倒是有些人总这般不成体统,总是突然出现、总是……不令人通报?身为一国之君,成何体统?”
无忧言语中充满调侃的意味,眼神亦是戏谑,李世民开怀一笑,轻轻磕碰无忧的额头,柔声道:“身体好些吗?”
无忧一笑,拉过他的手:“你每天都要问,都叫我不知如何回答了!”
李世民依身坐下,仍是抱着无忧,无忧近年来身体一直反复,每每看到她笑,心中总会有些莫名之感,自己曾许过她太多幸福,可为何?幸福却看似越来越远,自己给她的似只有担惊受怕的日子、和劳累的身心……
“无忧,看看这个!”
李世民自袖中拿出枝胭红色花枝,温柔道:“喜欢吗?”
无忧转眸一望,清和水眸流闪出一丝光亮:“这是……美人红?”
无忧伸手接过,清秀眉目凝上惊喜秀色:“可……这是你做的?”
李世民点头:“喜欢吗?”
美人红是小圆叶牡丹的一种,是无忧最为喜欢的,无忧纤凝玉指,轻轻抚摸美人红干枯的花瓣,由衷感动自心底火热,眼底滚烫水雾脉脉升温……
李世民道:“我知道,你喜欢牡丹,喜欢美人红,可今年牡丹正好时,兕子却病了,待她病好,却已错过了时节,我便选了开得最好的,悬挂在干燥的阁子中,为防花瓣皱缩,保住色泽鲜润,便令其挂于阳光充足处,花头向下,这样,中茎顶端亦会保持刚硬!”
泪水温热了脸颊,一支小小干枯的美人红,却令眼中清泪决堤、止不住流出眼眶,侧身依在他怀里,突然感到心中莫名疼痛,紧紧抱住他的腰背,润湿了他胸前纹龙衣襟……
“无忧!”
李世民轻轻抚摸她的秀发,眉心微结,没料到她竟会如此动情:“怎么了?怎么……伤心了呢?”
无忧摇摇头,隐隐一声抽泣,只是不语,却仍止不住眼中倾流的泪……
无忧极少这样哭泣,心中明明是幸福的,可为何?就是无端端泪流不止……
忍不住轻轻几声咳嗽,李世民忙抬起她玉秀的脸,泪眼迷蒙如雾,染湿清亮的瞳晶,无忧哭红的双眼,令李世民心中不期然一悸,为什么?为什么一支干花美人红,竟惹得她如此伤恸了心怀……
“无忧!”
轻轻拭掉她脸边泪水,吻她颤抖的唇,捧住她脸颊的手心微微发热……
无忧,是我令你伤心了吗?是吗……
闭目,吻得愈加缱绻情深,可是无忧,我为何?仍止不住你倾决的眼泪……
花庭雾11
一夜温柔,李世民却仍不解无忧的心,他知无忧绝不会因为一支美人红而伤心至此,可是,为什么呢?无忧冷落的泪,令他心中亦有不安,无忧虽是善感的女子,可这样的哭泣,如何令他安稳?
过有几日,李世民更加迷惑!
那日在芙蓉苑歇寝,不经与杨若眉说起,杨若眉却言并无异样,还说,皇后正在为李世民挑选才貌双全之女入宫为妃!李世民心里有微微一惊,但说后宫佳人无数,枝叶广开,可已是无暇周全,为何,还要无缘无故作此一举?
左右思想,终不得解!
但,李世民并未急着阻拦,只待无忧亲自来说,可过去足有几月,转眼,已是贞观八年秋了,无忧却仍未提起一句!
莫非没有入得眼的?时候久了,李世民反觉心中释然,想来无忧眼光也是极高,怎便会有轻易能入得心的?只是无忧身体再有反复,这几月来、又病了几次,这才比任何事情,都更令君王忧烦在心……
紫薇浸月、木槿朝荣,七月了,又是百花争妍的时节,皇后再有两月身孕,可李世民脸上却再看不到昔日欢喜,有的只是更深的忧虑!
立政殿中,李世民彻夜不语,只凝看着沉睡的妻子,目不转睛……
无忧安宁的睡颜,丝毫窥不见病中的恹恹,偶尔微微颦眉,却不知梦中是何光景?是孩子吗?是孩子们又不让你放心了吗?是后宫吗?是那些女人又争风吃醋了吗?还是……
李世民眼底有一丝滚热,还是我……又惹得你伤心了吗?
无忧,无忧,你担心的事情总是太多,却为何?惟独忽略了自己……
凝思整夜未曾合眼,直到阳光射进一丝温暖,打在无忧如玉宁和的秀脸上,一束洒落睫毛,金光灿灿……
无忧微一颦眉,秀睫轻轻扇动,阳光倏然迫开眼帘,映入其中的、是男子疲惫忧愁的脸……
“陛下!”
无忧微微一惊,眼目微侧,只见身边床褥平展整齐,仍是自己睡前模样,观望君王眼底血丝,难道竟是这般坐了整夜吗?为了什么?为了自己的身体吗?还是国事忧虑?
“陛下,怎这般……”
“拿掉孩子!”
李世民嗓音嘶哑低沉,并不高亢,却如惊雷一声轰鸣脑中,震颤得耳鼓几乎破裂?无忧望着他,仿似凝住了呼吸,他说什么?他……在说什么?为何只有嘴唇在颤动,听不出一点声音?
唯有雷声!
“什……什么?”
