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一,倒是难得的好天气。

雾笼轻纱,晨露滴珠。

宫门口的侍卫个个衣着正气,神清气正,虽然时辰还早,但是却已经振作精神起来。

虽然里头的主子换了一波,但是正因为如此,更知道轻忽不得。

这种时候来来去去的都是宫里的贵人。

陈子荣看着面前一辆马车停下,从里头递出来一个牌子,接过一看,急忙笑道;“原来是白夫人和凌夫人。”

眼看那马车一路进了宫,又换了两顶轿子,才一路到了闻人素微所在的宫殿。

却只见院子里一大片海棠和玉兰花,掩着中间一座宫殿,虽然是春日,却显出几分说不出来的冷清。

冷蓝素白的色调,大气中透出一种微冷的气质。

白蒹葭叹了口气,就听见零落的玉箫声从宫殿里传了出来。

玉这种东西,其实是不适合做乐器的。

她心里这样想着,就听着外头传来低哑的女子声音;“请凌夫人下轿。”

她穿着淡绿袄裙,抬头就看见雪胜衣一身水蓝衣裳,都穿的很是素淡。

二人下了轿子,绿萱正在宫门前等着,看着二人领着立春来了,立即笑道;“殿下说两位差不多就这时候来了,刚打发奴婢来看着呢。”

引着白蒹葭几人进了宫殿,撩了帘子,却见那宫殿临水的台子上,闻人素微正歪在美人榻上,手里捏着一把白玉箫,偶尔凑到嘴边吹上两声,也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桌子上摆了几道小菜,白蒹葭扫了一眼,一碟开花馒头、一盘蛋黄卷、一笼珍珠水晶包,一碟荷花酥,几个仿膳饽饽,一盒核桃酪,还有豆沙馅儿跟桂花糖馅做成的鸳鸯酥盒……除了一桌子的吃食糕点外,另外林林种种各种小菜也是不少。

翡翠鱼粥是鲑鱼做的,但是加入了新鲜的荠菜,却是一点腥味都没有。

此外还有核桃粥和三色鱼丸汤。

闻人素微看着窗外,淡淡的道;“吃完了再来说话。”

她们半夜起来,也是胡乱吃了些东西垫了垫胃,此时便各自靠桌子住了,等吃了个八九分饱,又有宫女送了水来漱口洗手。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整个宫殿都冷清的很,来来去去的人们轻巧灵便,连一点多余的响声都没有发出。

如果不是那珠光炭火还有点热量,简直空荡的如同无人居住一样。

二女见闻人素微神色还是很好,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却不由道;“你可还好?”

闻人素微纤细的手指把玩着手里的玉箫,她的手指简直比那上等白玉还要光润白洁。

“很好。”她淡淡的回答了一句,抬头看相白蒹葭,道;“上次的药,你可还有?父皇用了,最近精神倒是好了一些。”

白蒹葭道;“自然是有的。”

她通过雪胜衣的手交到闻人素微手上,然后再让闻人素微出手,虽然心中有几分把握,但是如今听闻人素微这样问,知道有用顿时松了口气。

如今这朝堂,闻人嘉和能够多活几年,也不会跟前朝一样艰难。

闻人素微听完白蒹葭的话,微微松了口气,脸上的愁绪淡了些,笑道;“也不知道你那里来的灵药,父皇吃了,最近精神也好了不少。”

她虽然高冷脱俗,也并不是不通事务的女子,当下言笑晏晏的说了两句,都是一些空闲话。

不过显然闻人嘉和身体好转的事情让她心情不错。

白蒹葭从怀中拿出一个瓶子,道;“还有九枚,不过那炼丹的雪莲是我偶然得到的,除了试药的,就剩这么些了。”

九枚的话,大概也就能撑上个两三年了。

天山雪莲这种东西,虽然难找,但是既然有了方子,就比束手无策来得好。

几人又说了一会话,闻人素微懒懒的抬眼看了一眼立春,道;“你这医女倒是不错。”

白蒹葭笑道;“左右我在府里也没什么用,不如将她给你了。”

闻人素微笑道:“我怎么好抢你心头之好。”

白蒹葭看着她眉目清冷,心里叹了口气,她倒是真有将立春给闻人素微的心思。

闻人素微贵为天之娇女,但是就算是以她的身份,做出这种未婚先孕的事情来,落在有心人眼里,正是可以施展手段的地方。

她这宫殿虽然被她治理的服服帖帖打造的好像跟铁桶一般,但是立春这样精通医术的医女还是不多,虽然也有几个医女,但是看神气,也不知道闻人素微怀孕的事情。

而且白蒹葭心里也有几分说不出来的话语。

就算平时再与闻人素微交好,闻人素微也是公主,自己和雪胜衣倒也罢了,立春一个丫头竟然知道了闻人素微的大秘密,说不准什么时候便要灭口了。

与其发生这样的事情,还不如先将立春给闻人素微。

倒不是说闻人素微会动手——至少如果闻人乐节或者别的什么人知道了这事情,为了闻人素微的名节,一定会想办法弄死立春这个证人。

白蒹葭看了一眼闻人素微,将那瓶子送了上去。

白蒹葭道:“你好端端的比什么都重要。”

宫殿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闻人素微沉吟了一会,笑道;“不是说让你把小丫头带来么,怎生不带来给我见见?”

白蒹葭看她神色,道;“那丫头淘气的很,又顽皮,等你身子好了,再带她来给你看看就是。”

闻人素微瞥了她一眼,道;“你这样子,倒是跟衣衣有几分相似。”

白蒹葭抿嘴一笑,虽然相信凌离儿聪慧机灵,但是有些事情,小孩子还是不要知道来得好。

她从袖子里拿出两个瓷瓶,上面的青瓷花纹有些不同,“这是给你配的,这杨柳纹的是养身子的,菊花纹的是给你清理身子的。”轻轻巧巧的放在桌子上,闻人素微歪着头看了一会,从美人榻上站了起来,她脸色有些苍白,将两个瓶子捏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笑道;“倒是麻烦你们了。”

白蒹葭见她这样子,不由叹了口气,道;“左右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家里又冷清的人,你若是不嫌弃,出去跟我寻个庄子住上一阵子,也好做个伴儿。”