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妹正在僵持不下,凌慎之神色刚见松动,就听着外头传来声音。

凌离儿立即将手从凌慎之袖子上收了回来,规规矩矩的坐在了一旁,凌慎之看着她头上的珠花有些歪了,拧了拧眉,伸手指了指她发髻。

凌离儿摸了半天都没摸到,凌慎之不忍目睹,伸手出去帮她扶了整齐,就听凌离儿笑道;“哥哥你不要老拧着眉,容易老。”

还没等凌慎之说话,立即笑嘻嘻的叫道;“进来吧。”

却见文娘引着似绫进来,凌离儿笑道;“娘亲让你来有什么要吩咐的。”

眼角一瞟,就看见似绫手里捧着两个小巧的盒子。

似绫恭恭敬敬的道;“夫人让我给少爷和小姐各送一些东西,让二位收拾整齐,明日一早要出门。”

凌离儿将那盒子接过来打开一看,却是略大那一盒适合小孩子的镶珍珠嵌玉用累丝手艺的首饰,倒是忍不住眼睛一转,道;“你可知道娘亲要去那里?”

说着又将凌慎之的盒子打开,里面只是一枚白玉鲤鱼佩,结着莲青色络子,淡雅中显出几分沉稳。

“奴婢不知。”似绫顿了顿,道;“夫人还说了,让二位将明日的功课也在今日做完,等晚上送去她那里。”

凌离儿撇了撇嘴,瞥了一眼旁边的戒尺,胡乱摆了摆手,道;“我们知道了,你回去告诉母亲吧。”

说着便将手上盒子一合,交到凌慎之手里,又将手上那一小盒首饰收好,眼睛一转,文娘立即悄无声息的靠了上去,轻巧的将那首饰盒子收在手里。

“你先回去看看这套头面要梳什么头发。”凌离儿又皱了皱鼻子,“娘亲可送了衣裳来?”

似绫道;“并没有,只是让二位拣紧要庄重的衣服穿着。”

凌离儿方才点了点头,打发了似绫,看了一眼石桌,深深的叹了口气,也不再撒娇,坐会开始的位置,那墨砚被他们闹了一阵,也有一些凝固的模样,于是倾了些茶水在里面,又将墨细细研开。

凌慎之看着凌离儿在那里忙碌,也抿了抿唇,他的课业比凌离儿只重不轻,就听着凌离儿一边研墨一边俏声道;“哥哥,你说娘亲要带我们去见谁啊。”

当初见祖父什么的,也没这么重视。

凌慎之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他对于这京城,说不上熟悉,这没头没脑的,那里知道白蒹葭要带他们去那里。

凌离儿想破了脑袋,却眼睛一亮,道;“你说娘亲会不会是带我们去见皇帝?”

凌慎之淡定的敲了敲桌子,示意凌离儿研墨注意一些,一般来说这研墨的事情,自当有丫头来做的,只是凌离儿却觉得有丫头在到底不够清静,还是自己来清静自在的多。

所以这些事情也就自己来了。

凌离儿撇了撇小嘴,开始专心研墨,就听凌慎之道;“最近这天下乱成这个样子,皇帝那里有时间。”他想了想,心里还是对于九五之尊有几分仰慕的,这个世道的人,可以说是没有不以见皇帝一面为荣耀的。

两兄妹猜测了半天,只是他们对于这京城着实不熟悉,白蒹葭那边也没说什么,最后悻悻的写完了功课。

凌离儿三两下就完了,一抬头就看见凌慎之还端坐在那里,一笔一划的写着什么,不由眼睛一转,将凌慎之的纸抢了两张在自己手里,笑道;“再写不完天都要黑了,白白的伤眼睛,我帮你做些。”

凌慎之皱了皱眉,就听凌离儿道;“左右你日后帮我做回来就完了。”

眼看凌离儿攥紧了那纸不放松,凌慎之偏了偏头,他这功课已经温习过了,只是差的不多,也不是很在意这些。

凌离儿握了笔,访着凌慎之的笔记,开始解起题来。

她在昆云的时候,没少冒充凌慎之的名字行走,自六七岁起,就开始学着凌慎之的笔记,等凌慎之两篇文章写完,她也恰好写完了最后一个字。

只是比起她平时的圆润秀丽,这字迹却更峻峭一些,跟凌慎之的差不多。

凌离儿满意的点了点头,舔了舔笔尖,凌慎之皱了皱眉,看着她粉嫩的舌头染上一点黑色,将一旁的银耳汤泼了,又倒了一碗塞她嘴里,看着凌离儿要吞下去,才道;“漱漱口就吐出来。”

凌离儿哦了一声,将一口银耳汤含在嘴里,漱了漱口就吐在了一旁的小痰盂里。

凌慎之瞧着那水里混着一丝墨意淡淡化开,不由道,“也不知道你这爱舔笔尖的习惯到底是谁跟谁学的!”

凌离儿眼睛一转,道;“这舔笔尖的学子可多了,怎生你就爱说我一个!”

她倒是理直气壮的很。

不过凌家大小姐,就没有不理直气壮过。

凌慎之道;“别人舔笔尖都是写字前舔,怎么就你爱写完后舔。”

因为毛笔笔尖容易凝结,平日晾干之后大多凝结,哪怕是用再好的墨,也最好用唾沫抿开笔头笔尖,方便汲取墨汁,不伤笔毛。

那时候毛笔都是洗的干干净净,笔上不留余墨的,抿开也算干净风雅。

这凌离儿却不知道那里学来的习惯,却喜欢在做了得意文章后舔一舔笔尖,凌慎之第一次那会儿,凌离儿一个小舌头,都黑漆漆的,倒是将凌慎之狠狠的吓了一跳,只当她是病入膏肓或者不慎用了什么毒药,吓得要死不活,头一次失了沉稳,急忙让人去请了立春来,结果才发现凌离儿只是舔笔尖舔得狠了。

他自那之后,盯凌离儿的紧,也特意交代丫头好好的盯着凌离儿,这舔笔尖的事情虽然少了很多,但是偶尔一个不注意,这丫头还是爱舔!

凌离儿见凌慎之难得说了这么多话,知道哥哥是真生气,当下嘻嘻一笑,又含了两口银耳汤在嘴里,漱了个干干净净,才将剩下的半钟银耳汤一口喝了,笑道;“好啦,都干净啦,哥哥我先回房去寻明天跟娘亲出门的衣裳啦!”

那最后的衣裳几个字,简直跟脱了笼子的黄莺儿似的,九转十八弯了个调子,听在耳朵里,就知道这丫头到底有多欢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