无忧惊颤得眼、不可置信的紧盯住眼前男子,深黑悠远的眸,曾柔如情水,此刻却为何如此狰狞可怕:“你说……什么?”
心底有一丝凉意不期然刺入眼中,泪水却在眼眶中禁锢、滴不下来,他的脸,分明关切,却如何要说出这般刺骨的话来?
李世民沉一口气,目光低落在柔白色锦丝云被上:“拿掉孩子!”
重复!他只是……重复而已!
花庭雾12
“为什么?”
无忧颤抖的双唇,尽量保持平静的语色,可泪眼却已如波,便如目视美人红那个夜晚,止不住流下……
为什么?竟除这三个字,无法再说出其他……
李世民依旧不动,沉声道:“你的身体,承受不起!”
承受不起?
无忧心里竟有一丝痛,疼得几乎想要冷笑出声音:“身体承受不起?那么……拿掉孩子?我的心,又可能承受的起吗?那是我身上的一块肉啊!”
声音中有一些激动,不能抑制,她不解,她不解那双深情的俊唇,如何会说出这般薄情的话来?
“可你曾想过我的心吗?”
李世民举首,眼目之中灼红的血丝,几乎断裂:“这两年,你每经生育,都会病上一场,生过兕子,甚至一直没能恢复,才刚见好了,便又怀上这个孩子,再次病倒,若……若因此使你身体再遭重创,你……你又可想过我的心、能不能承受?”
一字一字,情意深切,无忧脸色稍稍平息,他抓在自己肩上的手、深入肤肉,自己却觉不出疼来!只听到他的话,每一句,无不发自内心深处、最深处的地方,那里,有不可轻见的柔软和脆弱!
“不必担心我,每一次,我不都是好好的吗?不都是……”
“好好的?那……你又为何要背着我甄选妃子?”
无忧身子微微一颤,背着他,起初确是背着他的,可后来已然公开,这种事情,如何瞒住?只是他未曾询问过什么,无忧只道他并未放在心上,却不想他竟在心里做过了反复思量……
李世民望着无忧的眼,深情中,有半是央求的严厉:“宫中,没有一个女人……能令你放心托付!是不是?”
从不轻易落泪的男子,却忘记了掩饰,一点温热的液体,滴湿无忧冰凉的手背……
身体,只有自己最是知道,时至今日,李世民方知此话言之有理,所以,无忧的每一个举动,都无不牵扯着他切切的心!
况且,御医们每一次对他的禀报,亦是隐约晦涩的!
他深深知道,无忧的身体,已成常年积累的痼疾,万经不得再一次打击了!
花庭雾13
无忧万料不到,自己尽量遮掩不着声色,却不想依旧被他如此轻易的窥知了心事,自己的一切,始终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是的!这一两年来,身体疾病反复发作,无忧已感到了一些不安,那天在御花园中,看到韦妃与杨若眉的一幕,便更加重了这种忧虑!
自己在时,后宫嫔妃尚且各自安稳,又有杨淑妃前车之鉴,更不敢有何越举行为,可若自己有何万一,那么,后宫之中难免平起风云,这是历朝历代皆不可免去的!怕是那时,这皇后之位,便可令香脂浓粉争得血光无色!
而自己的孩子呢?小的还那样小,李世民国事繁忙,又有谁来照顾?
韦贵妃定是不可指望的,她虽十分心爱孩子,心思却更多在如何争宠之上;燕妃、阴妃虽是念着自己恩情,却太过寂寂无闻,只是偶沾雨露之人,难得见到君王,亦太过柔软没有威严;而杨若眉呢?本是最可托付之人,感念自己,亦出身高贵,更有君王怜爱,可是,她却是无名无分的,自己尚受人挤兑白眼,又有颗不服之心,然若哪日起了后宫争执,只恐怕牵连到孩子……
思来想去,唯有悉心甄选一人,只望能有如愿的!这才拖了数月之久!
这,是最坏的打算了,趁着自己还在,身体尚没到那般地步,为孩子们留下一条最好的路,她只是这样想,如此而已,可这并不关腹中这尚未出世的孩子啊……
二人沉寂许久,终没有再言……
花庭雾14
那天,他们没有再说什么,无忧经过几月筛选,已有一名中意女子,乃前朝通事舍人郑仁基之女郑嫣,此女德才兼备,左右邻舍无不交口称赞,乃温柔娴静、善解人意的淑女,无忧见了图画,样貌更是姣好,只是,莫非这画工笔力偏悲?那画中女子眼中、似总有深深愁绪……
这日,无忧持了画卷,待李世民批完奏折,便递在他手上,李世民铺展开来,见画中是一名亭亭如玉的女子,便已明了了一切,一声叹息,重重坐在藤椅之上,声音有一些嘶哑:“她是何人?”
无忧知他心有情绪,却料定郑嫣定是能得他心的女子,因自旁人的言说中,她已在郑嫣身上、寻到了不止一处类于自己的地方!
“她乃前朝通事舍人郑仁基之女郑嫣,气韵优雅,自小喜爱读书、善诗词、更善瑶琴……”
无忧言及此处,君王目光有些微波动,这一切的一切,听起来是如此熟悉?多年前,高府园中的一幕,不觉侵占了眼底……
李世民声音柔下一些,玩味道:“可也是四岁能书、八岁能诗吗?”
无忧见他终仔细看起画卷,方笑道:“待她进宫来,陛下可亲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